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薔薇
二十六舊車下）
立夏沒到，晌午時分驕陽當空的大晴天在盛安其實少見。
舊廠房的園區附近光禿禿的沒遮沒擋，院前房後一叢一簇往外鑽的雜草都打蔫，零星干癟的葉片掛著焦邊。
首飾工坊廠房里外疑似與案件關聯的痕跡標記多得快堆摞成山，小羅法醫頭頂著“至少掌握可以按緊抓實洪信宇確鑿犯罪證據”的軍令狀，望著這遍地凌亂的取證標記咬牙切齒地打算死磕到底，頭眼不抬地忙叨了一上午，眼瞧著快低血糖倒地之前，被江陌一把薅拽到了小台町的薔薇花牆後頭吹風，再往她手里塞一盒小台町特產——貴得有點兒肉疼的盒飯。
“老祝這回可大出血了，臨出門之前敢把卡交到樂天兒手里……說什麼耿副還沒回來，趁著餐標執行查得不嚴，跑外勤給你們訂點兒好的盒飯，超額的部分他跟我師父平攤——這附近沒賣盒飯的店，往馬三家那邊的小吃部前段時間因為酒吧的案子，警察來回來去溜達完讓街道還是哪兒的給臨時封了幾天……老板到現在還不樂意呢，上門訂餐看見警官證人家直接就說菜不夠不賣，樂天兒這才找到他姐發小店里，人家拿成本價給咱加急做了一後備箱——那也貴了一個拐彎兒出來……”
江陌抬頭眯了下眼，順手把摘了口罩悶得滿臉通紅的小羅法醫撈到花牆下的陰影里面，“還沒入夏呢，你別是悶頭給自己忙中暑了？要不上車歇歇？我去給你買藿香正氣——”
“……人家這叫定食，落你嘴里就多貴的都叫盒飯。”
小羅法醫先任她擺布的一屁股坐在花牆的石階上面，然後伸手攥住了已經抬腿準備直奔附近藥店的熱心市民江警官，仰頭看見肖樂天拎著一兜子礦泉水過來，緊忙捏著筷子招了招手，“我是法醫你是法醫？哪兒那麼金貴，我就是早上沒吃飯，吃飽就好了。你們倆不吃？”
“你要是個管活物的我也就不惦記……”江陌嗤了一聲，揚手搪接住肖樂天手滑扔偏的水瓶，搭在小羅法醫的腦袋上面敲了敲瓶蓋︰“能給老祝和老顧省個塊八毛就省個塊八毛吧，我倆等出餐打包的時候隨便找了個便利店對付了一口——剛我怎麼听胖坨說……你跟老祝又要了兩個實習生過來？這附近的情況我跟樂天兒這一上午溜達得都差不多，本來我們倆還琢磨著，要是確認沒什麼走訪線索或者安全隱患，就跟派出所的同事打聲招呼，往梁明那邊走一圈……這會兒找人過來，有發現？”
“你們倆該撤就撤，這廠子里頭干巴巴的連鬼都沒有，最危險的也就是草窠里的長蟲，那東西是能指著你還是肖樂天？他看見個耗子都能躥出三米遠——”
小羅法醫嫌棄地挖苦了肖樂天一句，鼻子里輕哼了一聲︰“我是跟主任提了一嘴之後，他怕我倆忙不開頂不住，正好抓兩個苦力過來。旋轉樓梯後頭那個門直通廠房門外，趁著沿路的鞋印還有一部分可以查勘比對，我是怕有什麼錯漏……萬一呢，萬一能摸著一丁點，早抓一天也少個禍害——”
她攢著眉毛停頓了兩秒，抬眼接過水瓶的時候覷見江陌耷落下來的關切視線，稍微吁了口氣︰“我是昨天晚上接了我們家太後的電話才知道的，就緝毒查案子抓人那天，不是正撞見方正小區鬧跳樓那事兒？當時雖說來人來得及時救下來了，但後來還是割腕死了……死的那家兒媳婦是我媽發小兒的親妹妹，家里老ど，孩子還沒上學，送到中心醫院搶救了半天。”
肖樂天“嘩啦啦”地攥緊塑料袋，支著耳朵沒等搭上話茬兒就先皺巴著一張臉︰“就……灃西那會兒抓了又放那哥們兒家里的事兒？”
“……上次見她還是我們家老佛爺生日那次，她們聚餐的時候……挺好的人挺好的日子，全被那糟心的玩意兒給禍害了。”
小羅法醫拆開筷子撅了口米飯，沒滋沒味地咂吧嘴，唉聲嘆氣地噎了一口就忽地抬頭，神秘兮兮地往四遭掃了兩眼︰“……不過梁明不是老實在家里蹲著呢嗎？緝毒盯人，連個蒼蠅進去出來都得登記報備，顧隊這是——有什麼打算？”
“打算倒是沒有，不過——”江陌眉毛一抬，揚手把車鑰匙拋給肖樂天︰“梁明開車出去遛彎兒這事兒……那富二代十有八九是挖了什麼坑，擎等著咱們跳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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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雲山中路開車一道晃進市區，肖樂天抬頭了了眼前方莫名擁堵了小半公里的路段，緩了一腳油門，栽歪著上身看了他師姐一眼。
江陌沒抬頭，端著手機，余光瞥著肖樂天那張欲言又止的臉，“有話說有屁放，憋在這兒吭嘰半天。”
“我不是沒想好怎麼問麼……”肖樂天撅了下嘴，沒等哼唧出聲就被他師姐輕輕一瞥，規規矩矩地拔了下身板，“我就是沒琢磨明白，梁明和那個羅恃，一而再再而三的挖坑試探，先前不知道他們葫蘆里買的什麼藥，師父他們都不讓咱們管呢，這會兒……我心里總覺得……保不齊後頭得折騰出什麼麻煩。”
“……梁明他自己很清楚，他那點兒自由現在都得掰著手指頭算。早先裝混裝不下去，怎麼在溫晨徹底掐住他脖子之前把該拽的人拖下水，才是他現在偷摸攛掇惹事的目的所在。”
江陌皺了下眉，對于肖樂天的揣測沒置肯否，不過也兀自悄默聲地敲鑼打鼓了大半天，她抿了下嘴，咂吧著舌尖兒嘀咕了一句委婉︰“麻不麻煩的且不談，溫晨有點兒急……倒是真的。不過緝毒因為灃西之後的事兒吃癟了挺長時間，說到底也算是有情可原。”
“梁霽……？”肖樂天也學著他師姐的表情抿了下嘴，轉頭了見前面的車流挪出兩三米的空當，又緊忙把車提步向前，“不過師父讓咱倆去濱水豪庭，找梁明嘮點兒什麼啊？手上一沒證據二沒頭緒的，就單知道羅恃那個酒吧里的情況，剩下的純靠忽悠啊？”
“能忽悠早就忽悠了，他要是吃這一套，馬旭宏被車撞死那會兒，他就跑不掉。再者說，咱倆是去濱水豪庭，不是去梁明那兒听他扯淡胡鬧。”
江陌輕哼著晃了晃腦袋，拎起敲敲打打四處打听了半天的手機，遞給肖樂天瞧了一眼。
“勝利平安，梁老板花大價錢砸的愛車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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