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狹隘的門縫里終于透出一絲刺眼的光。
阿史那闕就像見光死的吸血鬼一般,立刻閉上了雙眼,強烈抗拒著眼前的一切。
“喂,尤里上校有話要問你。”
蠻橫的公司安保人員將一盆冷水潑向阿史那闕。
他被困在一張刑訊椅上。
宛若蜈蚣節肢一般的金屬鉤禁錮住了他的軀干,稍有掙扎,便會被生生刺入。
而注射器像穿環而過的鋼 一般,從各個角度刺入手腕,令他動彈不得。
緊接著,昏暗的燈光如舞台燈亮起。
四周赤色的呼吸光延展開來,張起一幅血腥的網絡。
阿史那闕劇烈咳嗽著,飛沫與灰塵在光下糾纏不清。
“館長先生,放輕松一些,我只是問你一些問題。”
尤里上校脫下手套和大衣,慢慢卷起白色衣袖,露出暗紅凝膠構成的手臂。
“你可能會覺得,我們這里的服務跟黑市診所,或者鐵林巫醫沒有什麼不同
“同樣簡單粗暴,但我保證,效率只會更高。”
阿史那闕猛然睜開布滿血絲的眼,不自覺開始掙扎起來。
“嘿,你不必緊張,你甚至可以把這一切當成一場沙龍,或者一場煎熬。
“當然,決定權不在我,在你。”
尤里上校笑著按住館長的肩頭,從一旁的托盤上拿起一個小綠瓶。
“為了讓你更直觀地了解服務,我們可以進行一次預收費的體驗。”
刑訊椅上的金屬鉤禁錮得更緊了。
“注射。”上校冷冷道。
“三秒鐘以後,你的手臂會成為疫病皰疹的溫床”
手腕上的注射器泛起暗綠色的光芒。
上校說︰
“剛從鐵林的瘟疫部族身上培養的樣本,香爐菌的β型變異種。”
阿史那闕的臉上布滿了豆大的冷汗。
他想要說話,可是嘴巴被開顱器堵住了。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仿生層正逐漸擴散出墨綠色的毒素,然後縴維組織開始軟化,出現龜殼般的裂痕。
“唔唔”
阿史那闕感覺自己仿佛被成千上萬只老鼠啃噬。
裂痕之中逐漸滲出分解和劣化的組織液。
“一般來說,這種毒素不光會破壞你的義體,還會不斷刺激神經,以此擴大痛覺傳感。”
館長的下顎幾乎要撐裂,他拼命想說話。
“到了最後,甚至會有一層菌絲狀的物質佔據你的整個內部組織。”
尤里將鐵鉗放在火中炙烤。
“唔!唔!”
“哦,我忘了,你還說不了話。瞧我這記性。”
尤里上校打了個響指,一旁的安保人員立刻上前按住館長嘴巴上,那宛如鐵梨般的開顱器。
“我給你兩個選擇。”
他豎起一根手指,“你老實交代,我現在給你開口說話的機會。”
他豎起第二根手指,“或者,你保持沉默,開顱器自會撬開你的嘴。”
阿史那闕恐懼地直跺腳,血水和膿水順著潰爛的皮膚不斷流下,然後散發出宛如焚香的氣味。
尤里上校脖子一歪。
—— !
安保人員解除了開顱器。
“我說我說”
尤里滿意地點點頭,“回答我,你們的指使者是誰?”
“ ”
一旁的記錄員立刻開始錄音。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背叛公司的?”
“我沒有背叛”阿史那闕聲音顫抖地說。
“沒有?”
“是他們威脅我他們綁架了我的妻子和兒子求求你們了,放過我”
上校聲音一沉,“可我听說,你的妻子在三年前就因為車禍去世了。
“而你的兒子,現在正在塔木堡大學留學,已經兩年沒有回到過聯邦。”
不對,不對,他們所有人都是被什麼給蒙蔽了,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記得?
阿史那闕近乎嘶吼的反駁道︰
“這不可能你們胡說我上個月,還跟家人到阿蘭格勒去旅行。”
一定有什麼證據,能讓他們相信我證據!
阿史那闕猛然間激動的掙扎起來,沖著他們大喊︰
“不信你可以看看我的電腦,上面上面還有合影。”
尤里揮手喚來幾名檢查人員,讓他們匯報搜查報告。
“報告上校,阿史那闕上個月7號的確去過阿蘭格勒,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從車票到出入城登記,都只有阿史那闕一人。”檢查人員回答道。
阿史那闕只感覺大腦被什麼擊中了,他顫抖著喃喃道︰“不可能,明明就在那,我之前明明對了,照片!你們看看照片!”
上校攤攤手。
“你說的是這張?”
昏暗的審訊室中浮現出一張張全息屏幕。
上面加載了阿史那闕這幾年來所有的照片。
只有他一人。
然後上校亮出了阿史那闕妻子當年的死亡報告。
時間是2136年5月23號10點02分,死亡原因則是車禍。
阿史那闕突然感覺自己瘋了。
隨著更多的證據出現,他愈發頭痛。
上校拿出了館長妻子和兒子的照片,可是上面的人他完全就不認識。
“不,她不是我妻子,他也不是我兒子!”
世界觀逐漸崩塌。
他忽然開始懷疑自己。
“我一定是在做夢你們都是虛假的,我必須立刻清醒過來。”
尤里上校語氣冰冷地問道︰“你是打算接著狡辯嗎?”
可是阿史那闕仍然只是著了魔一般,低語著,重復著︰
“這一切都是幻覺,滾開,你們都滾開”
上校隨手拿起鐵鉗,狠狠一下砸在阿史那闕的臉頰上!
幾顆帶血的牙齒被一瞬間砸斷,迸濺出來。
“我不介意讓你再清醒清醒。”
說著,尤里又準備將電擊器接入椅子的插口。
然而這時候,一只手輕輕搭上了上校的肩膀。
他回頭一看,卻是那名高天原派遣的守護代,羽前宗政。
“只做有必要的事。”宗政說,“這個人的確認為自己的妻兒活著。”
“哦,為何這麼說?”
“說謊者不會對已知的事實感到如此震驚。”
“也許他是個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羽前先生。”尤里說,“大公希望每一個暴徒都遭受最嚴厲的懲罰。”
宗政眉心微微一皺。
他慢慢走到阿史那闕的身前,平靜地問道︰
“ 讓你做了什麼?”
“ ?”
館長僵硬地抬起慘白的臉。
“虛空石”
“他想謀害大公,羽前先生。”尤里上校露出了不滿的神情,他不理解大公為何允許高天原的人參加審訊。
“讓他說下去。”
阿史那闕的聲音逐漸含糊不清︰
“虛空饋贈摧毀它神明永恆的生命”
“你說什麼?”
羽前宗政那雙蒼藍的眼楮頓時化為了刀刃狀。
他似乎隱隱約約想起了什麼。
這個時候,審訊室的門開了。
“宗政大人!宗”
冒失鬼安川淨剛進來,便發覺審訊室的氣氛有些不對。
他剛剛好像听到阿史那闕在說“永恆的生命”。
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建議你們檢查一下這個人的大腦。”羽前宗政嚴肅地說道,“他的記憶可能被人為篡改了。”
說完,他回頭看向一臉茫然的安川淨。
“怎麼?”
“呃”駭客少年稍微平復了一下心境,“關哥他醒了,大人”
“好的。”宗政淡然回道。
“大人,他說,想親自感謝你救了他第二次。”
“哦。”羽前宗政背過雙手,語氣依舊是如此冷漠。
安川淨的熱情頓時澆滅了不少。
“你告訴他,珍惜生命,義體機械師也是很辛苦的。”
“唔知道了。”
安川淨點點頭,他本希望宗政大人能夠去看一看關哥。
那個會做菜,又愛拼命的大哥哥一定很希望大家能肯定他吧
關哥一次又一次將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就算是超級英雄也會有無數的人追捧。
他卻永遠只是個無人知曉的御庭足輕。
哪怕只是宗政大人的一句肯定也好。
他頗為遺憾地退出審訊室。
就在安川淨剛剛離開的時候。
檢測結果出來了。
“報告上校大人,宗政大人,我們在阿史那闕的身體里發現了奇怪的納米病毒。”
而另外一名檢查人員也匆匆忙忙趕來匯報︰
“我們在阿史那闕家的水杯里也發現了納米蟲。”
羽前宗政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陣晦暗。
難道會是賽博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