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知道的？”好半天，陳星泊吐出這麼一句。
他沒有否認，沒有詭辯，而是大方認賬，這個態度倒也讓徐聞出乎意料。
徐聞平靜道“我能順利和嘉禾完成資源置換，肯定是有點人脈關系的，知道這事，不難！”
陳星泊一時無話，低頭思索片刻，相信了這個說法。
這位老哥大概打死也想不到，沈安然《女人》的女一置換成《風刀劍》的女三，完全是吳蝶在中間發揮作用。
他更想不到，自己和前女友和好如初，也不過是徐聞鬼手操縱制造出的假象而已。
徐聞這時笑道“陳總監，說實話啊，你想打壓沈安然給吳蝶讓道，我一點都不生氣。因為我和沈安然的關系，我很能理解你的立場。要換了我，我也會跟你做出一樣的選擇！”
陳星泊瞥了他一眼。
“所以你過來，是為了和我交流跟藝人談戀愛心得的？”
“我是來和你交心的！”徐聞笑了笑。
“交心？怎麼個交法？”
“首先，我不願意與陳總監為敵，說實話，你的能力和手段，我有點怕！上次沈安然差點被你灌醉送上別人的床，我至今心有余悸，所以我不想，也不敢與你為難！”
徐聞這個開頭，讓陳星泊的戒備心松懈了兩分。
他繼續道“但是，我家老婆一路走到現在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取得了今天的成績和地位，要想讓她就此放棄，乖乖給吳蝶讓道。她接受不了，我也接受不了！”
“可話又說回來，藍火剛成立不久，在圈子里根基不深，資源就那麼點。沈安然和吳蝶雖然年歲差了不少，但形象和戲路高度重疊，所以確實存在競爭關系，根本不可能和平共處！”
“鑒于吳蝶在電影圈的資歷，再加上陳總監的手段，我們小兩口自認不是你們的對手。所以，吳蝶加入藍火後，我可以讓沈安然改變發展路線，避免和吳蝶正面相遇，讓她可以快速在公司站穩腳跟。”
“但是，我們在地位和資源上作出讓步，你必須在其他方面給予補償！比如錢上面。當然，我不是讓你出錢，但像《蒙面歌手》這樣的綜藝，你必須為沈安然爭取到最高的價碼，我們才肯讓步！”
“同樣是賺錢，大制作電影里擔當女一雖然片酬高，但綜藝節目的收入也毫不遜色。我們喪失了公司的電影資源，但是賺到了錢，也穩固了人氣，那麼為吳蝶讓道也就完全可以接受！”
“這樣一來，大家都沒什麼損失，雙贏的局面何樂而不為呢！”
徐聞結束一番陳詞，就坐在原地笑得自洽，一副示好的模樣。
陳星泊目不轉楮地看著他，許久無話，好像要通過這種注視看清楚他的真心和假意似的。
好半天，他才笑了起來“認識你也大半年了，還是第一次听你說這麼多話，怪新鮮的。”
徐聞聳聳肩，等著他後面的轉折。
“你剛才分析的很有道理，說實話，我挺動心的。但我就一個疑問！”
“請說！”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說沈安然可以作出讓步，但前提是要讓她掙到足夠的錢，听起來很有道理。”
陳星泊話鋒一轉，“但以我對沈安然的了解，這姑娘其實對錢並不看重，反而是真心喜歡演戲……讓她放棄已經到手的公司一姐的地位，失去藍火最好的電影資源，她真的會甘心嗎？”
徐聞一頓，隨即便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
這一下把陳星泊都搞納悶了。
“你笑什麼？”
“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原來陳總監也不能免俗啊！”
“這話怎麼說？”
“陳總監忘了，自己當初費勁巴拉非要把我招到藍火，原因是什麼嗎？”
陳星泊一頓，恍然大悟。
徐聞笑道“藍火的發展順風順水，以後接洽到的劇本只會越來越好，吳蝶離開嘉禾後加入藍火，資源不愁，再加上陳經紀人的能力，快速翻紅完全不是任何問題！”
“但是，吳蝶需要的，沈安然不一定需要。陳總監手眼通天，能幫吳蝶接洽到最優秀的劇本，我也能！我雖然比不了全國最頂尖的編劇，但中等偏上，應該也還能佔到一個位置吧。”
“再說了，就算沒有我幫忙，我老婆也完全不會介意給吳蝶讓道。剛才陳總監也說了，沈安然喜歡演戲，對錢反而一般，自然也可以理解，她對于主角不主角根本不看重！”
“只要角色有挑戰，她完全能沉浸其中，根本不在乎什麼一姐不一姐。更何況……說這話陳總監別不愛听啊，吳蝶的年紀擺在那里，我老婆還年輕，等得起！”
陳星泊愕然。
頓了許久，他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已然無話可說，自顧自地搖頭苦笑起來。
這段時間盡忙著和徐聞斗法了，以至于徹底忘記，這小子除了經紀人以外，最有分量的身份是編劇。
吳蝶有演技，有獎項，只不過因為年齡偏大而被市場逐漸拋棄，所以才需要極高質量的劇本加持，才能和一眾年輕小花搶佔市場。
可沈安然完全不一樣。
她有徐聞這個金牌編劇，完全可以為她量身打造劇本，所以對公司資源的依賴度並不高。
而且正如徐聞所說，她還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她很年輕。
作為一個26歲的女藝人，她在電影圈出道就是杜維澤導演的作品，眾星捧月般的唯一一個女性角色，這個起點放眼全球都屈指可數！
如今，她又參演了另一部大制作，雖然只是個女三，但從劇組的反饋來看，沈安然的表現依舊亮眼。
年輕、有演技，再加上一個天才編劇男朋友追著喂飯……難怪她有底氣，把已經穩操勝券的一姐位置隨手讓出。
因為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徐聞看陳星泊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被徹底說服，當即笑道“其實陳總監說得也沒錯，沈安然沒那麼在乎錢，我也一般。但你說一姐的位置都到手了，就這麼讓出去，實在有點憋屈。”
“所以，也只有到手的錢多點，才能讓自己欣慰一點，還能讓楊總清楚我家老婆的賺錢能力，這樣才不至于在吳蝶進公司後被輕視，以後坐冷板凳。陳總監說是不是？！”
陳星泊無言以對，這才笑道“言重了！我既然想捧吳蝶，那就繞不開你這個金牌編劇，自然也不敢打壓沈安然。所以……合同的事交給我，我絕對會談到讓你滿意！”
徐聞笑了笑“那就有勞陳總監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
搞定了陳星泊，徐聞幾乎是一刻不停地，就把“沈安然要求出場費比丁婉君高”這個消息，傳到了丁婉君那邊。
他完全能猜到這個女人有什麼反應！
憤怒、罵人、摔桌子，甚至扎一個沈安然的稻草人，在上面扎針也不是不可能！
徐聞可以肯定，成名已久的丁婉君絕對咽不下這口氣。
到她這個級別，錢多錢少只是一個數字，她們更在乎的是自己在圈子里的地位。
如果讓人知道，剛剛出道沒兩年的小丫頭就這麼爬到她頭上來，那丁婉君以後也別在這個圈子里混了。
更關鍵是，這個小丫頭還和她有深仇大恨！
所以，在發泄了一通後，丁婉君立即要求經紀人漲價，漲多漲少無所謂，但只有一個要求絕對要比沈安然高，否則就退出。
經紀人拗不過她，態度馬上傳到了節目組。
導演王鑫一听，頓時就炸了，把手里的策劃案一摔，怒吼道“草他媽的，沈安然要漲價，丁婉君也要漲價，都欺負老子是新來的嗎？”
“把我逼急了，兩個人都不請了！他媽的，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會唱歌的人不多得是，我就不信沒她們這節目還辦不成了！”
副導演賀峰坐在一旁，完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制片人程延東也不說話，眉頭緊鎖，一臉深思。
不一會兒，王鑫自己冷靜下來，道“兩位，說說你們的看法！”
賀峰和程延東對視一眼，前者仍是一言不發，後者已然面如土色。
程延東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
在一個欄目里，制片人的地位不比導演低，但賀峰在電視台資歷甚高，做出了好幾個爆款節目。新來的王鑫擺明了背景比花崗岩還硬，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更關鍵，這兩位還有仇，一山不容二虎之仇！
程延東覺得自己太難了，討好誰得罪誰都不對，干脆把心一橫，從節目的角度出發就事論事。
他認真道“沈安然絕對要請，多貴都要請！”
“為什麼？她不過是音樂圈的一個新人，至于嗎？”王鑫不解。
“新人不假，但成績也是實打實的。音樂圈和影視圈不一樣，一飛沖天的可能性很小，都是靠作品累積才會有實實在在的地位。”
程延東認真分析，“可沈安然是個例外。她出道才兩年，第一首單曲直接拿下金曲獎，今年發行的新專輯又質量過硬，受到圈里多位大拿的高度認可，市場熱度也前所未有的高。”
“就這個實力和人氣，放在現在的音樂圈就是獨一份。比她作品硬的，至少三十五歲起，而且都是大神級別，根本不可能自降身價來當選手，即便願意來，開出的價也至少500萬一期！”
“比她作品弱的，人氣要差一大截。我們之所以請她，不就沖著她的粉絲和熱度去的嗎，與其拿這份錢請兩三個小咖，不如集中資源辦大事。把這位姐請來，帶來的熱度和流量，比十個新人歌手都要強！”
王鑫陷入沉默。
好半天，他道“我有一個疑問。我們這個節目叫《蒙面歌手》，選手在被嘉賓猜出真實身份前，各項信息都是保密的。”
“也就是說，即便請到了沈安然，也根本不能提前拿她做宣傳，那她的人氣和實力對我們來說有什麼用呢？”
這話一說，程延東和賀新就都笑了。
兩人很是無奈，明明都是內行，卻要被一個外行來領導，這他媽簡直是尷尬他媽給尷尬開門——尷尬到家了。
程延東耐著性子道“不能拿沈安然做宣傳不假，但是熱度這種東西，不是只有大海報貼出來才能蹭的。”
“幾個意思？”
“只要我們簽下沈安然，大可以通過小道消息放出風去，網上熱度一炒，流量不就來了嗎？”
“那不請她，不也行嘛！直接在網上放出風聲，說《蒙面歌手》疑似請到沈安然，疑似嘛，又不是真的，最後沒請到也賴不著我們。”
“您當那些媒體記者都是腦癱啊！一旦這消息放出去，記者肯定會去沈安然那兒證實，如果她沒和咱們簽約，您猜她會怎麼回答？”
王鑫不說話了。
程延東嘆氣道“以沈安然現在的人氣和正面形象，只要她直接否認，網友轉過頭來就會指責我們惡意炒作，潛在的觀眾群體也會大規模流失，那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王鑫好幾個深呼吸，無言以對，已然認命。
“既然沈安然得罪不起，那就只能炒了丁婉君。這倆人一個要350，一個要比350更高，要把她們伺候好，節目的選手經費也就差不多了，那別的人不請了？這不搞笑嘛！”
這話一出，程延東又搖頭。
“怎麼，丁婉君也不能炒？這又是為什麼啊？”
“不是不能炒，是你炒了她，別的歌手也會較這個真。畢竟我們看中沈安然的實力和人氣，別人卻只看到她的資歷，哪個成名歌手能容忍自己的價位比她低那麼多！”
程延東又道，“可這節目要不請幾個有分量的歌手，根本撐不起來，所以炒了丁婉君，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丁婉君，治標不治本啊！”
“那就對每個藝人分別簽約，出場費保密，這樣不就行了！”
“也不現實，要不然沈安然的初步議價，丁婉君是怎麼知道的！”
“……”
程延東道“從合同擬定、雙方談判再到最終簽約，整個過程涉及到人實在太多了，我們能保證自己這邊不泄密，藝人那邊能保證得了嗎？”
“是，可以簽保密協議，但價位泄露，你很難找到源頭，憑什麼斷定是人家藝人暴露出去的。”
“就算你找到證據，證明是對方泄密，又能怎麼樣？打官司，讓他賠錢？有些事情法律上是一回事，人情上又是另一回事。”
“咱是求人家來撐場子的，搞得這麼難看，以後還要不要辦節目？”
王鑫徹底服了，往椅子上一倒，滿臉生無可戀。
他也在電視圈混了幾年，看著別人做節目覺得挺簡單的，真到自己主持大局才發現，里頭的門道簡直不要太多！
全場默哀三十秒。
見氣氛鋪墊得差不多了，從始至終沒說話的賀峰這才直起身子，刻意地“咳”了兩聲。
他淡然道“其實辦法也不是沒有，就看王導有沒有這個膽量了！”
這話一出，王鑫的頓時被吸引過來。
而坐在賀峰對面的程延東，眼中放出了警覺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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