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牛雖然在過去土家族祭祀中佔據很重要的地位,但再往前,更原始野蠻的時候,大山里有很多活人祭祀,南朝劉曄的《後漢書》記載‘廩君死,魂魄世為白虎,巴氏以虎飲人血,遂以人祠焉’如果這邊真是原始守舊的村子,那用人祭祀的可能性真不小。
“飛白也是這樣說的。”汪玉樹苦笑道︰“他甚至還說……”百飛白認為這個寨子,在最初就不是人聚集的地方。這里的山頂能眺望烏螺山,土司王墓也在烏螺山里,或許這個無巴寨,在之前就是周圍各處村莊、洞寨集體祭祀的地方,他們會將活的牛羊等祭品趕到這邊來,在山頂統一舉行儀式祭祀。祭祀時間門長就需要落腳的地方,久而久之這邊就有了‘無巴’寨。‘零導之前提到過‘大祭祀’,還說過牛頭是最尊貴神聖的祭品,在牛皮紙上記名的會成為白虎的祭品’百飛白的話語仍在汪玉樹腦海中回響;‘零導說在真正的大祭祀開始前,白虎都會保佑家人,相當于守護祭品。而它不再守護的時候,也就是享用祭品的時候。這樣來看大祭祀也是會祭祀白虎的。”山神想要什麼祭品,目前他們還沒有頭緒。但白虎想吃什麼祭品,人或牛。那就很清晰明了了。“所以大家都很盼望安隊回來。”汪玉樹斟酌著措辭,小心問道︰“安隊現在還好嗎?”“安隊的情況和蛻皮不同。”另一邊,百飛白抱著三尾小狐沿著山路往上寨走去,轉過彎來就看到提前離開的王澎湃等人正守在那邊等他,見百飛白過來王澎湃屏息凝神不敢出聲,一直沖他甩眼色。苗芳菲等人也期期艾艾看向他。“我已經近距離確認過,安隊身上沒有力量波動,也沒有污染波動。”百飛白冷靜推了推眼鏡︰“他就像一只真正的,純野生的白虎幼崽,能明白我的意思嗎。”“乖乖,真變老虎了?”王澎湃瞠目結舌︰“可,可我跟看安隊眼神挺靈動的,也沒野老虎那種凶勁啊,就跟還認識咱們一樣!”“沒錯,所以綜合分析來看,我認為安隊的變化與蛻皮無關,也並不是年齡倒退。”百飛白合上筆記本︰“總體來說,我更傾向于他在天賜墳受了重傷,或者是受到嚴重污染——後者可能性更大。而目前這種純野生幼虎的狀態,更有利于安隊傷勢恢復。”“好好好,恢復傷勢好!”在場眾人松了口氣,苗芳菲更是激動低聲叫好,鹿書橙臉色也好看很多,肉眼可見的輕松多了。安雪鋒就像定海神針,听到他安然無恙,比百飛白指揮一百句都要更能安定人心。畢竟在這神鬼遍布的恐怖大山里,旅客們越來越認識到實力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實力不夠強,他們恐怕已經被無巴寨里的‘人’迷暈抓住,被當做人牲預備著祭祀了吧。不像現在,他們反殺了所有村民。想到當時的血腥場面,苗芳菲心情又有些低落,即使這些村民完全不能算是‘人’,但他們比紙馬塔那里的 人村民可人模人樣多了,剛進村的時候他們甚至還能交流。能在這種地方遇到能交流的人,像是桃花源,仿佛重新從危險回到了人間門一樣,就像裹了糖的砒霜,糖衣太甜美,讓人忍不住想要舔舐。 殺死這些‘村民’的時候,他們也會尖叫嘶吼,也會苦苦求饒,死亡時甚至連血肉骨頭都存在,斷頭後身體還有殘留的反射,就像斬掉頭了的雞還能飛跑,斷掉脖子的村民還能顫巍巍上前走幾步,然後徹底‘死’在旅客面前。當時不止苗芳菲一個人吐了,靈魂幾乎都要被那種讓人想嘔吐的愧疚感攥住。直到百飛白平靜用登山杖剖開一具尸體的胸膛,露出如融化巧克力一般的血肉,尸體胸腔內所有血肉骨骼全都混合在一起,就像一顆被搖勻蛋清蛋黃的雞蛋,沒有心髒的蹤跡。這些‘村民們’沒有心,心髒那一塊空空如也。如果能斬開他們的頭顱,也能看到被血肉填滿的腦殼里是沒有血肉組成的‘大腦’。“這里距離烏螺山太近了,不會有活人。”百飛白的精神狀態永遠都是那樣穩定,說話時不帶自己的情緒,只是陳述事實,卻跟讓人信服。“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奇特,有無數種可能。鹽神能依托著千百年來人的認知與意識,擁有真正的人形,還有‘神’的地位。那其他一些根深蒂固的認知、意識與記憶,為什麼不能擁有人形?”百飛白淡淡道︰“這個寨子常年用作祭祀,一代代人的認知和儀式反復強化,和山神關聯緊密,離山又近,當烏螺山污染降臨時,出現些偽人也很正常。”它們自認為是人類,所以按正常作息生活,對梯瑪敬畏,對活祭品殘忍,這些村民們不是活人,他們是當地對活物祭祀或者人祭一代代人的認知,再加上烏螺山污染扭曲而成的人。沒有心髒,沒有大腦,過去的記憶模糊不清,沒有未來,所有執念唯有祭祀、大祭祀。這種村子里會有五輛舊摩托,讓大家都聯想到了些糟糕的事情。譬如這五輛摩托很可能是之前有什麼拜山修行旅游團也來過這邊,進過村子。在距離烏螺山最近的這里掉以輕心,最終被村民們抓了,淪為祭品。他們沒有落到這種糟糕的境地,百飛白識破得早,當村民們趁衛洵帶汪玉樹上山頭拍攝祭台的時候,想要對百飛白等人動手。結果被早有防備的眾人反將一軍,衛洵和汪玉樹更只是故意走出一截消失在人群視線中然後再折返回來,加入戰斗。老實說,偽人很好殺,畢竟從它們自認為是人,又都自認為年紀大了,思維也混混沌沌,甚至抵抗的都不多,要被殺死時竟然很多人都完全放棄抵抗,滿臉幸福的,拜托旅客把他送上祭台,活了這麼多年,他終于要死了,好幸福。這些愚昧的,原始血腥念頭形成的‘人’,也同樣極端愚昧,殺他們比殺雞還簡單,但百飛白寧願殺的困難些,最好隊友們面臨不合作就會死的危險絕境,如李家那樣,幾次下來絕對能在進山前有更多團隊凝聚力。但人太好殺,太真實,反倒讓除茅小樂以外的所有旅客都破防了,精神狀態大不如前,現在都緩不過來。心境改變比受到嚴重外傷更危險,絕不是短時間門內能解決的。苗芳菲尤其很在意,現在都放不下,忐忑道︰“安隊零導他們,要是知道我們做了什麼,會生氣吧……”“生什麼氣,場地被我們清理的很干淨。”百飛白無所謂道︰“零導不會介意,具體情況汪玉樹現在應該也跟他說了。”人越是動搖的時候,越必須有個信念堅定,正派,屹立不倒的首領在前方帶路。百飛白自認難以擔當,正如王澎湃所說,他跟尸體打交道久了,少那麼一股‘人情’味。精密的指揮,詳實的情報,或許會讓隊友們信任,卻無法讓他們感到安全。因為他並沒有力挽狂瀾的實力。但現在安隊和乙零全都回歸就不用再擔心那麼多了,百飛白直接拋出一個“安隊和零導關系似乎更好了’的話題,就迅速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們七嘴八舌興奮探討起來,氣氛不知不覺就好轉了。百飛白並不是很擔心安雪鋒,相反,他覺得安雪鋒和乙零的關系似乎有了新突破。希望不是零導在玩他,百飛白想到安雪鋒之前和他說話時的神態,明顯是陷進去了。這次進山九死一生,他們一行人很可能都會死在山里,但乙零大概率是不會死的。如果他真的只是玩玩,那安隊……嗯,安隊死後說不定真能因執念靈魂扭曲成白虎,徹底變成初代廩君死後化作的白虎再回來,狠狠報復。談話間門一行人已經走過上寨,開始走通往山頂的小路。還沒到山頂,旅客們就隱隱听到了衛洵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