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隨機挑了幾個問話，他們看起來也不是太想配合︰“下次早點來啊，剛才我們都被嚇個半死，等錢都給了，你們才過來。”
&esp;另一個正在被擦背的說︰“對了，能不能讓他們退錢啊，我們可是被敲詐了不少，加起來好幾萬呢。”
&esp;帶隊警察看著他們冷笑︰“那你們誰願意警方調查，做一個意識置換的溯源嗎？”
&esp;沒有一個人說話。
&esp;意識置換已經快兩個月了，平均一個人起碼都換過三四十個身份。要說有人沒有用這些新身份做過一些為非作歹的事，幾乎是不太可能的。
&esp;做意識置換的溯源，起碼要把自己大多數的意識置換經歷講清楚，把自己看到的也都講清楚。
&esp;說實話，很多人已經完全脫離了現實的社會體系了。
&esp;他們沒有親人，沒有同學，沒有父母和子女，也沒有朋友。
&esp;唯一有的，只有飄蕩的靈魂，qq群上的一群好友。
&esp;如果一旦有人被人發現和警察做過配合，那他在網絡世界上的身份可能也會被拋棄。
&esp;對很多意識置換者來說，這比去坐牢的代價還大。
&esp;警察高聲斥責道︰“要求你們配合調查的時候一個個裝聾作啞，自己吃虧了想起來喊警察！讀過戒嚴條例嗎？”
&esp;大家都沒說話。
&esp;戒嚴條例就在救助中心一樓的牆上貼著，但從來沒人看。
&esp;政府希望所有人都能很好的配合調查，公布自己所有的意識置換經歷，甚至停止繼續置換……
&esp;這是所有意識置換者們都無法接受的。
&esp;幾個泡澡的滿不在乎道︰“你們當警察就是維護法律的……現在人都被綁架勒索了，你們還在這說什麼條例……”
&esp;警察厲聲責問︰“被綁架勒索的是你嗎？你敢說這身體是你自己的嗎？這要是是你本人的身體，我立刻把這里的老板抓回去！”
&esp;對方撇撇嘴︰“別人的身體還不是一樣綁架。”
&esp;“你見過綁架犯給人泡澡還治病的嗎？”警察立即追問，“1樓那麼多人呢，別人求著被綁上來都上不來。”
&esp;“就算不是綁架，惡意折磨人，限制自由也是事實。”
&esp;“那你們這種意識置換者到處殺人放火，挪用瓜分財產……就不是事實了？”
&esp;“你要這麼說就沒法說了，”對方滿不在乎，“制止犯罪本來就是你們的職責嗎。”
&esp;“那公民也有遵守法律的義務，戒嚴期間服從國家安排的義務，你們都盡到這些義務了嗎？”
&esp;澡堂里陷入一陣沉默。
&esp;陳晨跟在警察後面，每一句話都听的真切。
&esp;他突然意識到，其實之前的自己蠻幼稚的。
&esp;他總覺得警察就是維持正義的，所謂的正義也是絕對的。
&esp;比如逼著人拿錢這種事，肯定就屬于需要被打擊的事。
&esp;所以剛才看到警察，他的第一反應是有點緊張。
&esp;但盧小華顯然比他更理解什麼叫正義。
&esp;就目前來說，誰能更大程度上和政府站在一起，維護基本的社會秩序，讓這些在意識置換中被淘汰的最弱者有飯吃，有地方住，有基本的醫療，以及安全保障，不讓他們大規模的出去犯罪。
&esp;這就是最大的正義。
&esp;至于三樓這些被“治療”的人，他們也許是無辜的。
&esp;也許不是。
&esp;但不重要。
&esp;他們不願意跟政府配合，更別說接受政府監督了。而救助中心願意，就這一點，他們就注定贏不了。
&esp;至于敲詐勒索，首先敲詐勒索罪成立的對象應該是侵犯私人的財產權，而這個私人，只能是身體本人。
&esp;但他們之前的置換者，已經用身體本人的名義，簽了治療的合同。
&esp;單純從法律意義上來說，其實沒有任何疑問。
&esp;限制自由和故意折磨，其實也是治療的一部分。
&esp;這就跟已經簽了手術同意書的病人一樣，後面的後果，是需要病人自己負責的。
&esp;唯一能有爭議的，就是這種治療手段有沒有效，合不合理……
&esp;但也只是爭議，法律沒有禁止，那就可行。
&esp;這些人要怪，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正好置換到一批“自願”接受的治療的人身上。
&esp;這跟置換到得了其他疾病，在手術台上受罪，或者在病床上哀嚎的人，沒有任何區別。
&esp;都是治病。
&esp;唯一一點小小的區別在于，在這里，在這個救助中心的三樓，人們還有機會花上一點點錢，來終止對“自己”的治療過程。
&esp;這個交易可以被稱之為“合同變更”，或者說，治療合同的違約金。
&esp;但敲詐勒索……不成立。
&esp;警察們走了，治療繼續。
&esp;報警的工人都傻眼了，但是經過說服還是接受了。
&esp;警察離開之後，治療室的大門關上，剛才被中斷的治療繼續。
&esp;三樓現在一共住著60個人，基本上一個上午的時間，整個“治療”過程就結束了。
&esp;統計一下收入，已經超過十萬。
&esp;按這個速度下去，一個月是30萬。
&esp;扣掉救助中心的運營成本，基本上所剩無幾。
&esp;所以規模還需要擴大。
&esp;吃過午飯，陳晨就去一樓挑人。
&esp;盧小華對“被治療”人員主要有以下幾個要求。
&esp;1，身體要比較健康，但又有一些小毛病，皮膚病，牙周病，甚至有點偏癱，有點殘疾，都行。但真有嚴重疾病的，一概不收，因為過于高昂的治療成本會吞噬利潤。
&esp;2，滿足第一條的情況下，年紀越大越好，這樣反抗的可能性就越小。
&esp;3，不要女性。
&esp;救助站里現在已經有不少老太太了，還專門給他們劃了區域。
&esp;但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女性身體被盧小華簽合同。
&esp;按照道理來說，女性其實更容易在“治療”下妥協。
&esp;但女性也更容易引發警察和旁觀者的同情。
&esp;這是人類道德的某種潛意識決定的，盧小華沒有對陳晨說，但是陳晨自己已經感覺到了。
&esp;盧小華這樣的人非常精明，他非常善于游走在道德和法律之間的間隙。
&esp;把一群男人抓起來治療，因為這些男人之前可能是罪犯。
&esp;但是女人……
&esp;在大家的潛意識中，還是弱者的代名詞。
&esp;在這場看不見的對抗中，大家都默認把女人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