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叔靜湊過來一看“那幽鬼不見了麼?”
“幽鬼既死,惡魄也化作血水。”
吳奇面不改色,一臉正氣“幸虧許參軍謹慎,否則險些被那幕後主使得逞了。”
許叔靜也不再糾結尸體問題,他稍微松了口氣,笑道“多虧道長提醒,才沒讓妖邪如願。剛才那徑幽距離大幽僅一步之遙,若無道長保命符 ,實在凶險。”
吳奇趁機長嘆“保命底牌,用一張是少一張了。也不知下次,到底還能否有用。”
許叔靜一听就懂“道長放心,此次擊殺幽鬼,都算在道長身上,按照舍人任務計算,不會少了法錢。”
“多少?”
“徑幽初期,二十錢一只,中期,三十錢一只,後期,五十錢一只。等同乙級評定。”
吳奇又問“那大幽價碼如何?”
“大幽。”
許叔靜頓了頓“最少兩千枚法錢。”
吳奇呼吸一滯。
兩千枚法錢。
四百瓶築基丹,一千二百粒……
他稍微冷靜下來,轉念一想。
此前對付十二天象的「暗」,吳奇也是劾召孽龍才將其斬殺,光是赤目童子還奈何不了。
也就是說,要和大幽斗法,得是元嬰期修士才行。
這個價碼對元嬰大修士就不算高了。
世間大多事都是如此,底層竭力爭取,卻無機會與相應能力,上層挑挑選選,總是不乏資源支撐。
吳奇驀然想到。
既然這里暗度陳倉的小鬼已被自己解決,外面正主想來是被戢水龍女堵住了。
此時出去湊一湊,看看有沒有機會撿漏。
補刀不敢想,但收尸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既然此間事了,貧道先出去一趟,看看司都尉那邊情況,順便匯報一下鬼市情形。”
吳奇說罷就快速離去。
再不走,就真的一口湯都看不見了。
戢水龍女不像朱忻城,她殺幽經驗豐富,大幽宰過兩頭。
只求她下手慢一點。
……
一路匆匆出了蜀縣,吳奇沿府河往前,還沒走幾步,就看到了戢水龍女。
她靜靜站在府河岸邊,眺望對面,仿佛在凝視什麼。
戢水龍女身後,侍女阿錦對吳奇做了不要靠近的手勢。
吳奇止步旁觀。
不知什麼時候,蜀縣上空變得烏雲密布,厚厚雲層擠壓在一團,形成一個緩緩轉動的龐大旋渦。
陰風獵獵,吹得附近氣溫下降不少,仿佛從夏日一下進入冬時。
戢水龍女的黑衣被吹得裙角揚起,一縷發絲輕輕拂過眉梢,她依舊巋然不動,只是專注于前方。
吳奇能感覺到,有股陰郁磅礡力量縈繞在龍女周圍。
那力量深沉厚重,近乎天地之威,若是爆發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安全起見,吳奇在嘴里含了一點茶葉,茶獨有的苦澀讓他精神清醒了些。
他效仿龍女,同樣望向前面。
忽然間,吳奇發現周圍場景陡然一變。
地面結了厚厚冰層,空中鵝毛大雪不斷飄落,寒風呼嘯,空氣中伴隨著一種撕裂破碎般的異響。
腳下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河流,兩岸周圍一切都被寒氣凝結,唯有吳奇踏足的這條河依舊緩緩流動。
河水冰沁入骨,水中漂浮著零零碎碎的冰塊,不少冰塊中都封有東西。
吳奇左小腿被一塊菱形冰塊輕輕撞上。
他低頭看去。
這塊冰中凍了幾只眼楮,眼楮大小顏色各有差異,有黑有紅,瞳孔里都是驚恐與絕望,猶如幾枚巧奪天工的寶石。
從右邊飄過的冰塊里裝了半片人。
之所以說半片,是因為此人身體被沿著雙肩與脊椎切成前後兩半,浮冰里只凍了面部在內前半片人體,凍在冰中更顯單薄。
更古怪的是,這半片人眼珠子竟還能緩緩轉動,他努力看向吳奇,仿佛希望吳奇過去幫他一把。
吳奇轉過目光,看到從自己胯下飄過一片條狀冰塊。
冰中是一條巴掌大小的銀魚,身上被血蟲鑽得都是孔洞,它魚眼睜大,本該是魚尾位置的地方卻是一只細小的人腿,同樣被血蟲鑽來鑽去,表面坑坑窪窪。
吳奇回憶此前所斬三首血蟲的記憶。
這些冰中物或為妖類,或為器靈,或為殘魄,都尚存一口氣。
將它們凍在冰中,是為了讓它們變成孕育血蟲的溫床,以新鮮骨血供給這些蟲子不斷長大。
此蟲名為血螻,以血肉為食,越是強大的血食,越能讓它們快速成長。
血螻喜陰冷潮濕,嗜血如命,啃食一切可捕獵的血肉靈物。
它們成熟之後將蛻皮化為血虺,即赤目童子此前斬殺那三首血蟲。
血虺再進一步蛻變,就有一縷契機可以蛻變血螭,血螭為龍種異數,同樣能激發龍族血脈,獲取先祖法術與傳承。
這次襲擊鬼市的真正主使,就是一頭血螭。
它也是太歲幽王麾下,十二天象之一的「冰」。
眼下這冰天雪地,就是血螭所築冥地。蜿蜒循環的冰河輸送冰中血肉魂魄漫過冰山冰峽,猶如血液一樣輸送到這「方寸間」每個角落,喂養冥地里不斷被孕育的血螻。
冰層里難以計數的千萬血螻,以及部分沉睡的血虺,都是這一方冥地的冥蜮。
血螭派到鬼市的那頭,只是目前血虺中最強的一只。
萬千念頭,在吳奇腦里一閃而過。
“既然進來了,就不要妄動,好好看,好好學。”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吳奇循聲而望。
河岸邊,戢水龍女抬起左手,手指輕捻,拔出發髻中一枚發簪。
這發簪黑白相間,質如琉璃。
她手捏發簪,聲音淡漠“沒記錯,上一代的「冰」死在了泰山地府中。新人就該老老實實,腳踏實地。太歲幽王沒有教過你麼?”
“如果來的是曾襲擊蜀縣的「陰」,它會頭也不回地逃。”
戢水龍女手中,黑白發簪漂浮而起。
“既你本體為螭,這也算我為龍族清理門戶。”
她輕聲念道“據一枰之壘,邈有萬里之形,拈兩指之兵。”
發簪霎時化作一黑一白兩枚棋子,被龍女食指、中指夾住。
眨眼間黑子消失無蹤,僅剩白子猶在指間。
“恍發千鈞之弩,至忘寢食,從之何物,野狐驅人鄭重。”
龍女雙目泛白,冥地里陡然一變,被黑白交錯的經緯線條布滿,猶如一方天地棋盤。
吳奇只覺不再能左右動彈,明明意識仍然清醒,但就是無法再控制自己軀殼。仿佛剝離到了那冥冥中的棋盤上,淪為其中棋子。
這脫力感轉瞬即逝。
冰河里凝出一道渾身漆黑的高大身影,它似人非人,腦袋尖銳,有一雙血紅雙眸。在它頭頂,懸浮了一枚黑色棋子。
它聲音里都是驚恐“你……”
龍女手中白子一松,墜入水中。
鏗!
棋盤世界瞬間被這白子擊碎,那黑色人影則被吸入頭頂黑子中。
戢水龍女手一張,黑白二棋又恢復為發簪,被她插回發髻中。
回頭時,她卻看到吳奇正在揮舞青白雙截劍,奮力破冰,找出血螻與血虺斬殺。
饒是見多識廣如戢水龍女,也不由皺眉“你在做什麼?”
“斬妖除魔,我輩義不容辭。”
吳奇一臉正義,手中雙劍一刻不停。
這些可都是種樹的優質養料,多弄一點,多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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