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首歌,我要送給一個朋友,是她讓我愛上音樂,她讓我找到自己的價值,她願意一遍一遍的听我唱歌,她願意陪著我追夢。她讓我勇敢,我非常感謝她,我也非常喜歡她。我真的非常喜歡她。這個朋友。
每當莊木東在深夜獨處時,腦海里總會蹦出這句話,在眾人沉睡的深夜里,只有他一個人默默的躲在被窩里,一遍一遍的念著。
沉重,歡喜,平淡,激動,什麼樣的情緒他都嘗試了,卻得不出說這句話時最好的狀態,或許那天在舞台上的他的情緒是最適合表達這句話的。
他並沒有做準備,這句話是站上台之後有感而發的,在上千人的注視下,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顧紫,想到了自己的感情,于是便張口就來。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大腦其實混亂的很,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事後他回想起來,有些懊惱自己的沖動,但是又暗暗佩服自己的行為,當時如果不說出這番話,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說出口。
在校園十大歌手比賽第三輪中,他過關斬將,站在眾人注視的舞台中央,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看著那些熱情而又興奮的眼楮,他只有無盡的傷感,最想要與之共享喜悅的人不在,那種得獎的興奮情緒會少很多。
莊木東捧著獎狀和獎章站在舞台上,其他的九個人臉上全是笑容,只有他皺著眉頭眼神四處張望,迫切的巡視那些陌生的面孔。
一遍又一遍,始終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面孔。
一遍又一遍,在深夜里默默念著“今天這首歌,我要送給一個朋友,是她讓我愛上音樂,她讓我找到自己的價值,她願意一遍一遍的听我唱歌,她願意陪著我追夢。她讓我勇敢,我非常感謝她,我也非常喜歡她。我真的非常喜歡她。這個朋友”這句話。
有些時候不是勇不勇敢的問題,而是關于緣分深淺。
有些時候不是要不要放棄的問題,而是該不該結束單相思。
十七歲時在高中校園里最大的會堂舞台上,莊木東唱了顧紫最喜歡的一首歌,得到了第四名,卻不能與她一起分享喜悅。
十年後,站在上海最大的演唱會舞台上,他唱起顧紫寫的那首歌,滿場的歡呼和激動,卻再也不能告訴她,他的欣喜。
緣分使他們相遇,命運將他們分開。
自從在校園十大歌手第三輪比賽開唱之前說了那些話並唱了那首歌之後,莊木東就一直在避免與顧紫見面。
他並不知道那天的顧紫在超市買東西結賬時放下手機錯過了他的真心告白,他只知道她不知道那天他說了些什麼。
在十大歌手之後有天晚上顧紫約他去廣場,他猶豫了很久,他以為顧紫要對他說的那些話做出回應,然而並沒有。
——你為什麼要唱童話?
當顧紫滿臉不解的問出這句話時,他的心其實錯了好幾拍。
——你不知道?
當他問出這句話時,結果可想而知。
——我應該知道什麼。
顧紫什麼也不知道。
他不想去辨別顧紫說的話的真實度,他寧願相信顧紫什麼也不知道。就讓那段眾人皆知的歷史留在時間長河里,讓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遺忘,這或許是這段感情最好的歸宿。
生日是很早之前就答應在一起慶祝,所以那天他們三個人聚在一起,像從前一樣快樂的玩耍,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當他不甘于默默暗戀時,一切的意義都會改變。他很貪心,想要得到更多,他違背了自己對甦卉的承諾,他曾跟甦卉說過,“我喜歡她,但我不敢說出來。因為我是她的好朋友......我還想陪在她身邊安慰她,所以我不能告白。我也不敢告白。”可是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不知道感情是最不受控制的事,他還年少,沒有老道的經驗去控制自己的情感,所以他只能選擇逃避。
從那晚生日之後,他沒再約過顧紫,只是在听說嚴婷林事件時找過顧紫一次。
那天他在班級里偶然間听見了同學們的討論之後,聯想到先前好幾次在廣場上顧紫問過他嚴婷林的事,結合起來不得不令他懷疑顧紫。那天他急急忙忙的從班級里跑出來,理科班在樓上,當他跑下來時正好在樓道里遇見了顧紫。
當看見顧紫時,他退縮了一下,他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是她做的。然而太多的謎團堆在他的腦海里,任由不了他的控制。
如果當時他能控制住自己,不將那句話問出口,或許他心里會好受一些,不至于太過內疚。然而事實上,他問出口了。
“是不是你?”當他氣喘吁吁的站在她面前時,他覺得自己輸了。
相識一年多,他始終還是不了解這個女孩兒。
問出口的那一刻,莊木東腦海里全是顧紫刺探他的畫面。
——你認識嚴婷林嗎?
——隨便問問。
當時的他毫無懷疑,特別認真的思考後回答道,“初中時听朋友說過,隔壁學校有個女生跟校外的小太妹搶男朋友,打群架,鬧得還挺大的,本來好像是要被開除的,但是後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沒有被開除只是記了大過。那個搶別人男朋友的女生,就是嚴婷林。”
他記得當時顧紫的反應特別不屑,冷哼一下說了一句話。
——還真是死性不改。
他的腦子很混亂,但是他自己那一刻的自己需要什麼。
他需要顧紫的解釋。
然而,她並沒有。
“是我。”
她就這樣用非常平淡的口吻說出了他最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那時的顧紫,相比于在甦卉面前承認時的憤怒,在他面前的她,顯得倔強執著。
他什麼都沒再說,沉默的看著她好久之後,他只說了一句話,“我先走了。”
就像從前他們一起逃課到了分別時的告別語一樣,我走了,明天見。
已經多少天沒見面了,莊木東想不起來了。以前他們倆幾乎每天都要見面,約出來在校園走一走,散散步或者曬曬太陽,晚上就去廣場唱歌聊心事。
他們真的已經好久天沒有聯系了,莊木東沒有給顧紫打電話約她去廣場彈吉他,最近沒有比賽也沒有活動,所以就算莊木東心里釋懷了,也不知道該找個什麼理由去約她。
顧紫對于人事物的離去似乎沒有過多的留戀,你要來就來,要走便走。就是她這樣對一切都可有可無的態度,促使矛盾的滋長。
這兩天莊木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總是想要找找顧紫說說話。
這兩天的顧紫都守在甦卉身邊,時刻保護著她,她提心吊膽,擔心嚴婷林會不理智,然而這兩天來風輕輕吹,時光緩緩流逝,什麼也沒有改變。
莊木東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給顧紫發了一條短信。
——聖誕節你怎麼過?
輸入了好多遍,更改了好多次內容,長長短短,最後決定發這條短信。寥寥數語,算是他先打破倆人之間無形的一層隔膜。
午休時間教室里沒什麼人,甦卉今天沒有回家吃午飯,留在學校和顧紫一起。
趴在桌子上休息的顧紫口袋里手機抖了抖,她迷迷糊糊的睡不太熟,隔了好一會兒才掙扎著睜開眼楮眯著看甦卉,好一會兒才有些清醒,伸手從兜里摸出口袋,點亮屏幕看見收信箱里莊木東的名字時,她有一種幻如隔世的感覺,後知後覺他們已經好久沒有聯系了。
點開收信箱看見短信後,顧紫懵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仔細的揣測短信背後的意思,或許他在約她一起過聖誕節。
她猶豫了好久不知該如何回答。
于是抬起頭來坐正,問甦卉,“聖誕節我們怎麼過?”
正在趕作業的甦卉煩躁的抓抓頭發,然後隨意的朝前面一指,“和他們一起。”
顧紫來不及去看甦卉指了誰,她便低下頭算起數學題了。
顧紫看著空蕩蕩的教室,偌大的空間里只裝了五個人。她和甦卉,還有前面正在看書的程婷,以及程婷左手邊趴在桌子上睡著的白楊,還有第一排的女生。
顧紫眨眨眼,低頭回復短信。
——和甦卉,蔡俊新,白楊,程婷一起。
短信發送出去之後,顧紫重新在桌面上趴著,閉上眼楮卻毫無睡意。她在算時間,她已經有幾天沒有見到莊木東了。
此時的莊木東正在家里,客廳里只有他一個人,仰面躺在沙發上,手緊緊的握著手機,雙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
“叮。”的一聲,是有新短信的聲音。
他連忙將手機伸到眼前,點開屏幕一看,憂喜參半。
四個人里有兩個是莊木東熟悉的,但他並沒有被邀請。這意味著顧紫聖誕節有約了,他有些失望。
他快速編輯出短信,“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過聖誕節”,想了想,又默默的刪掉了。閉上眼楮沉默的思考了兩分鐘,他重新編輯出一條短信發出去。
——你們去哪兒玩?
早些時候朋友們就約莊木東聖誕節一起過,小城鎮里有一家音樂餐廳,可以上去唱歌,他們想帶著莊木東去唱。
那對于他來說是個很吸引的地方,但是他想到了顧紫,他想知道她聖誕是怎麼過的。
如果顧紫去的地方適合偶遇,他願意拋棄他的朋友,獨自去守株待兔假裝偶遇。
顧紫收起手機,再次問甦卉,“我們去哪里?”
“不清楚,可能去海邊,可能去放煙花,可能是騎車到處逛,我也不知道我們到底去哪兒。”
顧紫靜靜地听甦卉說完,這樣的回答跟沒回答一樣,她懶得再說多,因為此時的甦卉很忙。
——我不知道到底去哪兒。
顧紫將短信發出去之後,側身看著正在算數學題周身散發著煩躁氣息的甦卉。
“怎麼樣?”顧紫輕聲問。
“不怎麼樣。”甦卉的煩躁已經壓抑不住了。
“隊長讓我今晚拿給他。”甦卉為難道,“可是好難啊,我還有這麼多沒寫完。”
自從那次沈泰森約甦卉一起去自閱室之後,他們便常常一起晚修學習,偶爾周末見面打打球,或者相約圖書館。
這本練習冊是上周沈泰森給甦卉的,他說,“你拿回去挑一章你喜歡的寫,記住要寫完一章的內容。”
甦卉翻了翻,挑了三角函數,她對顧紫說的理由時,“雖然老師說過三角函數是重點難點,但是看起來好像挺好玩的,而且早點學會早點完事。”
結果可想而知,甦卉被看似簡單的三角函數纏住了。
當她將練習冊拿回家時,看著那些題目犯難了,翻書看不懂,不敢去敲哥哥的門詢問,怕耽誤他學習。她決定去問班里成績好的同學,然而好同學們都在忙著寫自己的習題,甦卉不好意思打擾。于是她去找了莊木東,顧紫說有作業沒寫完,不肯陪她去,她只能自己去。
理科的數學書和文科的不一樣,莊木東會寫,卻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去給甦卉解釋,最後練習冊回到甦卉的手上,空空如也。
“我晚上不想去見隊長了,還沒寫完,我沒臉去見他。”甦卉邊在草稿紙上算題邊哀嚎道。
“那就不要去見他。”
“不行,我不能放他鴿子。”甦卉繼續算題。
手機再次抖動,顧紫低頭看起短信。
——我朋友介紹了一家音樂餐廳,聖誕夜要不要一起去?
為何這次他怎麼固執,明明她有約了,他為何還不放棄。
顧紫想不通,她以為莊木東有事找她,于是她編輯一條短信問他,“你是不是找我有事?”同時看著適才他發來的邀請短信,陷入為難的局地。
顧紫看著短信左右為難,于是只能再次問甦卉,“聖誕夜我們要不要去音樂餐廳?”
“去哪里干嘛?”甦卉問。
音樂餐廳顧名思義就是听音樂吃飯,顧紫思考了一下,刺探的問,“去听听歌吃吃飯。”
“不要,那麼無聊,我們是十七歲應該要嗨起來,要玩,要狂躁,又不是七十歲,听听歌吃吃飯散散步那是我的老年生活。”甦卉說道。
顧紫一听,無力反駁,生活方式不一樣,她不能讓甦卉贊同她的生活方式,同時她也不會去改變甦卉的生活方式,兩個人能做的就是尊重對方。
顧紫低頭看著短信,不知該怎麼回答,拒絕的話很難說出口,答應是不可能的事,她無比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