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之後,腦部劇烈的疼痛並不只是持續一次兩次。
每隔幾天,腦袋里就像有一個熾熱的能量,在灼燒著他的大腦。
對于他而言,這些疼痛大多他都記得不太清楚了。
他記得最清楚的是,那次手術挺過去之後,過了幾天,他真的被所謂的父親帶去了游樂園。
那是他第一次出醫院的大門。
看到了,除了醫生護士之外正常的人。
他們不像醫院里的人,瘋瘋癲癲,還會自言自語。
他們像是很忙碌,來去匆匆。
還看到了很多很多和他同齡的小朋友。
那天游樂園里人很多,每一個游樂項目都需要排隊才能獲得游玩的資格。
那年他六歲,他和他的父親第一次去了游樂園。
只因為他手術之後活了下來,還因為在那之後,他將面對更加殘酷的人生。
那是s市最大的游樂園,人山人海。
六歲的他臉上一臉的興奮,他父親臉上也難得掛上了興奮的笑容。
父親臉上的笑容並不只是因為和他一起去了游樂園。
而是因為他親手把某個東西放進了自己兒子的腦袋之中。
小小的王戈當時並不懂得這些,只記得那天的天很藍,踫到的人也都是善良的人。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玩一個叫摩天輪的項目。
那天,他和父親上了摩天輪,摩天輪緩緩的行駛著,小小的眼楮興奮的看著越來越遠的地面。
地面上的人越來越小,他們所在的位置越來越高。
他激動的無以言表,像一個傻子一般靠在摩天輪上,小小的身體激動的顫抖著。
他抬眼看向父親,只見他一臉的面無表情,正襟危坐的坐在正中央,一副例行公事的樣子。
“爸爸,你看前面的人比咱們還高!”
小王戈小小的手指指著前方的一個車廂,眼楮瞪的大大的。
王院長微微點一點頭,語氣無悲無喜,“嗯,看到了。”
小王戈高漲的情緒一下子被拉了下來,扭過頭來,趴在車廂的窗戶上,微微抬頭看著上一車廂的人。
上一車廂的人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有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父親,美麗知性的母親,乖巧的女兒和……看起來腦袋有毛病的兒子。
那個小孩子看起來和自己一般年紀,恰好在這個時候,他也趴在車廂上。
在這一瞬間,四目相對。
那個小孩子沖著他笑了笑,還使勁地搖了搖手。
他永遠記得那天那個小孩子的笑容,笑的和精神病院的智障沒有什麼區別。
“小凡,別亂晃,你要是再亂晃,老子就在最高處把你扔下去!”
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父親抓起小孩子的衣領把他強制按在了椅子上。
小王戈依舊趴在車箱的窗戶旁邊,眼楮里滿是羨慕。
他也不知道趴在邊緣有什麼危險,只是覺得那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父親語氣雖然嚴厲了一些,可看向那個小孩子的眼神,是慈愛的。
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對自己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麼多年過去,王戈所有痛苦的回憶里面,只有去游樂園里的記憶是快樂的。
而踫到那溫馨的一家人的短暫幾分鐘,竟讓他記到了現在。
大概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溫馨的家庭。
時隔多年,再次相遇。
沒有人會記得那個在他們車廂下面的少年。
他也從來不會提起。
總歸都是擦肩而過。
王戈猛的在黑色轎車里睜開了眼楮,曾經清澈的眼神充滿了戾氣。
看向王院長的眼神,再也沒有了從前的期待,只有滿眼的戾氣。
“醒了?”
王院長蒼老的眼楮看了一眼王戈,繼續開車向前駛去。
車窗的窗戶再次降了下來,風輕輕吹了進來。
年齡大了,在密閉的車里面,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王戈沒搭理王院長,腳依舊非常惡劣的伸在面前的儲物箱上。
也許是因為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王戈整個人顯得有些情緒低落。
他竟快要忘了,原來自己小時候的要求是這麼的簡單。
滿是戾氣的眼楮環繞了一圈,最終落在了一張陳舊的照片上。
陳舊的照片上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懷里抱著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大約七八歲的年齡,眉宇之間和王戈有些相像。
女人的臉上露出的明媚的笑容。
她的身旁,還有一個身著白大褂的男子。
四個人臉上都露出了明媚的笑容,看起來像是溫馨的一家四口。
就像他曾經在摩天輪上看到的一家四口一樣。
那兩個男孩,據說是他的兩個哥哥。
那個女人,據說是他的母親。
只是,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因為,他那兩個哥哥也接受了開顱手術,全部手術失敗,離開了人世。
然後,他的母親因為承受不住喪子之痛,瘋了。
住在了自家開的精神病院里。
後來,生了他。
所以,王院長的年齡明明已經可以當他的爺爺了,其實卻真的只是他的父親。
他剛出生,就接受了開顱手術。
開始了痛苦的一生。
照片里的那個女人,在他出生那天,看到他也被送去手術室進行開顱手術之後,跳樓死了。
他出生那天,就是她的忌日。
這些事情王院長不可能告訴他。
他是從瘋瘋癲癲的病人口中得知的。
精神病人的話,也不都是假話。
當所有的精神病人都這樣說的時候,那這件事情就一定是真的。
王戈陰霾的看了一眼照片,聲音無悲無喜。
“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
若是沒有進行開顱手術的話,他也許會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
王院長順著王戈的視線,看到了車廂內掛著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被他瘋狂的復印了好幾十份,放在了車里,房間里,研究所里……
承載著他的思念和後悔。
“這是我們華佗一脈的信仰,我們必須要完成。”
王院長手指有些發抖,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痛苦的。
“呵!”
王戈冷哼了一聲,不再搭理王院長,繼續縮在副駕駛的位置。
信仰這個詞語他從小听到大,卻從來沒有任何信仰在他心中出現過。
他只是想平平淡淡的活下去,腦中那個該死的東西能不再疼痛,如此便好。
這些,對于他而言,都是痴心妄想。
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幾場開顱手術,就奠定了他的悲劇。
悲劇已經開始,無法回頭,他只能順著錯誤的道路向前走。
東西已經在他的腦中,他想要平淡的活下去,就必須犧牲一些人的生命,來獲得大量的資料信息。
王戈一臉枕著胳膊,陰霾的看向窗外。
嘴角危險的勾了勾。
他活的如此痛苦,就該也把別人拉下地獄,讓他們也嘗嘗痛苦的滋味兒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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