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剩下的事情交給親兵們,朱翊鈞和信奈繼續前去九鬼嘉隆居住的客棧。
“奸賊受誅!”
朱翊鈞剛推開房門,一道黑影便倏地從房間里高高躍起、朝他猛撲過來。
見朱翊鈞還傻愣在原地發呆,信奈一記鞭腿猛抽在飛撲而來的黑影大腿根部。
黑影慘叫一聲、毫無抵擋之力地被踢飛出去,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砸到身後的人群里。
房間里剩下幾名持刀武士慌忙接住黑影,他們被信奈石破天驚的一腳嚇得夠嗆,七八個大男人在信奈平靜的注視下緩緩退卻,竟然沒一個人敢按著計劃沖上來。
剛剛撲過來的黑影原來正是九鬼嘉隆,信奈那記鞭腿正好抽在他右邊的大腿上,堅固的甲片都被那一下踢得扭曲變形。
朱翊鈞不禁幸災樂禍地笑出聲,運氣不錯,挨了信奈全力一擊還能把腿保住,看來披甲確實很有必要。
兩人身後的親兵第一時間撞開了房門四周的海賊,齊刷刷的抽刀聲回蕩在房間里,
“九鬼家的,你想以下犯上嗎?”
“我對織田家的忠誠不會改變,但唯獨這個惡賊我一定要鏟除!”
雖然面部神情因為腿部的疼痛而扭曲,但九鬼嘉隆還是面目猙獰地死死瞪著朱翊鈞,他幾乎是嘶吼著對朱翊鈞破口大罵。
“兩千五百人撤退,這個混蛋在船上只準備了足夠一千五百人份額的淡水!其他水里都被下了瀉藥、喝完就拉!”
熊野源內在劉家莊的海灘上慘死後,九鬼嘉隆長了個心眼,
他派人仔仔細細地搜查了自己的船上有沒有火油和炸藥,並趁此機會收攏了一部分海灘上的潰兵,這才心滿意足地帶兵離去。
船艙里的淡水用木桶儲存,上面三分之二的淡水可以正常飲用,而下面三分之一的淡水則被不同程度地下了強力瀉藥。
這個時期的船上生活條件本就十分惡劣,船員們喝發黃發臭、飄滿綠色植物的水都很正常,腹瀉情況剛剛開始時幾乎沒人在意。
但事情逐漸不對勁起來,腹瀉情況越來越嚴重,後來只要喝上一口船艙里的淡水就會拉到虛脫。
好漢架不住三潑稀,大量水分在這個過程中流失,缺水的問題日益嚴重,九鬼嘉隆只能把獲得補給的希望寄托在過路的商船上。
海洋是一個極為寬闊、極為枯燥的地方,行駛好幾天都遇不到一艘船也很正常。
南直隸的倭患之嚴重傳遍了四面八方,本來就因海禁而銳減的商船更不敢來了,九鬼嘉隆等人硬挨了整整三天也沒遇到一艘商船。
九鬼嘉隆最後還是成功帶隊回到了日本,但他出發時帶著整整兩千五百人,而活著從船上走下來的船員至多不過千人。
沒人知道九鬼嘉隆是怎麼解決飲水問題的,但就最後的幸存人數和他現在對朱翊鈞恨之入骨的眼神,那恐怕不是個很人道的方法。
信奈下意識要為朱翊鈞辯解,但仔細一想,這種事听起來貌似又的確是他的手筆,只好扭頭看著他。
“七百六十二,十松坡,還記得嗎?”
朱翊鈞不慌不忙地沖九鬼嘉隆笑了笑,這個熟悉的地名和數字勾起了他許多回憶,他好像的確記得這個地方。
倭寇們當時在南直隸的名號已經很響亮了,百姓們都知道倭寇們請到了有法力的天師,現在只殺士紳老爺們、對窮鬼們不感興趣了。
因此當倭寇們流竄到十松坡時,當地百姓沒有第一時間躲到深山里,反而壯著膽子湊上來試圖和他們做生意。
有朱翊鈞率領的前軍很平和地走了過去,有人用多余的金銀和村民交換了新鮮食物,詢問了最近有沒有明軍的動向後便徑直離去。
九鬼嘉隆率領的後隊當晚在十松坡的野外駐扎,習慣了燒殺搶掠的倭寇們難得度過一個和平的晚上,很多人卻總覺得少做了些什麼,
“實在睡不著啊......不如我們今天也燒點房子來看看吧?”
這個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倭寇們拿著刀、成群結隊地走進村莊里,沖天的火光吞沒了整個村莊。
朱翊鈞帶人趕來時已經晚了,數百具尸體橫七豎八地擺在道路上,倭寇們在火光里笑著跳舞,帶頭的人就是九鬼嘉隆。
倭寇們當時已經洗掉了南直隸不知多少士紳,從上到下都搶得盆滿缽滿,再搶也不可能帶更多財物上路了。
所以這是次無關利益的殺戮,單純是因為士兵們無聊了、想放把火找點樂子,這就是朱翊鈞最為痛恨的惡性事件。
然而九鬼嘉隆帶領的後隊是熊野水軍的本部,熊野源內再信賴朱翊鈞,也不可能在他的建議下對自己的本部士兵下手。
這起嚴重的違紀事件只能就這樣不了了之,朱翊鈞時候去點了一下死亡人數,正好七百六十二。
“我沒給你們銀子嗎?我沒有再三強調不能殺平民嗎?吃老子的飯、就要守老子的規矩!”
朱翊鈞緩緩走到九鬼嘉隆面前蹲下,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猙獰而危險,就像是一頭須發怒張的暴怒雄獅。
“你腦子有什麼問題嗎?我們只是殺人而已,你還把那些有錢人的腦袋砍下來插在路邊,怎麼看都是你這個混蛋做得更過分啊!”
“看來是我表述地還不夠清楚,讓我把話說得明白點︰
我和那些士紳沒有任何私人恩怨,但由于統治階級的無能,明國的朝廷幾乎不可能通過正常手段擺脫根深蒂固的士紳群體,反正我是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所以就只好請那些人去死一死,畢竟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而平民,你沒有必要殺那些人的!”
“你在說什麼......”
九鬼嘉隆被朱翊鈞突然爆發出的氣勢嚇得渾身一顫,但他仍是一臉困惑的迷茫神情。
“哦哦,我好像听懂了!”
信奈突然在一旁興奮地舉起手,主動為九鬼嘉隆做了補充說明。
“莊司是想說︰用酷烈的手段去剔除惡人是可以接受的,就算因此涉及到無辜者也是沒辦法的事。
但如果有人在明明沒有必要的情況下擴大了這個範圍,那就是純粹的作惡了、不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必須讓他付出比平時更加慘痛的代價。”
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