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湖,費宅。
由于老二老三鬧著分家析產,鵝湖費氏主宗已經一分為三。
戶口分了,房子同住。
而且劃清了範圍界限,哪個院屬于哪家人,一般不會胡亂串門兒。
家奴離開三分之二,留下來的那些,也全部轉為雇佣合同。商鋪的掌櫃伙計們,以前屬于家奴的,現在也全部轉為雇工。
“啪啪啪……”
“啊!夫人別打,奴婢要被打死了!”
“叫喚得這般大聲,我看你離死還遠得很!”
“……”
老二費映 ,家有悍妻鄭氏,至今不敢納妾。
這位悍妻凶得很,以前就打死過家奴,如今依舊沒有收斂多少。
鄭氏此刻坐在堂中,手持竹條,表情陰狠道“知錯了沒有?”
“知錯了,奴婢知錯了。”女佣跪在地上,想要抽泣都不敢發出聲響。
鄭氏冷笑道“你個賤婢,愈發無法無天了。別以為瀚哥兒釋放家奴,你們這些賤人就真能翻身。在這鵝湖,依舊是我費家說了算,瀚哥兒也是費家的女婿。你若去報官,從村里到鎮里再到縣里,哪個當官的敢落我費家面子?”
女佣連連求饒“夫人饒命,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
“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鄭氏嘀咕埋怨,“這瀚哥兒也真是的,分家析產便也罷了,好歹分給自家人。分田卻分給外面的低賤破落戶,胳膊肘往外拐。最不該的便是放歸你們這些家奴!”
女佣立即磕頭“奴婢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下輩子做牛做馬還要伺候夫人。”
“算你識相,滾回去吧。”鄭氏這才作罷。
卻說整個鵝湖費氏,對待奴僕都還比較正常。就算陷害趙瀚的費老爺子,也都還算和善,不會動輒打罵嚇人。
唯獨老二家的鄭氏,簡直有虐待傾向。
趙瀚的分田令、釋奴令一下,老太爺、老大、老三院里的家奴,許多都願留下來轉為佣工。
特別是已經嫁人的女子,丈夫分到田產,自己也能在費家做佣人賺錢,小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
唯獨老二的院里,家奴全跑了,一個都不剩,不堪忍受鄭氏虐待。
分田工作結束之後,宣教官集體撤離,只在縣衙留有宣教科。農會雖然組建,骨干卻被各種抽調,現在村長和農會都不敢得罪費家。
于是,鄭氏強行召回以前的奴僕。
脾氣太硬的她不敢招惹,只敢召回性格軟弱的。逼迫他們簽訂雇佣合同,一旦不听話就狠狠毒打,打人的次數甚至比以前還多。
“三老爺,趙天王回來了!”
天色已黑,老三費映珂正在妾室房中,听到消息連忙爬起來穿衣服。
老二的正妻凶悍,一直不敢納妾。
老三的正妻卻柔弱,這貨已經十房小妾,剩下六子十三女。
妾室,不許分田!
這是趙瀚定的規矩,目的是為了讓妾室主動離開,不要貪戀男人的權勢錢財。
老三費映珂卻是個情聖,一妻十妾,沒人願意走,都覺得他是好丈夫。
費映珂穿好衣服,開門問道“趙總鎮在哪里?”
男佣回答“似是不願干擾商旅客船,停在河口鎮與鵝湖鎮之間,沒有下船。”
費映珂說道“天色已晚,不要前去打擾。你準備一下禮儀,今晚半夜出發,明天清晨去河邊拜見。”
“好,我這就去準備。”男佣立即離開。
費映珂雖然哄堂大孝,逼著父親分家產。但他對妻妾下人是真好,兒女們也都孝順,已經有三個兒子被送去做吏員,其中兩個這次擴張肯定升官。
院里的佣人忙活起來,搞得熱火朝天,就跟逢年過節一樣。
隔壁院子的老二費映 被吵醒,迷糊道“這是老三家里遭賊了?”
“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鄭氏坐起來大罵。
費映 被搞得更加心煩,這惡婆娘怎不去死?他非常羨慕三弟有十房小妾,他自己早年納了一個,被正妻生生給打死。
見丈夫不說話,鄭氏呵斥道“你是死人啊?還不去看看外面在作甚!”
費映 只能呼喊“曦蘭,曦蘭!”
連喊幾聲不應,鄭氏叱罵“這個賤婢,才被打一頓,又裝聾作啞不听喚。”
夫妻倆只能自己起床,等他們穿好衣服出門,發現自家院里的佣人全跑了,兒女手下的佣人也不見蹤影。
費映 嘀咕道“怕是出大事了。”
鄭氏頓時驚恐“不會是浙江的官兵打來了吧?我就說過,我就說過,那趙瀚一個家奴,哪里打得過朝廷官兵……”
“閉嘴!”費映 怒道。
“你敢吼我?”
鄭氏直接開始號喪“嗚嗚嗚嗚,我不活啦……”
“懶得跟你一般見識!”費映 郁悶道。
鄭氏的慣用招數,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此招不行,就回娘家哭鬧。還是不行,那就去外面哭鬧,專挑費映 跟友人聚會的時機。
幾次下來,費映 在朋友面前丟盡臉面,再也不敢招惹家里這位悍妻。
費映 朝著三弟院里跑,只見輿轎、禮箱等許多物品,都被翻出來放在外面院子里。
“這是出甚大事了?”費映 問。
一個佣人笑道“趙天王回鉛山了,就在河邊的船上。二老爺,您老可要當心啊,怕是有佣人半夜去告狀。”
“趙……趙……”
費映 心中生出大恐懼,他知道自己院里的佣人去哪兒了。
不是有佣人要去告狀,而是全部佣人都在去告狀的路上!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費映 失魂落魄走回去,正好撞見追來的鄭氏。
鄭氏問道“是不是浙江官兵殺來了?”
“啪!”
費映 一巴掌扇去,破口大罵“賤人,你把我害苦了!”
鄭氏被扇得發懵,反而不敢造次,捂著臉小心翼翼問“究竟出了甚事?”
“趙瀚回來了,家里的僕人都跑了!”費映 現在只想哭,他覺得自己好失敗。
家里三兄弟,大哥飛黃騰達,自是不必多說。
三弟雖然沒有本事,卻有一妻十妾,兒女成群,家庭和睦。院里的奴僕也願留下來,繼續給三弟做佣人,走到哪里都前呼後擁、風風光光。
而自己呢?
就一個悍妻黃臉婆,到處哭鬧給他丟面子。奴僕被打得全部離開,自己想使喚幾個下人,還得用武力逼著家奴回來做佣人。
“嗚嗚嗚嗚,”費映 突然哀聲痛哭,捶胸頓足道,“我怎這般命苦啊。爹啊,你給我定的什麼親事。賢良淑德,大家閨秀,媒人說得天花亂墜,哪里跟這個惡婆娘沾邊?嗚嗚嗚嗚……”
鄭氏傻愣了半天,尖叫道“快追,快把那些賤婢追回來關著!”
黑燈瞎火的,能追回來才怪了。
費映 猛地哈哈大笑,回到房里取銀子,悠哉哉舉著燈籠,步行前往鵝湖鎮逛窯子。
他被悍妻管著,已經很久沒踫別的女人了。這次多半不妙,先去享受片刻溫柔,其他煩惱暫且不去理會。
“你去哪里?”鄭氏追上來。
“滾!”
費映 一腳踹出,心情舒爽道“爺去喝花酒,你就在家里等死吧!”
鄭氏被踹翻在地,恐懼異常,隨即大喊“一直管著你是為了誰?還不是讓你莫近女色,專心致志去考科舉。你考不上科舉,便讓你認真打理家業,咱家的生意可比老三做得紅火!你看著吧,老三遲早要把家產敗光,你我名下的產業足夠十代富貴!”
費映 轉身怒吼“生意做得再好,百代富貴又如何?爺們兒活得憋屈,出門會友你都要盤問,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夫妻二人,不歡而散。
鄭氏把女兒叫來,到處搜查院落,終于在柴房找到四個壯漢。
那是她養的惡奴,平時逞凶全靠這四人,如今卻被捆起來塞進柴房。
“你們四個,快快把人追回來!”鄭氏急得直跺腳。
老頭子費元 ,也已經被吵醒。
問清楚狀況,同樣讓家奴準備。半夜出門,不敢坐轎,拄著拐棍被人攙扶趕路。
不管以前關系如何,他都必須去拜見。
卻說老二院里的佣人,集體趁夜逃離,朝著河口鎮方向瘋狂奔跑。
“唉喲!”
“快起來,我扶你。”
眾人互相攙扶,過了鵝湖鎮之後,終于放下心來慢慢行走。
“趙天王會不會管這事?”
“瀚哥兒仗義,肯定要管的。”
“可他是費家的女婿,多半要幫著費家說話。”
“四里八鄉都說瀚哥兒是好人,是向著苦命人的。”
“遇上費家就不一樣了。咱們先去找村長,再去找鎮長,哪個敢管閑事的?非但不管,還有人通風報信,良子還被那惡婆娘活活打死。”
“不信瀚哥兒還能信誰?豁出命來也要賭一把!”
“……”
十多個佣人,懷著忐忑心情,終于隱約看到河邊有船隊。
“站住!”
大部分士卒沒有下船,但岸邊派兵駐防,前後都有士卒在放哨。
這些佣人立即跪下“軍爺,我認識趙天王,我們是來伸冤的!”
“瀚哥兒救命啊!”
“瀚哥兒,我是費谷,我跟你說過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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