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之前的助理。
她在甦卉手下做事已有多年,別人可能不了解甦卉,會覺得她孤傲不可接觸,但是跟她相處久了就會知道她並不像外表所表示的那樣冷漠無情。
甦卉在工作中沒怎麼給過助理臉色,因為對方的能力確實值得信賴,所以這可能是唯一一個即使被甦卉責罵都不會生氣的員工。
很多時候,甦卉都是從助理口中得知下屬對她的評價。
那個時候有人說甦卉是靠著楊景初才得到如此地位,其實說實話,對于甦卉的成就,楊景初有很大的功勞。
她確實是在楊景初的扶持之下才一步步走到了那個位置,但是她並沒有走後門,而是靠著楊景初給的建議和指導加上努力得到的。
她問心無愧,所以面對同事們私下的閑言碎語她都會選擇性回避。
助理看見甦卉,像是看見了多日不見的老友般,笑著朝她奔過來,“甦姐,你怎麼來了。”
甦卉不好說自己是走錯了,于是客套道,“來找人,隨便來看看。”
其他人平常雖然總愛碎嘴甦卉的事,但大多都是出于八卦,自從來了新的總監,大家都開始想念甦卉的好了,這會兒甦卉來了,他們都挺開心的,有幾個跟甦卉接觸比較多的人湊上來,說道,“甦總,現在在哪高就?”
甦卉說,“不工作了,想好好當個賢妻良母。”
甦卉這話一出有眼尖的人看見了她無名指上的戒指,說道,“恭喜呀甦總,你這麼有能力的人應該嫁的不賴吧?”問話的女子甦卉一直對她不是很有好感,工作不認真,其他人總要參和一腳。
甦卉淡笑著說,“他很優秀。”說起楊景初,甦卉臉上的笑容愈加清晰。
助理看甦卉一臉幸福地笑,八卦的說,“笑得好甜蜜哦,看來你們感情一定很好。”
人群中有個男的說了一句,“新婚燕爾能不甜蜜嗎。”
“也是。”助理答道。
甦卉淡笑著,心里滿滿的都是幸福。
有人問了一句,“總監,你跟楊總是什麼關系呀,還以為你們會在一起呢。”此話一出,大家都盯著甦卉看。
甦卉的余光掃到那些人臉上幸災樂禍的笑。
甦卉的嘴邊也浮現一抹淺淺的微笑,她撩了撩長發,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優雅,她說,“就是他。”
問話那人的笑戛然而止,有些尷尬。
甦卉不想再待下去,她可不想被一些無相關的人影響到自己的好心情。
甦卉對助理說,“有時間一起逛街。”然後對其他人淺笑著說,“我先上去找我先生,大家忙去吧。”她轉身離開,背影高傲冷漠。
小時候,甦卉看電視劇總是被劇中的角色吸引,沒想到長大後的自己也能像電視劇里的女人一樣,高傲不可一世。
甦卉出了辦公室乘電梯到樓上去,出了電梯便看見前台和楊景初的助理在說話。
倆人看了甦卉都很驚訝,她們的表情讓甦卉覺得奇怪,在這里看見她有那麼驚訝嗎?她滿心疑惑的朝她們走過去。
甦卉對楊景初的助理笑了笑,隨即問前台,“楊總在嗎?”
甦卉經常上來找楊景初,一來二去每次她來前台都沒有通報,而是直接讓她去。這一次她之所以會問一句,是因為這倆人的表情很怪。
前台禮貌的說,“在里面。”
她沒說里面有沒有人,甦卉以為是沒有,于是說了聲謝謝。
那個前台的表情有些像幸災樂禍,甦卉狐疑的推開楊景初辦公室的大門,就看見了令她憤怒的一幕。
楊景初坐在辦公桌後,有個女人伸著上半身去靠近楊景初,並且伸手摸向他的臉。
楊景初的臉色閃過一絲驚慌,因為他看見了甦卉憤怒的表情。他趕緊拍開女人的手,起身推開椅子急忙朝甦卉走過去。
楊景初試圖要抱住甦卉急切地想要解釋,但被甦卉推開了。
甦卉冷著一張臉,看起來像是在極力保持鎮靜,她怕自己真的生氣會沖上去朝那個女人甩一巴掌。
她緩步走過去,站在女人面前,細細打量女子,眼楮微微眯起來,像是打量獵物一樣,“你是誰?”她的聲音有說不出來的氣勢,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底氣很足,這是甦卉第一次在公司如此理直氣壯的質問一個女人。
眼前的這個女人著裝打扮很得體,職業化風格的套裙穿在她身上稱得她玲瓏有致的身材更加完美。這樣的女人地位應該不低,這是甦卉的第一個念頭。
不過那又如何呢,甦卉的男人可不是誰想踫就能踫的。
那女人雙手環在胸前,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怕,反問道,“你又是誰?”
甦卉冷笑一聲,“你新來的吧?”
女人一听以為甦卉是公司里的頭目,表情軟化了一些,她說,“我是企劃部的經理。”
甦卉一听,臉上的笑容更加深刻了,她說,“怪不得不認識我。”
女人有些不服氣的看著甦卉,質問道,“你是誰?”
甦卉原是想說你上司的上司的前上司,可轉念一想,這沒有啥好說的,于是改口道,“我是他太太。”
甦卉的話一出,女人的表情瞬息萬變,最後灰溜溜的走了。
女人走後,甦卉盯著楊景初,說道,“我不許別人摸你。”她不滿的看著他。
楊景初急忙解釋,“老婆,我還沒來得及躲開你就進來了。”
甦卉坐在楊景初的辦公椅上,抬著下巴看站在她身側的丈夫,不苟言笑道,“平常速度不是挺快嘛,怎麼到關鍵時刻就故障了。”
楊景初訕笑道,“我原本是想羞辱她幾句,沒想到她直接上手了。”
甦卉不經意間皺皺眉頭,“你要羞辱她什麼?”
楊景初說,“不自重。”
甦卉笑了,“在職場上想要往上爬的女人那還記得自重二字怎麼寫呀。”說這話時,甦卉想到了那時候的自己。
她和楊景初算是辦公室戀情,偶爾她去他辦公室時,他總會動嘴動手,每次甦卉都會說一句“請你自重。”但每次都被堵的說不出話。
如今她這話一出,倆人都想到了那個時候。
楊景初看向甦卉的眼神已經帶有些許曖昧的色彩,甦卉頓時臉紅,站起身推開他。
她走到沙發那兒去,對他說,“你先忙。”
楊景初笑了笑,知道她害羞了。
他坐在桌前辦公,甦卉坐在沙發上拿著平板電腦看娛樂新聞。
到了夜幕降臨,楊景初才緩緩抬頭,看向沙發上的妻子。
甦卉一手托腮,目光渙散沒有焦點,她在發呆。
楊景初發現這兩天甦卉特別容易陷入沉思或者是迷茫的發呆,他總覺得她最近不太對勁。他不會問甦卉是怎麼了,因為甦卉不喜歡,她說過她想要的是一個她不說就能懂得她想要什麼的男人。
楊景初拿起公文包起身時,甦卉听見了聲響恍然回首看著他。
她的目光中有迷茫和不確定性,楊景初看著心里有些難受。
他淺淺的笑著走向她,拉起她的手帶她走出辦公室。
那之後的幾天,甦卉都去辦公室接楊景初下班,有時候是傍晚去,有時候是帶著自己做的便當去找他,一待就是小半天。
這天上午,甦卉在收拾房子時,搜出了一只千紙鶴。
那是用深紫色便簽紙折疊而成的千紙鶴,它夾在一本筆記本里,那本筆記本是甦卉高中時和顧紫的聊天記錄。
她將那只千紙鶴拿在手心上仔細端詳,指尖摩挲著千紙鶴的身體,不經意間便察覺到異樣,她將紙鶴拿在眼前仔細觀察,便看見了文字留下的淺淺的痕跡。
她疑惑地拆開千紙鶴,便看見里面熟悉的字跡。
——甦卉,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拆開這只千紙鶴,可能是在我將它給你的當晚,也可能是在未來的某一天,或許你永遠也沒發現這只紙鶴的秘密。沒關系,我只是想傾訴而已,有沒有人知道並不重要。
能跟你當朋友純屬意外,其實在那天你撞到我之前,我早已注意到你。說起來你可能沒有印象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開學典禮上。我向你問路,你直接將我帶到了宿舍,還記得你第一次來我宿舍時,你說我好像來過這里,這便是原因。你或許真的是忘了,但是我沒有,那天在走廊和你撞見,罵了你之後才看清你的長相,礙于顏面,我沒有說出來。你總問我為什麼會對你那麼好,為什麼偏偏跟你感情最深,這就是原因。當我孤身一人來到陌生的城市,是你讓我沒有對這里失望。
原本以為你是個開朗愛玩的女孩,認識久了之後才知道你並不是,我猜想大部分原因在于隊長。是他改變了你原來的性格,從跟你的相處中我就能看到從前的你。
甦卉,我總是听你說你和隊長之間的事,听得久了也就沒那麼羨慕了。你和他之間就如同老鼠和貓,逗來逗去的,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我跟他也一樣。
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喜歡的人是景文,而景文不喜歡我的人。我從來不敢向別人說我的心事,因為我害怕,我是個小氣鬼,說出心里話之後怕被當笑話傳播,怕被打擊。我寧願一個人守著秘密過一生到最後成為遺憾,都不願意告訴別人尋求幫助。可我最後還是告訴了你,因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們都是可憐人。
我喜歡他,就如同你喜歡隊長,我們在某些地方是相同的,所以我願意敞開心扉向你說出秘密,可是我的秘密太多了,多的我說不過來,所以到現在你只知道我的一個秘密,還有一個秘密你不知道,但在我的家鄉那邊,幾乎認識我的人都知道。
甦卉,有時候我會責怪父母,是他們給我生命,這毋庸置疑,但是我卻厭惡他們給不了我想要的人生。我有病,其實不嚴重,不過就是心髒病和抑郁癥。這些都是可以控制的,並不是大事。這是我的秘密,是我唯一對你隱瞞的事情。
我並不是一開始就將你當成朋友,盡管我們總是一起逃課,在課堂上笑得前仰後合,陪你去看籃球賽。我實在那一次才真正將你當成好朋友,就是我告訴你景文的事。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請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但事實就是如此,我不能欺騙你。
甦卉,如果以後我們當不成朋友,請你不要忘了曾有一個人陪你度過一段還算愉快的時光。
我總覺得我會比你先死,我知道我一說死這個字你就會瞪我,但我還是要說,萬一有一天,我比你先死,你一定要幫我多關注景文,我想知道我死後他會過成什麼樣。
我想知道我在他心中到底是什麼位置,如果可以用死來證明他對我的感情,我且去試試。
至此,希望未來某一天你能領著沈泰森來見我,笑著對我說,“看,我把他拿下了。”
祝你幸運。
2006年一月二十九日。
于學校。
看到此,甦卉的眼眶已經濕潤,她從不知道顧紫說過這樣的話,她從沒想過那時候的顧紫陷入迷茫和無邊無際的抑郁中是如何支撐著自己和她玩樂的。那時候的顧紫臉上的笑容,或許只是強顏歡笑。
甦卉心里酸酸澀澀的,這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發現顧紫的另外一面。
顧紫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不好接觸,冷漠著一張臉,看什麼都是一副不屑的樣子,甦卉曾因為顧紫的表情而生氣過,相處久了才知道,顧紫除了笑容,剩下的所有情緒都只是一個表情。
想起顧紫,甦卉總會想起沈泰森。
跟顧紫有關的記憶,似乎都跟沈泰森牽連在一起。
在甦卉暗戀沈泰森的那段時間里,顧紫是她最大的動力。
甦卉不敢再繼續看下去,她怕自己會淚崩,她一直都是一個淚點低,笑點低的人。有的時候翻看往事她會流著淚微笑,那樣的她看起來太過淒涼。
甦卉將千紙鶴重新疊好,夾進筆記本里,將筆記本放回原來的箱子里。
那個箱子裝滿甦卉的記憶,她不敢再隨意翻看,怕會引起太過的往事,便直接將箱子放回原位,她不想收拾東西了。
心情有些煩悶,她想找個人好好的聊幾句。
以前甦卉心情不好是洗衣服做家務,高中的時候她心情不好總是會去顧紫宿舍幫她洗衣服,後來,她處理壞心情轉換成找個人傾訴,或者找個游戲廳打游戲發泄。
甦卉將東西隨意收起,走到廚房去喝了好多水之後才得以慢慢平復心情。
她想找個人聊聊,可是現在這個時間點大家都在忙工作,沒人能夠陪她聊聊。且她想聊的是關于記憶深處隱藏的秘密,不是隨便找一個人便能說得出的。
思來想去,甦卉想到了莊木東。
莊木東原本定居在北京,後來被甦卉勸著搬到了上海。
甦卉不知道莊木東在不在上海,他總是到處趕通告,很少有閑下來的時間。
甦卉覺得踫踫運氣,撥通了莊木東的電話。
甦卉高中的時候,听過一首歌,歌詞中有幾句到現在她還記得,在她無意識的時候總是會輕輕的哼唱出聲。
那首歌是2002年發行的,但是在那之前甦卉從沒听過,那時候她已經有半年沒有見到沈泰森了,在听到那首歌是=時眼淚刷的一下就落了下來。
那晚她在莊木東的教室里和他一起晚修,MP3的兩只耳機一只在她耳里,一只在莊木東耳里,當那首歌響起時,她整個人都僵住了,手中的筆頓住,耳邊腦海里全部都是回旋著的歌詞。當她眼中含著淚水扭頭看莊木東時,發現他正在發呆。
自從顧紫不在之後,甦卉常常來找莊木東,而他變得安靜了許多,有時候甦卉想要逗他開心,可他總是迷茫的看著她,久而久之,她不敢跟他說太多話。只敢安靜的在他身邊學習。
莊木東在甦卉輕輕將歌曲哼出聲時接通了,猝不及防听見了甦卉唱出的一句詞。
莊木東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他揶揄道,“唱成這樣敢給我打電話?”
甦卉的臉頰泛起些許的紅暈,自從莊木東當了歌手之後,甦卉便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曾經她也喜歡唱歌,且唱的不賴,後來她就放棄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莊木東。
甦卉問道,“你在哪里?”
莊木東說,“家里。”
聞言,甦卉心里有些欣喜,她問,“在上海?”
莊木東答道,“要不然呢。”
甦卉笑了,“出來見個面。”
莊木東沒問原因,什麼也沒問,只答了一句,“好。”
他們約在上次見面的咖啡館。
這一次是莊木東先到了,他坐在老位置等著甦卉。
甦卉笑著朝他走去,剛坐下便說,“你不怕被認出來啊?”
莊木東沒戴帽子,也沒戴口罩。
甦卉謹慎的左右張望,觀察周圍有沒有狗仔在蹲守。
莊木東看甦卉那副德行,笑著說,“我沒那麼有名氣,放下吧,沒人來拍。”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望著對方的甦卉,說,“我昨晚夢見你了。”
聞言,甦卉饒有興致的看著莊木東。
莊木東笑了,他說,“這個夢很有意思,夢里顧紫是個陌生人,你對她一見鐘情,苦苦哀求我幫你追求她,追到手之後,你將她甩掉了,說你喜歡的人其實是我。”
甦卉說,“什麼鬼啊,開玩笑,我怎麼會喜歡你。”
莊木東臉上淡笑著,他說,“夢里你跟顧紫說了一句話,就這句話我印象最深刻。”
甦卉挑眉看著莊木東。
莊木東說,“人都對新鮮事物充滿莫大的好奇,只有親手拆開包裝盒,才能知道里面的東西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你不是我的禮物,擅自拆開你,我很抱歉。”他的表情很認真,模仿著夢里甦卉的語氣。
甦卉听著莊木東的話,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等著他說完,她才說出自己的想法,“我猜你記錯了人,說這句話的或許是夢里的你。而我才是那個幫你追求顧紫的人。”
莊木東笑了。
甦卉只猜對了一半,而莊木東說出來的也僅是夢里一半的事實。
有些事情不需要完全還原真實,添油加醋又如何,反正結果沒變。
甦卉說,“我在家里收拾東西的時候,看見了這封信,或許是顧紫給你的。”她將一封泛黃的信封推到莊木東面前。
她說,“不好意思,我打開看過了,才知道不是寫給我的。”
莊木東疑惑的拿起信封,看了甦卉一眼,遲疑的打開。
甦卉說,“沒有署名,但我覺得更適合你。”
映入眼前的是那細小扭曲的文字,和記憶深處一樣,顧紫的字體就是如此的難看。
——不必在意誰對誰錯,遇見了便是緣分,緣分只有深淺之分,沒有對錯之別。你別難過倆人不能在一起,因為那只是你們的緣分不夠。能夠相遇,相識,相知,已經是最大的緣分了,你還想要什麼?
你要知足,知道嗎?
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在一起,不是所有的愛都能說得出來。
莊木東將信紙折疊好,塞進信封中,甦卉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他的情緒。他沉默著,沒有對此說出想法。
甦卉端起咖啡喝一口,扭頭看向窗外。
秋天落葉紛飛,枯黃的葉子掉落滿地,殘花落在泥土中。冬天快來了,早上甦卉站在陽台上已經能感覺到寒意,原來,一年又要走到頭了。
莊木東的情緒控制的很好,不過是眨眼間,他便恢復了正常。
他說,“還記得之前咱們來這里時那個服務員嗎?”
甦卉想了想,沒什麼印象了。
莊木東說,“你來看我演唱會那次,那個很年輕的服務員,眼楮大大的,長得瘦瘦小小的那個女孩。”
甦卉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她看著莊木東,問道,“她怎麼了?”
莊木東的嘴角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他說,“那女孩不錯。”
聞言,甦卉笑了,“然後?”
莊木東說,“我問她要不要換個工作,現在是我助理了。”
甦卉眯起眼來笑著盯著莊木東,問道,“還有呢。”
莊木東的笑忽然變得有些靦腆,他說,“也是我女朋友。”(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