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吃了上家吃下家】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王梓鈞 本章︰075【吃了上家吃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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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費映環有多麼開明,不管婁氏有多麼機智,他們在費家是無法做主的。

    父為子綱,真正的大事,老太爺說了算!

    還不能主動要求分家,父母在世,分家析產,是為不孝。

    不孝乃大罪,比貪污嚴重得多。若被人彈劾,可以直接罷官,還沒法為自己辯解。

    沒有老太爺點頭,費如蘭別想正正經經嫁給趙瀚。

    那就只能暗度陳倉。

    母女倆達成共識,此事便定下來。

    費如蘭頓覺渾身輕松,仿佛曬干羽毛的鳥兒,振翅就能高飛入雲。她端正跪好,俯身磕頭道“請娘贈予瀚哥兒五畝地。”

    “連流民怎麼落戶,你都已查清楚了?”婁氏好笑道,“皆說女生外向,你這還沒嫁出去呢。”

    “請娘做主!”

    費如蘭帶著燦爛笑容,再次端正磕頭。

    大明有相關法律,流民若在異地有田畝,就可去當地官府申請戶籍。

    流民大量存在的時期,比如成化皇帝繼位之初。為了解決百萬流民問題,甚至不需出示田契,只要實際開墾有荒地,官府就會給流民辦理戶籍。

    明代中晚期的豪奴們,大都攜款去外地購買田產,然後賄賂官府獲得戶籍身份。可是,一旦被其舊主人發現,把賣身契往州縣長官那里一拍,這種豪奴的新身份立即就要作廢。

    婁氏贈送五畝土地,趙瀚就能拿著地契,去縣衙自立門戶了。

    婁氏取來幾份文書,遞給費如蘭一張“這是瀚哥兒的身契,你且拿去吧。”

    費如蘭雙手接過,折起來放入懷中。

    婁氏又遞出幾張田契“我的隨嫁田都在九江,這是你父親名下的田產,皆為考取舉人時鄉鄰投獻。只有田骨,沒有田皮,租子也收得低,你拿去送給瀚哥兒。我再派一家奴,陪他去賄賂師爺,把良民戶籍給落實了。”

    投獻,就是農民把土地,主動送給貴族官紳,然後自己給人做佃戶。

    其根本原因,是“一條鞭法”之後,徭役改為丁役銀子上交。逃役的人越來越多,丁役錢就集中在少數農民身上,導致每年需要上交的丁役錢,竟然超過了需要上交的田賦。

    而官員和士子,正好可以優免丁役,雙方豈非一拍即合?

    一品京官,只能免糧三十石,卻可免田一萬畝。不是說一萬畝土地不收稅,而是附著在一萬畝土地上的徭役關系,可以直接免除!

    費映環作為舉人,只能免糧二石,卻可免除一千二百畝土地的徭役。

    于是,許多農民就把土地,無償贈送給費映環,以此來逃脫繁重的丁役錢。但這些土地,不能隨意奪佃,只能佃給原有田主耕種,否則就是不要臉皮、名聲盡喪!

    轉送給趙瀚十畝地,其實無所謂的,官府不會更改魚鱗冊,該逃役的還是能逃役。

    費如蘭雙手接過田契,小心放入懷中。

    婁氏又取來二十兩銀子,叮囑道“流民落戶,這些須夠了,師爺肯定能答應。莫要驚動知縣,縣太爺胃口更大,少不得要刁難一番。”

    費如蘭收下銀子,給母親磕三個響頭。

    婁氏笑道“等這些辦妥,你們在九江成親之時,再給你陪嫁許多妝田,定不會讓你們餓著的。”

    費如蘭又羞又喜,紅著臉說“娘真好。”

    婁氏笑道“你讓弟弟護送,親自把身契送去,瀚哥兒必然感動,今後把你當寶貝捧在手心里。”

    “嗯,女兒這就去河口。”費如蘭轉身就跑。

    婁氏喊道“都快晚上了,就不能等明天?”

    “早去早回。”費如蘭說。

    婁氏笑著喝止“明天再去,你如此急迫,會被人看輕的,還以為你嫁不出去呢!”

    費如蘭只能乖乖回房,一晚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覺。

    她來年就十八歲了,換成別的女子,早已嫁為人婦。如此大齡剩女,就算不是望門寡,也很難找到合適夫婿,多半只能給正經人家做續弦。

    既然如此,為何不找個自己喜歡的?管他什麼出身呢。

    幻想著脫離家族,在九江過幸福小日子,費如蘭睡著了都還帶著笑容。

    翌日清晨。

    費如蘭叫上丫鬟惜月,跑去隔壁找弟弟“如鶴,快跟我去河口鎮。”

    費如鶴問道“姐姐,你可知瀚哥兒的事?”

    “我自知道,娘已經有主意了,你快陪我過去找他。”費如蘭說。

    費如鶴高興道“那可好,待我換身衣服。”

    叫上費純,將弓箭掛在背上,費如鶴邊走邊說“等見了趙瀚,我要跟他切磋箭術,本少爺最近可是進步神速!”

    “瀚哥兒又沒練過箭,你怎不跟農夫比試耕田?”費如蘭吐槽道。

    ……

    鼎盛樓,廚房。

    “師父,番椒一直不夠用,”大廚彭正祥說道,“本地所產番椒,都被咱們用完了。如今鵝湖鎮又設鈔關,浙江運來的番椒變得更貴,能不能傳授幾道不辣的菜品?”

    “沒問題,”趙瀚叮囑道,“番椒價格越來越高,明年肯定很多農民種植,到時候就不會缺貨了。”

    彭正祥笑道“我留了許多番椒籽,讓佷子明年種它十幾畝!”

    趙瀚正在傳授新菜品,突然听費澤說“哥哥,少爺跟大小姐來了。”

    趙瀚扔下鍋鏟,解了圍裙,跟著費澤上樓。

    走進雅間,便听費如蘭說“你們先出去。”

    費純和惜月立即離開,只剩費如鶴傻站著當電燈泡。

    費如蘭說“你也出去。”

    “我?”費如鶴表情迷惑。

    “對,你也出去。”費如蘭重復道。

    費如鶴一頭霧水,嘀嘀咕咕出了雅間。

    屋內只剩孤男寡女,費如蘭的心兒怦怦直跳,她紅著臉拿出文書“請君收下。”

    趙瀚不解其意,接過來一看,瞬間面色古怪。

    好不容易掙脫道德枷鎖,如今又受婁氏母女恩遇!

    身契和田契文書,在費如蘭懷里放了許久,還帶著女兒家的體香和余溫。

    無法拒絕。

    費如蘭已經豁出去,放下所有矜持和顧忌,遭到拒絕她又該如何自處?

    突然,趙瀚想通了,露出溫暖的微笑,眼含柔情凝視費如蘭。

    一個決心造反的人,在情感方面扭捏作甚,豈非連個閨閣女子都不如?

    費如蘭不敢與他對視,低頭轉身說“我先回家去。”

    趙瀚突然伸手一拉,將她扯回自己懷中,緊緊擁抱道“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嗎?”

    這話一語雙關,費如蘭並不明白,又羞又怕“你……你放開我。”

    “讓我抱一會。”趙瀚閉上雙眼,嗅著少女發間的清香,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

    真的輕松,他每天想得太多,神經一直繃緊著,此刻不用再費心思慮。

    費如蘭渾身僵直,別說跟男子擁抱,她連男人的手都沒踫過。感受著趙瀚身上的體溫,耳畔還傳來溫熱的呼吸,費如蘭的身體漸漸發軟,仿佛踩著棉花,又仿佛飄在空中。

    兩人都沒再說話,只是靜靜抱在一起。

    “砰砰砰砰砰!”

    突然,費如鶴猛拍房門“姐姐,你有甚事,還沒說完嗎?”

    “我走了!”

    費如蘭猛將趙瀚推開,面紅耳赤轉身就逃,猶如一頭受驚的小鹿。

    又過兩日,景行苑總管事費廩,親自陪著趙瀚去縣衙落戶。

    費家的人,必須出面,否則二十兩銀子搞不定。官府如果不知底細,不會輕易給流民立戶,害怕得罪本縣哪個大族。

    來到縣衙,花二兩銀子賄賂門子,他們很快就見到知縣的何師爺。

    知縣已經換人,師爺自然也換人。

    師爺名叫何燦,大約四十歲出頭,非常賞臉的答應去吃酒。

    趙瀚表現得很乖巧,全程不發一言。

    酒過三巡,費廩道明來意,當面把身契撕掉,又拿出地契說“這瀚哥兒,頗得主家賞識,已答應還他身份。地契也有,請師爺方便則個,高抬貴手幫忙立戶。”

    何燦覷了兩眼文書,突然問“可是那個被除名的童生費瀚?”

    “師爺怎知?”費廩驚訝道。

    何燦笑著說“童生除名可是大事,你們家的老太爺,親自出面請知縣吃酒,當時我也在旁邊作陪。縣學那邊,也是我去跑的,親眼看著除名,記不住才怪了。”

    費廩拿出銀子“請師爺笑納。”

    何燦掃了一眼,只是吃菜,不再說話。

    坐地起價,嫌銀子給少了。

    趙瀚只能自掏腰包,又補十兩,賠笑道“師爺請拿去吃酒。”

    “此事好辦。”何燦立即收下銀兩。

    酒足飯飽,何燦帶他們回縣衙,迅速將戶帖給寫好。

    就在此時,何燦猛拍腦袋“唉喲,大印在縣老爺那里,你們過了年再來取吧。”

    費廩瞬間傻眼,扭頭看向趙瀚。

    趙瀚心中明了,只能再取十兩銀子“師爺請高抬貴手。”

    何燦再次收下銀兩,笑著解釋“大印真在縣老爺那里,下次我尋機取來蓋了。”

    趙瀚說道“我們可在縣城等待幾日。”

    “這可說不準什麼時候。”何燦還在敷衍。

    趙瀚勃然大怒,直想一刀戳死這廝,沒見過這麼貪得無厭的!

    行情價二十兩能辦的事,已經漲價到四十兩,收了銀子竟還不肯滿足。

    無非知道趙瀚是被除名的童生,覺得肯定另有隱情。又見趙瀚出手大方,還想繼續索要賄賂,直到探出趙瀚的底線為止。

    趙瀚強壓著怒火,拱手問“不知怎樣才能拿到戶帖?”

    “還要一百兩,縣衙各房皆要打點。”何燦說。

    趙瀚哪來的一百兩,當即攤手道“把銀子還來,我不立戶了。”

    “什麼銀子?”何燦開始裝傻。

    費廩終于也忍不住,憤怒質問“何師爺,你就不怕得罪費家嗎?趙瀚可是費舉人親自領回家的,費舉人如今也是知縣!”

    何燦笑道“我不知你們在說什麼。”

    這貨當然不怕,費元親自拜訪知縣,生生抹去趙瀚的童生,明擺著費家內部就有矛盾。

    見他們真拿不出一百兩,何燦又試探道“五十兩?”

    趙瀚沒有搭腔,只是怒視此人。

    何燦嘆息說“罷了罷了,再給十兩。你們在縣城的客棧等著,也就幾天的事情,我尋機從縣老爺那里弄來大印。”

    趙瀚拿出十兩銀子,卻不交出去“三日之後,我來縣衙取戶帖,到時再給你這十兩。”

    “你們安心等著吧。”何燦笑道。

    待二人離開縣衙,何燦立即修書一封,喚來一個吏員“即刻坐船去鵝湖費家,把這封信交給費老太爺。”

    這廝黑心無比,知道費家有矛盾,竟然暗中通風報信。

    如果費元願意出錢,他就立即翻臉,不給趙瀚立戶口,還將已收的銀子吞掉。

    如果費元不願出錢,他就收下最後十兩,順順當當把戶帖給趙瀚。

    也不會偏幫誰,何師爺眼里只有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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