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沒敢喝太多水，他喝過水後毫不猶豫的脫下了外套。
雖然系統可以具現能自動調節體表溫度的黑科技服飾，但周默不想在公眾面前有任何特殊的、異常的表現。
所以，只能忍著。
他拿了一條吸水巾回到了鋼琴前，想了想拿起話筒，一開口就逗笑了所有人。
“抱歉，我必須脫外套，這里的燈光太熱了！”
滿堂哄笑聲中戴宇卿老臉一紅。
他只想著拍攝效果卻忘記了周默的感受，本來舞台上的燈就相當于上百個浴霸了，他又額外增加了四盞大功率聚光燈……
戴宇卿注意到強光下，周默的襯衣內還有一件t恤。
他急忙補救，雙手攏在嘴邊高喊一聲，“周默，你把襯衫也脫了吧！”
現場學生們先是一愣，隨後也跟著起哄。
“脫！脫！脫！”
這麼帥的男孩紙不脫衣服怎麼能行？
彈幕上也出現了各種虎狼之詞，只看周默的身材就知道里面肯定有料。
“嗚嗚嗚，我們想吃肉！”
馬克西姆演奏古典音樂的時候也要穿上西裝，我可不想剛出道就被人扣一個叛逆、無禮的大帽子！
周默笑著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拿起話筒開始走流程。
“第一部分兩部練習曲演奏結束，有人要提問嗎？”
台下的起哄聲慢慢消失，音樂廳內一片沉默。
在場的觀眾要麼是鋼琴界大師級人物，要麼是華音鋼琴專業的學生。
因為有西方保守派代表勞倫斯在，華夏的大師們肯定不會在現場提問。
話說的越多越容易被勞倫斯抓住把柄，他們雖然老了，但有足夠的耐心等著與周默私下交流。
而華音鋼琴專業的學生們不會問出諸如手型為什麼不標準、踏板是如何處理的問題。他們更關注在織體、旋律、和聲、和弦分解、調式變化、指法合理運用上面。
但是，真要開口時，卻不知該如何描述心頭的這些問題。
似乎，每一個問題都可以寫篇幾萬字的論文……
然後，剛剛沉浸在音樂中的學生們突然醒悟過來。
周默剛剛彈奏的音樂似乎、好像、大概、可能……肯定會變成教材、課堂作業甚至學年考核題目！
這種感覺令所有學生們不禁感到牙酸，以及打怯。
尼瑪，大魔王帶著諸多分身來了！
周默的目光落在了勞倫斯臉上。
戴宇卿心里一突，心道“你這孩子，好端端地招惹勞倫斯干嘛？”
然而，就在他剛想開口催促周默抓緊時間開始第二部分的時候，周默已經開口，目標直指勞倫斯。
“工作人員，幫忙給勞倫斯先生一個話筒。翻譯在嗎？麻煩你翻譯一下！”
勞倫斯接過話筒，毫不客氣開口質問周默。
“你的練習曲需要運用了大量的八度橫跳、震音、快速輪指琶音跑動以及三度雙音技術，這些練習曲的藝術價值在哪里？”
周默心中冷笑一聲。
這是西方學派最喜歡玩的套路，先將你的思路拉到他們的邏輯中，然後用他們的價值標準完成審判。
但是，我為什麼要給你辯論呢？
周默等翻譯小姐姐完成翻譯工作，臉上適時流露出強烈的不解。
“現在全球通用兩大練習曲集是勃拉姆斯大練習曲和柴可夫斯基練習曲，你覺得它們的藝術價值在哪里？”
听到周默的回答，戴宇卿不由想起在國家電視台時第一次見到周默的樣子。
類似的問題同樣的回答。簡單明了讓人無法反駁。
對啊，你敢說勃練和柴練沒有藝術價值嗎？
剛剛還擔心周默陷入勞倫斯語言陷阱的戴宇卿夸張地向後一仰，哈哈笑了起來。
勞倫斯眼皮一跳，詫異地看向周默。
勃柴兩位是西方古典音樂界公認祖師爺級別的人物，他可不敢貶低這兩位的任何作品，否則別說激進派了，保守派的人都會撕了他……
這小子不上鉤，怎麼辦？
音樂會第二部分包括十二首超技練習曲和六首大超技練習曲，而那首令西方古典學派產生割裂的罪魁禍首《鐘》只是大超技練習曲之一。
如果說在音樂會開始前，勞倫斯等保守派還能用《鐘》的思想性不足以及周默只會炫技勸說激進派。
那麼，第一部分演出的24首技巧性、音樂性、思想性、藝術性俱佳的練習曲足以讓周默撕掉只會炫技的標簽，東方學派和西方激進派絕對會借這些曲目把周默推上學派代表人的寶座。
繼而，他們會對發起進攻，口伐筆誅，大肆批判。
所以，勞倫斯對周默第二部分的演出有了畏懼心理。
他想打亂這場演出的節奏，影響並干擾周默的情緒，如果周默在後續演出中出現重大失誤最好不過了。
他原以為周默年輕氣盛，遭到質疑後必然開口從音樂藝術元素的角度分析練習曲的藝術性。
只要周默從這方面回答問題，作為歐洲古典音樂的代表人物之一，勞倫斯可以滔滔不絕的跟周默辯論幾天幾夜也不用擔心詞窮理虧，這樣就會影響到演出效果，給保守派爭取到緩沖時間。
結果周默卻來個反其道而行之，跳出勞倫斯的邏輯，死死咬住練習曲的本質不放。
練習曲就是練習手指的曲子，扯什麼藝術價值！
勞倫斯不甘心，決定繼續深挖。
“你的練習曲已經超出了常規練習曲的範疇，你的創作動機是什麼？”
音樂的創作動機是一個多維的、多層面的非常復雜的結構體，而且它的發生往往是非常微妙極其復雜的。
直白一點講，生活閱歷與人生感悟誘發創作動機，然後才有實踐行為也就是創作。
而在創作過程中，創作的主體與客體都處于動態之中，尤其是創作主體始終處于認識的不斷建構和情感的不斷生滅的發展運動中。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足夠的閱歷與思考，音樂家很難駕馭這種不斷變化的情感模式，或自我否定舊有的情感模式，最終也談不上音樂創作。
勞倫斯問出這個問題，攻擊目標就是周默的閱歷。
你還是個孩子啊，你的創作動機從何而來，這些曲子真的是你寫得嗎？
周默深深地看了一眼勞倫斯，笑道“前輩們留下的練習曲太枯燥了而且不好听，以至于很多非常有天賦的孩子因此放棄鋼琴，我也差點兒放棄。
中學時看了很多書也寫了很多讀後感，然後想到應該為練琴的孩子們做點什麼，所有就寫出了這些既能訓練手指又好听的練習曲。具體到每首曲子的動機，曲目介紹中已經寫了。”
最後，周默笑問勞倫斯，“好听嗎？”
因為練習曲難听，因為很多有天賦的孩子因為曲目難听放棄了音樂，想為古典音樂的未來做點貢獻，所有才有了這些曲子。
至于更深層次的動機，有了上面的大動機，具體曲目的動機就很簡單了，正如周默每一頁ppt中提到的。
看到刮風下雨雪時心有所動，想到讀過的歷史與中外名著心有所感……
華夏年輕人是最愛讀書後寫讀後感以及做閱讀理解的群體。
大文豪文章中寫個早安都能寫出數篇讀後感和閱讀理解，周默小小年紀擁有豐富的情感世界以及強烈的愛國主義熱情不正常嗎？
多麼簡單的邏輯！
多麼高尚的情懷！
周默含笑而立，看向勞倫斯的目光中充滿了鼓勵。
你來噴我動機錯誤啊！
在華夏噴周默的愛國主義動機，還是噴周默不該推動音樂進步，不該寫出這麼好听的練習曲？
勞倫斯努力深呼吸，這個話題又被周默跳出去了。
這小子的腦子究竟有多喜歡跳啊，彈琴時不停的大跳，聊天時也在不停的跳！
坐在勞倫斯身後的圖倫見老師陷入了尷尬境地，急忙低聲提醒道“他說給孩子寫的，這些曲子對孩子來講太難了！”
勞倫斯搖搖頭。
這方面沒有任何問題，因為初學的孩子可以分解後慢速訓練這些曲目。
勞倫斯決定做最後一次努力。
這一次，他準備從具體樂理角度詢問周默。
比如變調的技術點。他不懷疑周默的樂理知識廣度，但他覺得樂理深度可能是個攻擊點。
一直在防守的周默卻突然主動出擊。
“實際上還有一個動機。勞倫斯先生是演奏家，但你知道作曲家最大的痛苦是什麼嗎？”
勞倫斯沒想到周默會主動提問，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是什麼？”
“是作曲家的創作自由度和高度受限于演奏家的演奏水平！”
周默臉上浮現出悲天憫人的表情。
“你無法理解作曲家寫出令自己滿意的作品，卻找不到人能把它完美演奏出來最後只能鎖進抽屜的痛苦。
勃拉姆斯大師之後有柴可夫斯基，再之後呢？
古典音樂界已經百年沒出過大師了。
我認為根本原因在于演奏技術停滯百年沒有突破，所以就有了我的練習曲！”
周默的語氣非常溫柔，但最溫柔的話語中卻透著強大的自信。
我認為必須有突破，所以就有了我的練習曲，我就是古典音樂的未來！
勞倫斯仿佛被幾道悶雷擊中般，僵立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滿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他怎麼敢這樣想？
戴宇卿、盧爽兩人卻突然站起，大聲叫好的同時大力鼓掌，左顧右盼間驕傲之意直沖雲霄。
看到沒有，這就是我們東方學派的擔當！
不僅僅是戴宇卿和盧爽兩人激動萬分，周默這種舍我其誰的話戳中了所有人的敏感點。
誰沒有中二的時候呢？
關鍵是這句話一點兒都不狂妄，因為周默的24首練習曲就在這里，他真的做到了，而且他還有18首超技練習曲等待公演。
誰敢說不？
彈幕如狂風驟雨擠爆了直播間，觀看直播的人只能听到音樂廳內掌聲如雷鳴，叫好聲如大潮般此起彼伏。
周默非常紳士的躬身致謝，沒有繼續追問勞倫斯，放下話筒後對後台比了個手勢。
周默超技練習曲1 前奏曲
來自李斯特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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