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佷兒見過姚伯父。”凌衍拜見凌衍時如此喊道,做足了晚輩的樣子,身體微微向前傾,腦袋剛好到了姚翦胸口高度,姚翦穿著他那一身純黑色的盔甲,從死人道外回來他可沒有卸甲就來見凌衍這位在朝中算是新貴的年輕人了。
這麼一句伯父可是比什麼鎮北王大將軍還要來得作用大。凌衍自認官場上的學問不過知曉得個皮毛,如果以尋常官場上那套于這位與自己父親一輩的朝中大佬寒暄不過是徒增笑話,反倒讓王爺有個自己不知輕重,不知為人處事的印象。喊伯父,正好這位王爺與凌遠山有著那樣一份交情。
果然,听見凌衍這麼一喊,姚翦繃著的一個臉舒緩了下,這些年他對于凌衍印象都不太好,哪怕是在後來這年輕做了其他幾件事自己也不曾有著改觀,在得知凌衍帶著太子去了北地的時候姚翦心里更是覺得這孩子真是不知輕重,胡鬧,如果不是因為他大正如今哪會陷入這麼一個尷尬的境地。
不過既然凌遠山的兒子都喊自己伯父了,自己在這再擺王爺的架子自然說不過去,姚翦讓人擺了一桌子菜,說是要好好招待一下凌衍。
凌衍自然樂意與姚翦多多說些話,自己要是不說完了姚翦想問的,哪里有安穩的覺。
飯菜簡單,三菜一湯,菜的賣相極好,不過也只是些家常的,在大正哪家哪戶都吃得起,不過那湯卻是極其難得的北地凍魚熬成的魚湯。
這湯只在流經了整片北地那條朗瑪江生長有,肉質鮮美不說,全身更是無一根魚刺,而且一年到頭只在晚冬初春季時分才會活躍于江面上,其他時候都是江底游著,外人都不知道這凍魚夏秋早冬晚春時候是怎麼能在水面待這麼久時間的。
凌衍請姚翦坐在主位,然後才坐下左側,姚翦拿起筷子給凌衍夾了一塊不大不小的魚肉,凌衍受寵若驚謝過之後嘗了一口,入口即化,滿齒留香,實在是難得的美味。
凌衍放下筷子贊美道:“這凍魚之美味,伯父在這邊倒是一到這個時節就能經常吃得著真是幸福啊。佷兒在京城那邊一直就是只听過沒吃過,以往還覺得對這凍魚有著夸大之嫌,但嘗了之後才覺得不虛不虛啊。”
姚翦哈哈大笑,拍了拍凌衍的肩膀說:“剛才在堂上客氣些就算了。既然你喊我伯父,那就不用這麼客氣了啊。這凍魚啊,給你說就連陛下也是嘴饞得很,可惜凍魚一旦離開那朗瑪江半個時辰這肉就開始一點點的老去,所以陛下再怎麼嘴饞除非來這邊不然也是吃不著。”
凌衍一听,直呼:“那我以後回京也得斗膽給那幫人說說,我凌衍吃了陛下都還嘴饞的凍魚呢。”
凌衍固然以前是個紈褲子弟,但到底是王府上的公子,桌子上這些個規矩比誰都清楚得很,客該坐哪,怎麼說法,怎麼動筷都有極大的講究,就如剛才若是姚翦不動筷的話他這位客人是不準動筷的,不然就是越俎代庖,對主人家有著輕視之意,像凌衍這樣的將相王侯大家還要好些,江南那邊個氏族的規矩更是多得不得了,繞是凌衍自問去了那邊也不敢說能面面俱到,所幸咱們好不用去那邊。
姚翦動了第一筷,接下來便是各自喜歡吃什麼便夾什麼吃的,凌衍也懂事的給姚翦夾了一些,姚翦樂得接受,兩個隔輩人就這麼吃了一頓晚飯,河安這邊天黑得快,早早的守備府里便掛起了燈籠,屋內點上的大燭,吃過晚飯姚翦讓人安排房間給凌衍休息,凌衍謝過說是等姚翦處理完公事後再說這些,姚翦也就說就這樣吧。
書房里,姚翦走向太師椅上,椅子背後是裝滿了書的書櫃。
凌衍望見那書櫃上古往今來,奇書正史都有,便笑著說道:“木料是水曲柳,這種木料是書櫃的上好材料,材質堅韌,文理美觀,伯父看來也是喜書愛書之人啊。再看書架上,竟是什麼書都有,兵法政法,散文詩集,小佷以前認為自己抖有一些學問,看了伯父這麼一個書櫃便覺得,要學習的地方還是很多啊。”
姚翦驚訝一下,沒想到凌衍一下便認出自己身後這書櫃來。姚翦坐了下來,讓凌衍也跟著坐下,他慢慢說道:“你姚伯父別的不喜歡,這輩子就是喜歡看書,對于盛書的書櫃也漸漸變得挑剔起來,實木書櫃三等木料,一等便是身後這水曲柳,次點的是柞木,更次一點就是榆木。其實啊,這些個木料其實說不上誰差了,只是用在書櫃上面適不適合罷了,就如你一樣,放在監天司放在北地那可是兩個模樣。”
凌衍笑道:“小佷洗耳恭听。”
姚翦繼續說:“在你回京城後,做事不錯,而且也因為你歪打正著咱們大正得了劍墳一大片地盤,段平一案甭管是不是你自己出的力你也立了大功,四司那處地方原本就連洪落愚也沒有什麼辦法,你一去後讓其真正徹底讓他原先的作用發揮了起來很不錯,陛下肯定也很喜歡。另外當初劍一刺殺那事,你的反應更是滴水不漏,至于後面的劍三劍墳墳主一事縱然你有計劃也無奈那個咱們大正都無可奈何的墳主。你那次在京城直接屠了三潭寺的事做的更是讓我欣賞。”
凌衍適時插了一句,“多謝伯父夸獎。”
姚翦擺了擺手,繼續講:“不用謝我,那是你在京城的樣子,挺不錯。但你被派到北地的時候就是另外一副樣子了,做事沖動,不識大局,做事完全就是倚仗自己手上那三腳貓的功夫,還有我也從姚四那邊听說了當初在倉土城有著一神秘人故意協助他們謀劃殺了倉山的大目,那人是你吧?”
“正是小佷。”
姚翦突然怒罵道:“所以說你做事一點腦子都不動,那死去的梁毅雖然說原本就因為患有不治之癥,但終究是咱們大正的諜子,你當初讓他去說服納蘭樓的時候怎麼就不多想一下,這樣一來你又怎麼會一個人送搖歌和他那獨女梁思靈到了這邊來,再有因為你,王二尸體都找不到,原本他們都有可能不死的,因為你一時愚蠢的決定,朝廷不知道放棄了多少既定的謀劃,有些甚至是已經計策了數年時間,所以你自從到了北地之後簡直是變成了一個傻子。”
凌衍哪還有臉皮坐著,站起來繼續听著訓,原來姚翦在短短時間便收集到了凌衍這兩個月來在北地計劃所有的情報,有著空白的那些似乎是和南意思在一起的時候,姚翦終于還是說了一個壓在心里的梗,只听他咬牙一字一句的問:“太子被札木齊次抓的事情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曉?”
姚翦決定,只要這個年輕人有著一絲遲疑他就直接讓已經等在門外的段純姚一直接出手拿下這個意圖造反的監天司四司司命上代鎮世王獨子。
只是他才剛說完,凌衍就立刻回了句,不曾知曉。
凌衍能感受得到屋外那兩股氣息渾圓的高手,知道那是不弱于自己的一流大師,不過就算沒有那兩人如果姚翦鐵了心要殺自己,自己怎麼可能逃得出這河安城中上萬的駐軍。
姚翦松了口氣,屋外那兩股剛剛已經將氣息調至圓滿的兩位大師也悄然離去,姚翦盯著凌衍,說道:“凌衍,你是凌遠山的兒子,而凌遠山是我大正朝的鎮世王。更要記住一點,鎮世王是大正的。”
說完姚翦走了出去,凌衍直到他走出去好幾分鐘才緩過神來,內衫都已經濕透,不過總算糊弄過去,這個時候他開始埋怨,洪落愚這老鬼究竟是要干嘛。而且他明白姚翦一開始就沒相信他,哪怕是現在都還仍是有著一絲懷疑,一想著接下來還得與這麼條老狐狸日日打交道,凌衍心里也在打鼓,真難熬啊,,今日不過是一場初次交鋒自己便有些應對得狼狽,真不知道接下來吃不吃得消。(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