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葉看起來和白天又有所不同。
她似乎很疲倦，臉色陰沉，像是竭力控制自己保持清醒一般。
“我忽然來找你可能有些唐突，但我真的不希望有人再因為我而死去了。”
關智賢的目光頓時猶如刀刃般銳利。
“你相信墓之火的傳說？”
祈葉卻搖了搖頭，“我不確定，但我隱隱約約覺得，有別的東西在作祟”
“你親眼看到那些新郎被殺死？”
關智賢如同名偵探附體，開始做下記錄。
與此同時，他詢問千子︰“‘手捧皇冠’的 ai 少女，你怎麼看？”
千子慢慢走到祈葉身後，又回到身前，拿出放大鏡在女孩身上仔細打量。
“我似乎知道哪里有古怪了”
“怎麼？”
“她的手臂很不自然。”
“這女麒麟臂？”
不知道為什麼，關智賢嘴巴里又冒出了不營養的東西。
不過確實，他忽然察覺到，祈葉的右手背上似乎完全是由秘鋼金屬覆蓋的，而另一只手仍然是尋常富家少女白皙的肌膚。
“但，這也不足以說她古怪吧，畢竟高天原全副武裝的妹子還少嗎。”
千子搖搖頭，“她手臂的熱量很高，運作回路也很奇怪。像是義體協議被侵入的征兆。”
“侵入？這是怎麼回事？”
“千子也不能確定。”
關智賢沉思了一會兒，打定了主意︰
“千子，幫我打開感官復刻和溫度偵測，記得匿掉祈葉的面容，還有其他可能暴露她身份的東西。”
“你想求助匿名者們？”
“看來你我暫時達成了一致。”
關智賢快速思考著。
他不打算貿然通過直播來求助于匿名者，而是選擇了感官復刻。
他能夠記錄下自己的五感，從而以第一人稱形式還原出自己當時的真實感受。
祈葉悄悄關上了房間的門和窗戶。
她似乎有些話不能讓自己的父親听見。
“我能坐下嗎？”祈葉禮貌地問道。
“這是你家，你不必過問我。”
“謝謝。”
關智賢總感覺祈葉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安靜地坐在床邊，秀眉低垂。
“你說，你覺得有別的東西在作祟，為什麼？”關智賢問。
“我這麼說，你們可能會笑話我的。”
“我不會嘲笑自己的‘未婚妻’。”
祈葉蒼白的臉頰上霎時間閃過一陣潮紅。
她不禁別過臉去，說︰
“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我上一任未婚夫去世之前，我在房間里看到了我爺爺的影子。”
“你說什麼？”
“他就像你現在這樣，坐在我的面前，跟我說——祈葉啊，爺爺會殺掉那些欺侮你的人。”
關智賢越听越糊涂︰
這怎麼可能呢？科技如此發達的高天原，牛鬼蛇神還能成精？
可是，祈葉的語氣異常鄭重，不像是在撒謊。
“而且，在我未婚夫們死去的當晚，我總是做著一個相同的夢。
“我夢到小時候，爺爺常常帶我去的神社。它在青樹林海的深處，天上下著雨，我就站在廢棄的神社面前，看著破舊長滿青苔的台階。”
窗外風吟，穿透過窗戶的縫隙，仿佛古木在低語，發出詭異的嗚鳴。
“然後呢？”關智賢不禁把床頭的台燈也一起打開。
祈葉的臉上卻顯露出了明顯的懼色，似乎回想起了某個極為恐怖的回憶。
“台階上未婚夫在向我招手，但下一刻
“下一刻，我看到一個很像我爺爺的人站在他的身後，他看起來就像神社里的肉身一樣
“他在向我微笑，然後他用那桿鐵炮，對準了我未婚夫的腦袋。”
祈葉的聲音忽然開始顫抖。
“未婚夫說︰祈葉，你過來啊。可他看不見身後的爺爺。
“他向我走來，腳下踩出鮮紅的印跡。
“隆隆的槍聲”祈葉忍不住捂住雙耳，“未婚夫就倒在我的身前。”
她看到一張破碎的人面掉在她的腳下。
未婚夫的臉龐被炸開一個大洞，混雜著血跡與零件碎塊的臉頰上閃爍著可怖的電火花。
他痛苦地抽搐著身體，想要爬向祈葉的身邊。
他最後還是如同斷線的人偶一般，以扭曲怪異的姿勢倒在了神社的台階上。
“我當時很害怕”
老爺子不知何時站在祈葉的身後，用一只冰冷而僵硬的手，輕輕按著她的右肩。
笑著對她說︰“祈葉，沒有人能傷害你爺爺一直在你身邊。”
——“嘶。”
關智賢听著有些頭皮發麻。
仿佛被鐵炮打碎頭顱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他倒了一杯水，喝了好幾口，老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問道︰
“你覺得，是老爺子在作祟？”
祈葉卻立刻雙手合十，低聲道︰“爺爺請原諒祈葉。”
她忽然落下了眼淚。
“關君我真的不希望，再有人因為我的緣故而死去了”
她知道，小鎮的人們都認為她是個“不祥之女”，所有人都因此而畏懼她。
她就像閣樓里鎖著的娃娃，只能呆在昏暗的別墅里，听著別人笑，看著別人成群結隊。
“我從不想要結婚，也不想成為家族全部的希望。
“我只想跟普通的女孩一樣，過普通的生活，有朋友可以說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這就像詛咒一樣，如影隨形，我的存在只會帶來不幸。”
關智賢一時間無言以對，雖然他不相信妖魔鬼怪的傳說，但內心卻隱隱覺得事情有些邪門。
他不免有些動容。
一直被外人當做不祥之人看待，被“承擔家族延續”的大山壓垮，的確很難受吧？
他用手指輕輕拭去祈葉眼眶打轉的眼淚。
“謝謝你。”關智賢說，“謝謝你那天沒有告發我這個壞人。你很善良，不是什麼‘不祥的女孩’。”
祈葉卻拼命搖了搖頭，“我不想再害死無辜的人。”
“我已經見過一次黃泉。”
關智賢想起當初大豪安慰他時所做的。
他輕輕搭住了祈葉的雙肩，湊近她的額頭。
“要死的話，我早就下地獄了。
“一切都會沒事的。”
祈葉的臉上籠著一層陰影，她茫然地低著頭。
“那麼，我來的時候，你也夢到老爺子了？”關智賢問道。
祈葉點了點頭。
“他說了什麼？”
“他說你是脫離黃泉的鬼神。”
她的語氣再度發生了變化。
就像有人一瞬間接管了她的身體，以一個陰沉而嘶啞的聲音說道︰
“老夫當斬之以除後患”
該死。
關智賢腦海里不斷回想著祈葉告訴他的話。
沒想到，老爺子在天之靈這麼高看我這個鐵廢物。
他不相信鬼神之說，可是空氣里彌漫的妖冶氣息卻愈發濃重。
送祈葉回去睡覺以後，關智賢鎖上房門，坐在書桌前，打開自己手臂上的隨身電腦。
“千子，都錄下來了嗎？”
“嗯。”
千子將感官復刻的數據發送到f盤文件夾。
關智賢又反復回溯了幾遍，可是並沒有發現什麼端倪。
“告訴我，怎麼聯系紅幕的匿名者。”
這時，千子打了個響指。
電腦屏幕上彈出了一個數據窗口。
一長串不知名的代碼開始飛速刷屏。
“首先，我需要加密你的個人地址，並且脫離高天原搭建的網絡，進入紅幕的第三方信息空間。”
“呃，我有些頭大你還是直接開始吧。”
千子點點頭。
轉瞬之間，關智賢的個人地址開始反復變化，借助多個跳板隱匿實際的ip。
“這是紅幕匿名者們常常交流的論壇，切記，在里面要保護好自己的。”
“安啦。”
這個論壇的名字叫“eani trenh”，看起來和一般的論壇沒什麼區別，十分樸素。
可是，當關智賢瀏覽上面的帖子時，卻忽然發現，上面的內容不太對勁︰
有的人在上面高價收購某些企業家的和商業機密，有的行為藝術家在展示一些令人不適的圖片和視頻
甚至，還有人發出懸賞，招募殺手。
如果殺人的手段足夠殘忍血腥，還會有額外的獎賞。
“草，這都是一幫什麼樣的變態？”關智賢忍不住罵出聲來。
“我說過，平常的網絡，就是人世之陽，而紅幕，卻是人世之陰，就像妖魔只出沒于陰暗處”
關智賢听著有些發怵。
“該死，為什麼他們就不能交流些番劇或者小電影資源什麼的。”
他心中有了一個不安的想法︰
假如我在這些人當中暴露，那我會不會
想到這里，他不禁多看了一眼，某條宣傳殺人直播的帖子。
那個被拘束衣固定在手術台上，痛苦呼救的女人。
各種折磨手段都被匿名者明碼標價。
或許某一天，被囚禁在屠宰場里的人，也會變成
關智賢咽了咽口水。
在論壇上注冊了一個賬號。
他本來想用“l an”當做名稱。
但他擔心，自己曾經在入夢直播用過相同的名字，可能會被匿名者們追查到。
思考再三，他決定用諧音“kill an”作為紅幕里的身份。
而且，這名字听起來也有種匿名者的調調。
關智賢簡單將妖魔詛咒，以及祈葉的噩夢描述了一番，再將感官復刻上傳。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一段時間。
期間還無聊到拿紙筆畫了一會兒涂鴉，以拙劣的手筆勾勒著千子那討人厭的臉龐。
最後再加個“阿飄”的身體
——啪！
千子拿起折扇在關智賢的面前突然撐開，發出巨大的聲響！
“喂！女鬼，我可是很認真地給你畫肖像啊！”
千子“哼”了一聲，“我只是提醒你，論壇有新回復了。”
關智賢點開消息提醒。
里面一共只有三條留言。
第一條是名為“名偵探哀歌”的匿名者發來的︰
e我更傾向于，有某個手段高強的家伙在搞鬼。
很可能是看上了那個女孩父親的財產，所以一而再地殺害女孩的未婚夫。
關智賢摸了摸下巴。
好像也有道理。只不過，這听起來咋這麼像上世紀的狗血倫理劇橋段？
他又往下滾動界面。
第二條是名為“幾把丑”的匿名者發來的。
等等
這i怎麼這麼熟悉？
只見那留言上寫著一段令人作嘔的紅色大字︰
這個女的看起來挺有意思
我願出價50000紅幕點，購買她的右手臂。
不知樓主，意下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