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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甦，听說你想調離？”辦公室大媽劉紅梅總是第一個得到消息。
此言一出，辦公室里其他兩個人也看向甦先凱。
甦先凱愣了一下神，“恩”了一聲。
劉紅梅問︰“找好接受單位了。”
“恩。”
“學校不肯放人吧？”
甦先凱苦笑︰“我再說幾次看。”
這時候人換工作不似以後，沒有辭職一說，只能調離。所謂的調，調的也不是人，而是檔案。
只有請本單位的人事部門開具了允許調離的證明，該人才能拿走自己密封的檔案，或通過郵政專門的系統寄出。
如果本人所在的單位不放人，其實沒有太多的辦法可想。
一種方式，是直接前往想去的單位上班，不管檔案，很多人都是如此做，但後遺癥也是不少的。
一種就是所在的單位重建檔案了，這種做法要後面的單位厲害，還得關系精深，非一般人能遇到。
當然，若是有大義名分，比如國家需求雲雲，一般的單位也不會攔著。
事實上，能不能走，很多時候是看個人的意願的。
如果一個人堅決要走，多次要求，鐵了心要走，所在單位在他堅持多次以後，一般也就放了。
甦先凱現在做的就是這個事。
辦公室大媽卻是開啟了絮叨模式︰“學校肯定是不願意，你是咱們學校的優秀大學生，全年級第一是吧，又寫了論文，還懂英語，放了你走，學校又少一個本科生，今年的高學歷比例又得降低……”
雖然沒有甦先凱，她的兒子也進不了學校，但這樣的對比，讓大媽很不快樂。
要知道，就在幾年前，高中生還能調到大學里來呢，那時候，學校里掌權的還不是現在的校長，而是從外面派來的軍代表。軍代表是初中學歷，每天早上5點多就起床，每周都要在全校各個辦公室巡視，勤奮的不得了，劉紅梅尤記得自己與之言談甚歡的對話——比起現在只知道看學歷的校長，那時候的軍代表可是平易近人，如果還是當年的軍代表掌權的話，劉紅梅肯定自己的兒子能進學校來。
學歷有什麼了不起的，中學生也可以教大學生做人的道理嘛。
想到這里，劉紅梅又覺得酸了，道︰“小甦，你是咱們大連輕工畢業的人，怎麼著，覺得大連輕工委屈你了？”
“哪能呢。”甦先凱趕緊解釋。
這時候，同辦公室的人看不過去了，道︰“劉姐，小甦又不是賣給咱們學校了，去哪里還不都是為國家工作，咱們都是社會主義的一塊磚嘛。”
“哎呦，說的好听，咱學校培養的你，你拍拍屁股就走了？”
“留下不用，走不讓走，奴隸不成。”學校里的年輕人早就滿腹牢騷了，借著甦先凱的事，都幫他說起話來。
辦公室大媽一挑三是隨隨便便，眼楮一橫，道︰“要我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嬌氣，怎麼用你們，你們會點什麼用你們？一天在辦公室里，也不見你們學習，就你們這樣的，我就不信到別的地方能做出成績來，調你們去的單位也是瞎了眼，信不信我寫一封信，把你們的破事都抖給新單位領導？”
幫甦先凱說話的兩個小年輕目瞪口呆，又急又怕的看向甦先凱。
他們可沒想到辦公室大媽的戰斗力是如此的強悍。給新單位告狀可是高招，一般的年輕人還沒有在領導眼里建立印象呢，領導先接到這樣一封聲色俱厲的告狀信會怎麼想？領導或許不會把心里的話當真，但心里不舒服是一定的，說不定就因為覺得你是麻煩精，而將說好的工作調動給取消了，兩個人想著都覺得可怕，不由看向甦先凱。
這是給甦先凱找來了麻煩啊。
甦先凱卻是想起了楊銳的樣子，嘴角微笑，沒有把辦公室大媽的話放在心里。
這抹微笑，仿佛觸到了大媽的逆鱗，劉紅梅女士一下子暴怒起來︰“怎麼著，你們不相信？”
沒人回答劉紅梅的話，辦公室里亦是安靜了下來。
沉默似乎愈發刺激了大媽，劉紅梅哼聲道︰“甦先凱，你要去哪個單位？”
甦先凱苦笑︰“何至于此。”
更年期大媽斜瞥甦先凱一眼，道︰“看把你嚇的，你當我真能寫信給新單位的領導？”
“我知道您不會。”甦先凱乖乖的道。
更年期大媽呵呵一笑︰“你要是真調去了，我說不準就寫封信了，不過，調動可沒那麼容易，咱們學校里，現在正在搞這個改革，你不是被列入重點梯隊了？你現在走，學校的臉面往哪里放，你有沒有想過。”
辦公室其他兩人再不敢幫甦先凱說話，都眼巴巴的看著他。
甦先凱微笑道︰“重點梯隊是列入了，不過，咱們學校沒給重點梯隊撥款，我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您說是吧。”
稍停，甦先凱又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換個環境工作，也證明咱們學校出人才，學校的臉面不會受損的。”
“說你胖你就喘上了，你倒是說說，啥單位這麼高，讓你不走還不行了。”更年期大媽有理由憤怒，他兒子想進學校還進不來，你竟然不稀罕，這讓人情何以堪？
甦先凱見她不高興了，干脆緘口不言。
“你不說，我照樣有辦法知道，我就不明白了，現在的年輕人，怎麼一個一個的沒禮貌……”說話間，劉紅梅拿起了桌面上的電話，撥出了三個數字的內線電話。
“老楊，我想問個事，我們辦公室的小甦你知道嗎？他要調到哪里去，你知道嗎？”大媽接著按開了免提，微笑著看向甦先凱，心里暗暗得意︰咱在學校里半輩子的深厚人脈不是說的。
老楊的聲音很沉的道︰“小甦，是甦先凱嗎？”
“是。”
“這個小伙子是你們宿舍的啊，這小伙子了不得。”
“你這個話我不愛听，啥人有了不得的，你就說去哪里吧。”
老楊哈哈的笑了兩聲，道︰“要他的是北大，北大生物系的調函都來了，你說厲害不厲害，你還別說……”
啪！
大媽一下子將電話給掛掉了。
辦公室里的兩個年輕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發出吭哧吭哧，捂著嘴的笑聲。
這笑聲，像是貓爪子似的，撓著劉紅梅。
“呦呵……北大吶，確實挺高的。”面對北京大學的招牌，更年期大媽也哼哧哼哧了半天，才道︰“去北大，還不放人，這也是一幫子殺才。”
“主要是學校想讓我再呆半年，北大那邊又讓我現在過去。”甦先凱淡定的令人不平。
“哦。”大媽緩過勁來了，旋即道︰“再呆半年也不壞，正好想辦法給你媳婦調工作，從大連往北京調可要費老鼻子勁了，不是我說，兩地分居不是個事，尤其你們小兩口的，連個孩子都沒有，這要是分開了，麻煩可是不少……”
她找到了突破口，啪啦啪啦的又說起來了。
“我媳婦也調過去了。”甦先凱一句話就止住了劉紅梅的勢頭。
劉紅梅愣住了，不明所以的道︰“調哪里去了？唔……臨時工可不像樣子……”
“有編制。”甦先凱再次打斷了劉紅梅，道︰“去市教委下屬的文印處。”
文印處是清閑崗位，顧蓮先以工代干，等學會了打字，還有機會轉正。雖說是以工代干，甦先凱夫妻已是無比的滿意了，光是跨省調動，進京名額兩項，就已是甦先凱難以想象的麻煩了，顧蓮原本就是工人，除非讀書拿個文憑，否則總少不了以工代干這個過程。
可以說，不是楊銳幫忙，甦先凱直到成為教授以前，都很難完成這兩項工作。
劉紅梅作為系辦的八卦女王，自然知道甦先凱老婆的情況，听到這里，已是完全傻掉了。
反而是辦公室里另兩位年輕人，興致勃勃的問︰“甦哥，你這跟腳藏的深的，這樣子調動都能辦？”
“我有什麼跟腳，我去的那個實驗室，北大的實驗室的負責人，幫我辦的，就說讓我安心工作，別分心，一分錢都沒要，白幫忙。”甦先凱特意說明最後一點。80年代人走後門是不當一回事的，甚至認為是正常的人情往來，這不收錢就顯的與眾不同了。
劉紅梅各種羨慕嫉妒恨的同時，也將此事記在心里，隨時準備當做八股甩出去。
另外兩名年輕人卻是多了個心思，他們的水平雖然比不上甦先凱，卻還是有著想進步的心思的。
“你去的那個實驗室，叫什麼名字，還要不要人？”空閑時間，辦公室里的兩個人，都圍著甦先凱詢問。
到第二天，詢問的人就遍布整個學校，以至于所有熟人了。
甦先凱驚詫之余，也不知該如何應付。北大的名聲且不去說，這解決老婆工作，可是高水平教授才有的好處，年輕人們只有听說，沒有遇到過的。
現在踫上這麼一個，不禁一個個的與甦先凱比較。
不用說，許多人都覺得自己是強過甦先凱的。甦先凱才畢業兩三年的時間，尚未做出多少成績來，畢業的院校又是普通本科——這樣的大學生，放在一個城市，一個省，以至于一個國家，不說是要多少有多少，千兒八百也是容易的。
如雪的簡歷，就此飛向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