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憂!
凌晨七點,當陽光終于穿過那道厚重的簾幕,給昏暗的房間投射來第一縷光明,床頭的鬧鈴也在這時準時響起
沒有一絲猶豫的睜眼,按鈴,起身,從床邊站起身,一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之後便是刷牙洗漱,換衣,準備早飯,這樣繁瑣卻又平常的?早晨在過去十幾年里,王禹心已重復千千萬萬遍。
唯一不一樣的是,今天是她進入玉湖市第四人民醫院實習的第一天
可她?的心里並沒有為此掀起絲毫的波瀾,之後的一切又會與她之前二十七年時光所經歷的一切有多少不同呢?與所有普通人不同,她自甘平凡、享受普通
公交車上擠滿了焦急的上班族,還有一群目的地為某個送雞蛋的藥店和大促銷的超市的退休老人,偶爾能傳來兩代人因為讓座問題而爭論不休的聲音,這樣擁擠壓抑的氣氛讓周圍的臉上都浮現一絲煩躁和不耐煩?,于是身處其中卻仍舊面無表情、平靜的看著窗外的王禹心一時顯得有些和車廂里的人群格格不入
“看來擠公交?對她來說還是要多花幾天適應”
王禹心望著窗外因為早高峰而堵起的車水馬龍這麼想著
進入了醫院的大樓,迎面走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
“你就是新來的實習生吧,我叫陳海?平,是精神科副主任,從今天開始由我帶你們度過實習期”
未等王禹心有所回應,他卻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右手邊是電梯口,右邊兩個是患者專用電梯,左邊是醫生護士專用的電梯。左手邊是掛號窗口和領藥窗口”
“二樓,主要有心理咨詢室和箱庭治療室?,血檢窗口和化驗室也在這一樓;三樓,是睡眠科的主要樓層,核磁共振和腦部掃描也在這一層樓進行”
一直等到了?五樓,陳海平才停留了下來
“這層是精神科普通號科室,也是你結束實習期後工作的地方。如果你能成果度過實習期的話”
說這話時,陳海平的語氣里帶著高高在上,王禹心大概不是他帶的第一批實習醫生,她仿佛能看見之前的那批實習醫生被他為難的模樣
幾乎所有前輩都會對初出茅廬的後輩們帶有一絲成見,認為他們涉世未深、幼稚魯莽,是一個令人十分不省心的麻煩,這仿佛成了所有行業里什麼不成文的“規矩”
王禹心卻對此並不在意,這種對自己?沒來由的自信和“孤芳自賞”的人她從學生時代就見過,那些自以為是、嬌縱狂傲的“優等生”,還有那些沉迷于自我、不可一世的“老教師”等等等等,她見過太多了,也更不想和他們多費口舌
于是她只是平靜的看著陳海平,並不多做表情和多說一句話?。
陳海平看見了她?這幅無所謂的模樣,忽然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丑,霎時有些羞�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不要太心浮氣躁了,真以為因為在學校獲得了什麼不得了的成績,就可以在這里混得如魚得水了?”
“不知道我做了什麼讓您這麼認為,不過我很同情您,比起我,您才更像自己剛剛描述的那一類人”
“我?你同情我什麼?”
“您只尋找那些支持你們觀點的人和事,于是對我們這些超出您掌控的年輕人不屑一顧;您的態度極度主觀,所以認為所有的年輕人都一樣,一樣的狂妄自大、不可一世;您對自己過分關注,缺乏對他人的關注以及同情,所以您從來不在乎那些年輕人怎麼想;當您沒有得到別人的贊揚的時候,就會感到很不舒服,于是您對看起來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我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王禹心頓了頓,“禮貌”的微笑著
“作為前輩,我想您比我更明白這些都是‘自戀型人格障礙’的表現,也更了解這種癥狀通常是因為並不怎麼愉快的童年而造成。所以,我很同情您”
“你是新來的實習醫生吧?怎麼一個人在這?你的導師是誰,怎麼把你一個人丟這了?”
一個柔和、溫厚的男聲從背後傳到耳邊,彼時,王禹心已經被氣急敗壞的陳海平扔下,一個人在醫院的走廊里站了有一段時間
男人從背後走到了她的面前,那雙清澈、單純卻又溫柔的眼楮就這麼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視線里
“你是哪個科室的?”
男人關切的眼神讓王禹心忽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腦袋也完全無法提取到周圍的信息,只有面前這一雙澄澈的眼楮不斷浮現
她瞥了一眼男人胸前的牌照,“何書玉”幾個字赫然印在上面,她幾乎是下意識抿了抿自己的嘴唇,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個“奇怪”的動作
“我,我是精神科的,導師是陳海平,他……他好像有急事就走了”
王禹心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對一個剛剛認識的人撒謊,也許是不想讓對面的人知道那有些不怎麼“美好”的真相
自己是想讓眼前的這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對她有個好印象?王禹心的大腦忽然反應過來,卻在認識到這一點後更加迷惑,為什麼?
王禹心覺得,如果五分鐘前剛嘲諷完自己以後要朝夕相處的導師的她還站在這里,一定不會相信此時手足無措、滑稽可笑的人會是和她同一個名字。
她憑著回憶找到了這里,那張長椅仍舊在那里,只不過上面的紅漆經過歲月的風吹雨打已然有些脫落,零零散散的掛在上面,像是秋日里飄落的紅楓葉
一上午都被陳海平用盛氣凌人的眼神盯看著,終于能在這時松一口氣。她本不想在實習第一天就惹是生非,奈何老天爺似乎對她自甘平凡的態度感到不滿,處處刁難
坐上長椅,王禹心有些懷念的看著頭頂那一個個銀色“牢籠”,這是第四人民醫院住院部的“特色”,在三層或者兩層以上高度的樓層窗戶上都裝有間隔很密,大概只能經由一個成年女性的手臂通過的鐵柵欄,她也曾在柵欄的另一邊度日如年過
喵∼
一團溫熱的柔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腳邊,有些髒兮兮的小流浪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將自己的小腦袋往王禹心的褲腳上蹭著,黏糊糊的叫聲在秋日的空氣里此起彼伏
王禹心成功的被小家伙的撒嬌攻勢俘獲,彎下腰,輕柔的撫摸著它,小家伙也十分受用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眼里不經意間染上了溫柔的笑意
“你也和我一樣孤零零的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