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仙是有私心的。
她想借此次詩會試探一下甦賢的才華。
再加上,上己詩會已不能為她所用,早已變成楚皇的“招聘大會”,她早有將之取消的想法。
所以,甦賢婉拒她後,她在心情不好的情況下,才會毅然決然,提前取消那勞什子的上己詩會!
即便楊宗來了也不好使。
但卻沒想到,甦賢居然改了口,又要出城去參加詩會,還提了個要求——希望人多一點,熱熱鬧鬧才好。
楊若仙立即轉悲為喜,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
她真的很想見識一下甦賢的才華。
在她眼中,甦公子是一個正人君子,一心只讀聖賢書,還有著崇高與遠大的宏願——撰寫一部曠世史書!
這樣的人才,想必他的文采也極好……
事不宜遲,楊若仙面帶憧憬的笑容,徑直起身,邁著腳步提著裙擺,眼見就將出門操辦明日的詩會。
“咳咳!”
豈料,剛走沒兩步,身後竟傳來一個咳嗽聲。
楊若仙立即駐足,回頭一看,兩眼當即瞪大,驚詫道︰
“爹?您怎麼在這里?爹爹是什麼時候來的?”
“你……”
楊宗差點噴出一口老血,平地一個趔趄。
什麼叫做“您怎麼在這里”?什麼叫做“爹爹是什麼時候來的”?
這個不孝女瘋了吧?剛才是誰與她聊了那麼久?
還有,方才口口聲聲說絕不操辦詩會的是誰?現在听了甦哲一句話就火急火燎出門、還忘了老爹的人又是誰!
身為老父親的他,居然還比不過一個外人?!
楊宗一時無言,面色狐疑又古怪,嘴皮子都在輕輕顫動,最後只說出一句話︰“老夫來此已有許久!”
“爹……”
楊若仙尷尬一笑,終于明白過來,眼見老爹的面色越來越黑,她趕忙出門,只留下一句話︰
“明日的詩會十分重要,需要籌備之物還有許多,爹爹請隨意,女兒先去忙了。”
楊宗看著女兒遠去的背影,原地默立良機。
最後搖了搖頭,悵然道︰“仙兒終究是長大了……”
……
次日。
三月初三,上己佳節。
天光明媚。
一大清早,甦賢起床後,便收到楊若仙派丫鬟送來的沐浴用品,其中包含一個重要的道具——香草。
洗澡,便是上己節的第一個習俗,叫做“祓禊”。
按上古時期的說法,上己當日,不分男女,都要到河流邊沐浴洗漱,此時春江水暖,用香草沐浴,能達到驅邪的功效,對身體很有好處。
時至今日,洗澡的習俗依舊,但大多演變成了泡溫泉,且分開男女,若沒有溫泉,在家沐浴泡澡也是可以的。
甦賢用香草泡完了澡,走出浴室的他頓覺神清氣爽。
楊止蘭與周威也泡完了澡,等候在客廳,楊若仙派來接應的丫鬟小廝等,也在客廳恭候。
“出發吧,別讓楊姑娘她們久等。”甦賢來到客廳,直接吩咐道。
“是……”
離開暫居的小院,走了一會兒,一行人便來到楊府的大門之前,那里有一塊空地,許多楊家族人已等候在此。
有楊家眾骨干成員,也有隨行的丫鬟與僕從,當然少不了上己詩會的操辦人——楊若仙,烏壓壓一大群人。
楊宗、王謙等主要人員卻不見,應該是還沒到。
人群後面,是許多車馬,有載人的馬車,也有載貨的平板車。
此次出城游玩,不僅僅有詩會,還有春游、踏青、野炊等等活動,自然要帶上鍋碗瓢盆等家伙事。
楊家之人雖多,但大多都是“綠葉”,唯獨楊若仙,是那萬千綠葉陪襯的“鮮花”,鶴立雞群,格外顯眼。
甦賢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她。
咦,甦賢頗感意外,楊若仙身旁竟還有一個少女。
除了年齡小一些,體型袖珍一些以外,若論姿容與氣質,竟與楊若仙不相上下!
一大一小兩個大美女,手挽著手站在一起,恰似一對並蹄蓮,莫非她們是姐妹?甦賢心中暗暗猜測。
可是不對啊,他來到楊府已有多日,竟從未見過那個袖珍的少女。
旁邊的丫鬟似乎看出了甦賢的疑惑,自發解釋道︰
“甦公子,二小姐身旁那位小姐是當朝老國相之女,年方十六,與我們二小姐是無話不談的閨蜜。”
“原來是老國相之女,難怪,我說怎麼在貴府從未見過她。”甦賢點頭。
“……”
甦賢打量兩女之際,那邊廂的兩女也在打量甦賢。
她們手挽著手站在一起,楊若仙遠遠的看著甦賢到來,心中終于松了口氣,她就怕甦賢臨時改變主意。
好在甦公子人到了。
她已在腦補甦公子在詩會上大展奇才的那一幕……
老國相之女,面容圓潤,五官秀美,一雙黑亮的大眼撲閃撲閃,古靈精怪,抓著楊若仙的手正嘰嘰喳喳︰
“楊姐姐,你有所不知啊,方才我踫到那個周智周公子,他為了與姐姐同行,昨晚半夜就在府門外痴等……”
“好痴情!好有心!好令人感動哦!”
“楊姐姐你說……”
老國相之女忽然頓時,因她發現楊若仙心的思根本不在她這里,而是凝望著遠處的一行人,一動不動。
她順著視線看去,一眼便發現了走在最前面的甦賢。
“哇!”
她表情大變,瞠目結舌,拽緊楊若仙的手,壓低了聲音問道︰“楊姐姐,那是哪家的公子啊?我竟從未見過,是姐姐你的表哥或表弟嗎?”
楊若仙听了這話,宛若被針尖輕輕扎了一下似的。
她警惕的看了眼老國相之女,解釋道︰“那就是我給你說過的,為叔祖針灸的甦哲甦公子了。”
“他就是那個甦哲?”老國相之女吃驚不小,雙眸中泛著異彩,喃喃道︰
“我還以為他是一個老頭子呢,畢竟那可是傳說之中的‘回陽九針’,但卻不想,竟是一位……”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低眸抿唇,這個動作使她的臉蛋兒愈發圓潤,粉嫩粉嫩的,像是一顆多汁的水蜜桃。
楊若仙略感不適,忽想起她方才嘰嘰喳喳了許久,便轉移話題問道︰“對了,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我剛才說了什麼嗎?”老國相之女側頭看著她,一臉無辜。
“……”
此時,甦賢一行已經走近。
楊若仙懶得理會這迷湖的小閨蜜,斂 上前,對甦賢盈盈一拜︰“甦公子來得正是時候,待爹爹一到,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後面,老國相之女直接傻眼。
這還是印象之中那個高冷帶霜、對任何男人都不假辭色的前朝公主麼?
即便甦哲會“回陽九針”,能治楊功之疾,可她也不應該如此殷勤啊,竟主動迎上前,主動行禮,還主動開口搭訕……
她真的傻眼了。
對比府門外,昨晚大半夜就等候在那的周智,這位甦哲甦公子當真太過幸運,竟能得楊姐姐如此對待。
她不得不對甦賢刮目相看!
在她看來,甦賢既得如此殊榮,應該倍加珍惜才對……可是下一刻,她下巴都快到落在地,目瞪口呆。
她看見了什麼?
那位甦哲甦公子,面對楊若仙的殷勤,只簡簡單單的“嗯”了一聲,然後直接錯身而過,眼皮都不眨一下。
這是……視楊若仙為無物嗎?
關鍵是,在她眼中一向高冷的楊姐姐,沒有絲毫不悅不說,還像個丫鬟似的跟在甦哲身後,自顧解說著今日詩會的各種準備……
看來這個名叫甦哲的公子,比楊姐姐都還高冷啊……老國相之女心中暗道。
眼見甦賢朝她走來,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這位姑娘看著面生得緊,不知如何稱呼?”甦賢在她身前兩尺處站定,咧嘴一笑,陽光燦爛。
老國相之女一呆,他不是比楊姐姐都高冷麼?可為何會看著她笑呢?
楊若仙在旁解釋道︰“她是我們南楚老國相的千金,姓羅名荔,她將與我們同行,一起出城。”
“蘿莉?”甦賢一怔,隨即笑著做了個揖︰“原來是蘿姑娘,幸會。”
“你就是會回陽九針的那個甦公子?”羅荔回過神來,圓潤的臉頰掛滿笑容,黑寶石般的眼眸中帶著一絲審視。
“不錯,正是在下。”
羅荔因見甦賢並不高冷,相反,笑容還很溫暖,給人一種很好說話的樣子,于是她大眼一轉,湊近甦賢問道︰
“那個回陽九針好不好學?甦公子能教我扎針嗎?”
甦賢莞爾,打趣笑道︰“這可不行,師門絕技,不可外傳,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扎針。”
“給我扎針?”羅荔嚇得後退一步,抿了抿唇,問道︰“那你的針……有多粗?會不會很痛啊?”
甦賢正待取出銀針,嚇一嚇楊若仙的可愛小閨蜜,結果楊若仙忽然橫身攔在兩人中間,面朝羅荔訓道︰
“荔妹,別胡鬧了,甦公子師從世外高人,那針法乃不傳之秘,豈可輕易傳授給外人?”
羅荔頓時耷拉著腦袋,默不作聲,雪白裙擺之下,半個巴掌大的繡花鞋輕輕踢著路上的小石子兒。
忽然,她想起來什麼似的,抬頭看著甦賢,一臉純真︰
“那甦公子你可要小心了,想學回陽九針的人必定不少!”
“……”
甦賢听了這話,心頭微微一凜。
這倒是不錯,回陽九針這種傳說之中的東西,誰見了不覬覦?
這讓他對今天的行程略有擔心,楚皇與南楚的文武都要去,萬一……
罷了,今日雖要冒一些風險,但想來問題不大,再者,楊功的病尚未痊愈,楊家一定會拼全力保護他的。
若此時退縮,計劃必定受阻,他可不想在楊府再待上十天半個月。
再說,等任務完成,他搖身一變就能從甦哲變成甦賢,怕他個鬼。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
約半刻鐘後,楊宗與王謙終于姍姍來遲。
簡單寒暄一番,眾人一起走出府門。
他們將在府門外的大街上登車,或者上馬。
“楊姑娘!”
豈料,眾人剛出府門,遠處就出傳來一個興奮的叫聲,那是周智。
話說周智在此等了數個時辰,現在終于見到楊若仙出府,他高興得直蹦 ,快步往這邊跑來。
“站住!”
楊若仙身邊自有保護她的高手,此時挺身而出,像一座高山般攔住周智的去路。
“楊姑娘,楊姑娘,今日能與楊姑娘同行,是在下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楊姑娘……”周智雖被阻攔,但卻在那又跳又叫。
楊若仙面色頓時難看起來,往那邊瞪一眼,同時下意識靠近甦賢一步,對甦賢說道︰
“甦公子,別理他,我們上馬吧,甦公子遠從外地而來,對潭州城內外都不熟悉,我可以為公子做向導。”
甦賢卻搖了搖頭,一臉高興的朝數丈外的周智招了招手,喊道︰“原來是師……周公子,數日不見,周公子可好?”
“又是你!”
周智這才發現,楊若仙身邊竟站著那個令他萬分厭惡之人。
這讓他妒火與怒火的火苗同時躥起,大聲呵斥道︰
“離楊姑娘遠一些,楊姑娘乃天之嬌女,而你是什麼東西?你也配!”
誒,大師兄果然不好做啊……甦賢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勸道︰“周公子,你師父難道沒有教過你,罵人是不對的嗎?”
“你……”周智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楊若仙秀眉一蹙,一臉厭惡與高冷的瞥著周智,寒聲道︰“周智,你還是離開吧,甦公子大仁大義,雖不與你一般見識,但我在旁卻看不下去。”
“我……”周智再度啞口。
甦哲大仁大義?
放屁!
“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一旁,小閨蜜羅荔也跳了出來,小小的指尖隔空點著周智,大眼中滿是厭惡,罵道︰
“以前,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好人呢,為了見楊姐姐一面不惜痴等數個時辰。”
“可是現在,你居然污蔑與辱罵甦公子,原來你這麼可惡啊!”
“……”
周智面色黑如鍋底,氣血翻涌,但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最後他瞪著甦賢罵道︰“你給我等著,今天我一定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話音落後,懷恨在心的周智轉身大踏步離開。
他這一去,並非是不參加今天的詩會了,而是去城外,與那些慕名而來的名人雅士們匯聚在一起。
甦哲,能得到楊若仙的青睞,妒火中燒的可不僅僅只有他一個。
今天的聚會,他將聯合對楊若仙有想法之人,一起對付甦哲,讓他名譽掃地,也讓楊若仙睜大眼楮仔細看一看,甦哲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甦賢並不在意,不管怎麼說,周智都是他的師弟,誒,做大師兄的當胸懷寬廣。
所以,若有機會的話,他決定待會兒在詩會上與周智比試一番,讓他知道大師兄就是大師兄。
仙女下凡般的大美女楊若仙,即便他不想去配人家,其他人也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