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𠤖听到榮夫人的話，微微抬起了頭，不過很快就又垂下，眼楮中沒有半點神采，似是只剩下了一個空皮囊。
宋裕快步走進了院子，伸手攙扶住榮夫人，然後吩咐管事“都在這里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將三爺扶到屋中躺下。”
榮夫人眼楮盯著宋𠤖，慌亂地跟著往前走，恐怕走慢了宋𠤖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母親別急，別急，”宋裕道，“我請了郎中來，三弟不會有事的。”
榮夫人只覺得一條命去了一半，喘息都覺得困難，淚水模糊了雙眼，終于到了宋𠤖房中，宋夫人坐在宋𠤖床前，伸手去摸宋𠤖消瘦的臉頰。
宋𠤖一雙眼楮望著頭頂，沒有半點反應。
“𠤖哥兒，”榮夫人顫聲道，“你不要嚇母親啊。”
宋𠤖不說話，榮夫人就看宋裕“你弟弟到底怎麼了？”
宋裕抿了抿嘴唇聲音艱澀“三弟被發放去了礦山勞役，手腳還綁著沉重的鐵鏈，三弟總是鎮國將軍府的嫡子，哪里能這般受辱？”
榮夫人忙著去看宋𠤖的手腳，果然看到了被勒過的青紫痕跡。
榮夫人瞪圓了眼楮“不是說只在牢中關些日子？怎麼會去勞役？誰……”
話沒說完，榮夫人就已經清楚了“是宋羨。沒有他開口，誰敢這樣做？”
听到宋羨的名字，床上的宋𠤖發出一陣咬牙的聲音，眼楮里也充滿了鮮血，他支撐著想要起身，奈何身體承受不住，又重重地跌回床上。
榮夫人見狀忙上前勸說，宋𠤖哪里肯听，一副要去殺了宋羨的模樣，最後折騰的終于暈厥了過去。
郎中上前給宋𠤖診治，榮夫人哭得撕心裂肺。
宋裕安慰榮夫人“我再去想想辦法，將大哥請回來，讓三弟認個錯……”
“他肯回來嗎？”榮夫人道，“他來定州好幾日，我天天使人去請，他連鎮國將軍府大門都不肯進，管事在旁邊賠了小心，只求與他說上幾句話，守了幾天，他卻一個字都沒說。”
宋裕臉上也有憤恨，但還是道“父親為了我們兄弟的事動了氣，李佑也站在大哥那邊，鎮州百姓人人夸贊大哥……大哥勢頭正盛，眼下只能求大哥饒過我們。”
榮夫人哭道“他小時候就是如此，表面上讓人挑不出錯處，私底下卻向我屋子里放蛇，明知道他的心機，我卻還要去哄著他高興。”
榮夫人和宋裕說話的時候，宋𠤖已經醒過來，听到這話，他用盡力氣喊叫“誰都不要去求他……我早就說過，他就是天生的薄情寡義，非要……非要我們死才肯罷休。”
榮夫人忙吩咐郎中退下，上前拉住宋𠤖的手。
宋𠤖額頭青筋浮動，他看著榮夫人“母親你記得，不是我死，就是他死，沒有第二條路，不……”
宋𠤖又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我死，也要拉上他一起，我們都死了，母親和二哥才能過上好日子。”
听到𠤖哥兒說“死”字，榮夫人有種錯覺，好像她已經失去了他，她慌張地將宋𠤖摟在懷中“別……別說這種傻話，你不會有事……母親不會看著你死。”
“母親，”宋𠤖拉住榮夫人的手臂，“您幫我，您幫幫我。”
榮夫人不知道宋𠤖要讓她幫什麼，她心軟的一塌糊涂“你放心，母親不幫你幫誰？”
“好，”宋𠤖道，“若是宋羨再向我下手，母親就拿了父親的兵符，讓我調兵遣將殺了宋羨。”
榮夫人一怔愣在那里，宋𠤖說的是胡話，就算她這樣做，宋𠤖會有什麼好結果？殺了自己的嫡長兄，朝廷命官，那是死罪一條。
“胡鬧，他有什麼罪名讓你帶兵前去？”
榮夫人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宋𠤖放在她手臂上的手又緊了緊“母親，他私通遼人，他有大罪。”
榮夫人驚詫“你胡說些什麼？”
宋𠤖篤定地點頭“有人向我告發，等我找到證據，坐實了他的罪名，父親就能出兵大義滅親。”
榮夫人看向宋𠤖幽深的眼楮，整個人一抖。
宋𠤖道“母親，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榮夫人听著宋𠤖的話，心中忽然鬼使神差地想到宋羨被殺的模樣，宋羨死了，或許往後就都太平了。
榮夫人耳邊響起一個聲音“無論什麼事，只要你說，我都會幫你做好。”難道她要請那個人幫忙？
就像當年救回兩個孩兒一樣？榮夫人一時拿不定主意。
宋𠤖知曉母親的性子，也不再逼迫，母親見到他這般慘狀，早晚都會答應。
榮夫人走了之後，宋𠤖閉著眼楮躺在床上休息，母親的神情他都看在眼里，這些日子他也算沒有白白受罪。
“三爺，”宋𠤖身邊的小廝上前道，“嘉慧郡主讓人從京中送物件兒來了。”
宋𠤖睜開眼楮，臉上滿是欣喜“在哪里？”
小廝將手中用皮革包裹的小包遞給宋𠤖，宋𠤖緩緩地將包裹打開，露出里面一把匕首。
匕首出鞘，森然的冷意撲面而來。
宋𠤖眼前浮現出嘉慧郡主嬌羞的面容，他的心一陣突突亂跳。
等他成為新的義武節度使之後，嘉慧郡主會幫他鏟除前朝余孽，將廣陽王屬地奪回來。
嘉慧郡主是廣陽王叔叔的血脈，廣陽王這一脈僅剩她一人，廣陽王屬地被奪回之後，這些地方朝廷會給嘉慧郡主的夫婿。
宋𠤖想著嘉慧郡主，都說廣陽王俊美無雙，他的族人果然也是個個美貌。
高官厚祿，美妻在旁，才該是他應有的。
宋羨這次定會死在他手上。
……
滄州。
橫海節度使屬地。
甦懷清正在看母親送來的信函，從字里行間就能看出母親的怒氣，只因為他讓人買了陳家村的藥材。
“那陳家村都是在為宋羨做事，你怎麼就不明白？真以為一群鄉野村民能懂得藥材？藥材也就罷了，現在又建了熟藥所，熟藥也是誰人都能做的？”
自此之後信函上所寫都是辱罵陳家村人的話。
甦懷清不願意再看，將信函湊在燈下燒了。
信函燒成灰燼時，傳來了敲門聲，
甦懷清住的客棧，除了身邊人只有一個人知曉，于是他沒有猶豫喊了一聲“請進。”
門被推開，秦茂行走了進來。
秦茂行是橫海節度使的外甥，在京中時與甦懷清相識，兩個人一見如故，從此之後總聚在一起說話，說的都是當下的政局。
甦懷清給秦茂行倒茶，秦茂行迫不及待地開口道“你听說鎮州建官藥局的事了嗎？真的做好了，宋羨可就又立了一功。”
甦懷清沒有說話。
秦茂行接著道“你相信一個村子能制作熟藥？你說宋羨到底圖謀些什麼？”
甦懷清看向秦茂行“你覺得宋羨是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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