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主任。”周從文一邊盤著自己的小平頭,一邊輕聲問道。
“嗯?”
“患者現在是月經期麼?”
伴隨著周從文盤著小平頭的沙沙聲響,他問了一句題外話。
“……”郝主任一怔。
月經期,這種生理性問題他的確問過,因為涉及到要手術,必須問。
可是月不月經的和咯血有什麼關系麼?
“郝主任?”周從文沒听到郝主任回答自己的問題,轉頭皺眉看著他。
周從文的目光里凜然生威, 仿佛主任凝視一名下級小醫生,並且對他的沉默表示不滿一樣。
郝主任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哆嗦,他仿佛回到年輕時候,遭遇到了“老主任的凝視”。
“患者在月經期,所以和患者家屬溝通後,手術延期, 先搶救。。”郝主任的回答脫口而出。
“哦。”周從文點了點頭, 並沒有批評他,“前幾次的咯血呢?”
“……”郝主任順著周從文的話回憶, 馬上意識到了一個規律。
患者每次咯血都是月經期,之前自己也沒注意過,只認為是湊巧,導致想要做手術都要琢磨一下。
這里面有什麼關系麼?
應該沒什麼關系好吧。
老主任的凝視再次降臨,目光如刀、如炬,郝主任連忙回答道,“也是月經期。”
“那大概率是子宮內膜異位癥。”周從文淡淡說道, “準備手術吧,切下來做病理檢查。”
“啊?”郝主任詫異,“子宮內膜異位癥?到了肺子里?”
“你不知道?”周從文用責備的目光看著郝主任,目光中的那股子老主任的凝視味道更為濃重。
“……”
“子宮內膜異位癥的病變可以波及所有的盆腔組織和器官,以卵巢、子宮直腸陷凹、宮 韌帶等部位最常見,也可發生于腹腔、胸腔、四肢等處。”
“胸腔、腹腔、肺髒的病變也比較常見,不應該不知道啊。”
郝主任听周從文的話, 好險把頭插到自己褲襠里。
這一段話听在郝主任的耳朵里, 不是責備, 勝似責備。
張友也怔怔的看著片子, 他很明白周從文的意思。
患者每次咯血都是月經期,漸漸的好了之後患者去帝都,已經是經期之後的事兒,做檢查當然看不到什麼。
可是這種猜測……是那麼的無稽,像是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哪怕是從周從文的嘴里說出來的,張友也不相信。
“周教授,這病怎麼來的?”郝主任不是很信,他詢問道。
“現在還都是假說, 一共有12種。”周從文笑了笑,“怎麼來的不重要, 怎麼沒才重要。”
“可是……”
“我去看一眼患者……你那面方便麼?”周從文問道。
郝主任訕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要是不方便也沒事,患者可以轉過來。”周從文已經想好了一切, “就說你聯系了912的黃老, 把我家老板抬出來總可以了吧。”
郝主任差點沒哭了,要是這樣的話,和認輸有什麼不同?自己認輸是無所謂的, 畢竟對面是黃老, 是胸外科的老祖宗。
按照傳承排序,自己似乎還得叫周從文一聲小師叔。
所以該認慫就認慫,沒人會說自己技術水平不夠。
但是!
林院長和這面陳院長之間的恩怨,患者家屬的身份地位,這不是明目張膽的打林院長的臉麼。
“不方便是吧。”周從文沉吟,從郝主任的角度想這件事,“要說啊還真是很麻煩啊。”
“醫療以外的事情總是要考慮,甚至很多時候佔據主導因素。這樣吧,我悄悄的去,就說我是……白水市中心醫院的進修醫生,這樣的話總歸可以了吧。”
郝主任無語看著周從文,這位年輕人似乎很自信于自己的診斷,還給了自己近乎于無限的面子。
“手術,切下來做病理就明白了。”周從文道,“要是我診斷的不對,就把責任推給我,或者推給我家老板都行。”
“……”郝主任哪敢,他連忙說道,“周教授,要是診斷明確的話那就抓緊時間手術,沒什麼責任不責任的,開胸探查,這麼大的一個瘤子,怎麼都應該。”
“是用胸腔鏡。”周從文糾正道,“楔切,把子宮內膜異位切除就行,不用開胸。人家小姑娘才19,留那麼大的一個刀口以後怎麼穿泳衣。”
郝主任繼續沉默。
患者在咯血,而周從文考慮的卻是患者以後穿泳衣,怎麼覺得他這麼不正經。
“小周教授,這病轉移到其他地兒可是不常見。”張友呲著大板牙笑呵呵的說道。
“不常見麼?”周從文笑道,“我遇到過一個例子,在輔助生殖科,陳述病史的時候發現兩口子啪啪的次數都很少,而且很不愉快。”
“哦?”
“因為子宮內膜異位落在道格拉斯窩里,太深了反而疼痛,甚至導致兩口子有了心理陰影。”周從文講了一個八卦,“所以呢,當時查完後按照子宮內膜異位癥進行治療,根本不用輔助生殖就好了。”
“還有這事兒!”
“這個屬于比較常見的。”周從文笑了笑,“有一次我們江海市三院做一台闌尾切除,術後患者就癱了。”
“……”
“……”
張友和郝主任一怔。
“檢查發現椎管里有血,壓迫神經。當時第一考慮的是麻醉醫生的誤操作,穿刺出血。”
“後來呢,經過會診才發現是子宮內膜異位癥導致的,因為是第一次出血,所以才誤以為是麻醉醫生的事兒。”
兩位主任怔怔的看著周從文,也不知道這是臨床經驗還是周從文信口胡說。
按說他這麼年輕,怎麼都不會比自己見的還要多。可周從文偏偏信手拈來,一個子宮內膜異位癥他都能隨便說出來好幾個病例。
“我上台了,禁食水時間……6個小時就行,沒問題的話下午三點開台。”周從文看了一眼時間,和郝主任交代道。
“那我怎麼和患者家屬解釋呢?”
“就說是912黃老的意見。”周從文把自家老板搬出來,鎮壓所有魑魅魍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