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
乍然響起的手機鈴聲,驚醒了枕頭里的百合子。
“”
天已經亮了,但還沒到暑假里應該起床的時間,頂多才七八點的樣子。她瞪著雙眼,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還有接電話這回事。
“唔手機”
百合子在枕頭邊上和被子底下都翻找了一會兒,沒見到手機的蹤影;等她意識逐漸清醒,想听聲辨位時,鈴聲又停下來了。
“”
她坐著愣了一會兒。
半分鐘後,當鈴聲再次響起時,她探出頭,朝地板上看了一眼。
手機掉在拖鞋上,屏幕閃爍著。百合子看見了現在的時間,也看清了打來電話的人。
“誒,媽媽”
她趴了下來,沒撿起手機,而是伸手一點,接通了電話。
寺田母親不是教師,今天也得按時去醫院正常上班;
只是在上班路上,看見了膩歪的高中生情侶,讓她想起遠在東京的女兒也已經放假,便特地打了個電話過來。
她說了很多,但核心的意思始終圍繞著同一個點,“回大阪。”
“不是一個月前才回去過嗎?”
“媽媽每——天都想看到小百合”
“不可能我在家里待上一個星期,你和爸爸就會嫌棄我了。”
“那就在被嫌棄之前回東京。”
“誒,這麼好說話?”
百合子有些意外,又想了一會兒,也就答應了下來。
“那我明天回來吧。”
“上午還是下午?”
“下午上午起不來的啦。”
“不行,上午回來。到大阪了就來醫院找我,下午我帶小百合出去吃飯。”
“好吧。”
掛斷電話後,百合子又在床沿趴了一會兒。
“得和她說一聲呢”
翻著號碼簿,她的指尖在真山的名字上停留了幾秒,肚子忽然叫了起來。
咕——
“”
百合子撿起手機,又翻了個身,望著天花板。
“算了,直接過去吧還能吃個早餐。”
打著呵欠,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她又在鏡子前停留了一會兒。
“嗚哇果然沒睡夠就會這麼憔悴呢,三十歲真是可怕”
百合子念叨著,打開鏡子前瓶瓶罐罐,在臉上涂抹起來;
化了個淡妝,又各種不滿意地挑了一套便裝穿上,她走出單身公寓時,已是起床半個小時之後了。
不過,羽海野咖啡廳開門的時間,也沒有那麼早。
百合子走到那邊時,真山紅葉剛開店沒一會兒,正在櫃台里愣愣地看著店員們忙碌。
“她也沒睡醒啊”
百合子走進咖啡店,真山瞥了一眼,臉上的驚訝只持續了一兩秒。
“出什麼事了?”
“”
這是什麼思路啊?
百合子打了個呵欠,趴在櫃台外,“起早了。”
“為什麼?”
“餓了。有早餐嗎?”
真山看了她幾秒,又點點頭,將菜單遞了過來。
“學校里有事?”
“不為什麼這麼問?”
“小百合今天化妝了。”
“誒,紅葉也能看得出來嗎?”
“”
真山看了她一眼,“我好歹也是女人。”
“不我沒有小瞧你的意思,只不過好像從來沒見到你化妝呢。”
“因為不需要。”
“是是知道你年輕又漂亮了。年輕真好呢”
百合子在菜單上隨手點了點,“就這些吧。”
“k。”
她就在吧台坐下了,里面的真山忙碌了一會兒,端了杯牛奶燕麥片給她。
“先喝一點這個吧,其他的也都在準備。”
“謝謝。”
百合子抿了一口,“唔,不錯嘛紅葉最近好像變忙了許多。”
真山對她的關心還以一笑,說道︰“沒辦法,暑假一到,店里打工的學生直接離開了大半連越水都回北海道了。”
“但是,也有不少那種暑假才到東京、一邊打工一邊體驗東京生活的學生吧?”
“那種學生不太好用。要負責住宿什麼的,太麻煩了,我不會收留的而且有不少孩子還是偷偷從家里逃出來的,家長找上門,八成是帶著警察一起,更麻煩了。”
“嗚哇,真無情。”
“小百合是老師,我可不是。”
“小百合老師明天要回大阪了。”
“”
真山停頓了一下,“是嗎。”
“什麼時候的車,需要我送你去車站嗎?”
“上午,具體的時間還沒決定呢。”
百合子喝了一口燕麥片,舔了舔嘴唇,“待會兒邊吃邊看吧。”
“那小百合回來的時間呢?”
“被爸爸媽媽嫌棄的時候。”
真山笑了笑,“那我很快又能見到小百合了。”
“”
百合子兩眼一翻,“早餐上得好慢啊。”
“本店今日的營業剛剛開始,招待不周,還請諒解。”
她朝身後看了看,“我不會是第一個客人吧?”
真山擦著杯子,“是的。”
“真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呢”
“本店每天第一位上門的客人可以免單。”
“誒——真的假的?”
百合子在高腳凳上左晃右晃,試圖看清靠在前台附近,還沒來得及擺出去的小黑板,“有寫這一條嗎?”
“今日限定的隱藏福利。”
“”
她撇了撇嘴,“這麼客氣干什麼啊。咖啡廳最近的收支不是挺微妙的嗎?”
真山笑了一下,“也不差小百合這一點。”
“但現在,咖啡廳的收入,是紅葉唯一的經濟來源了吧?”
“是的。不過,我姑且還有些存款,就算一直虧損經營下去,也能再支撐個四五十年。”
“存款是指原來那些灰色收入嗎?”
“不,都是一些正經合法的生意,只不過是極道的人在打理而已。”
“那紅葉為什麼還要跟他們做切割而且,真的能完全分離出來嗎?”
“因為小百合不喜歡。”
余光瞥見有店員朝這邊走來,真山加快了語速,“而且一直要分心兩顧,我自己也覺得有點累了。”
“至于能不能從那邊分離出來,姑且還不需要小百合來擔心。”
“”
百合子抿了抿唇。
“小百合老師”端著盤子的店員,終于走到了這邊,“你的牛角面包。”
“謝謝誒,相羽同學?”
“早上好,小百合老師。”
亞美對她笑了笑,“今天起得真早呢。”
“你沒有回去哦,對了,相羽同學是東京人。”
百合子拿起牛角面包咬了一口,“暑假里也繼續打工嗎?我听瀧野說,相羽同學每天還要去學校里練習呢。”
“練習是下午的事。”
亞美握著盤子,“上午沒什麼事做,就過來幫忙了。”
“可以在公寓里睡覺的說”
“——小百合,不要煽動我的店員偷懶。”
真山有些無奈,“本來留下來的就不多了。相羽,你繼續去忙吧。”
“好的。”
亞美轉身離開了。
“這個孩子,現在真是乖巧听話”
百合子望著她的背影,“總是讓人忽略,她其實也是個大小姐呢。”
“那個孩子,有時候過于單純了。”
她說什麼,真山就能接著聊什麼,“從某些方面來說,和深閨大小姐差不多呢。”
“深閨大小姐?這個時代還有那樣的人嗎?”
“誰知道呢。”
“單純啊”
百合子又咬了一口牛角面包,聲音含糊,“就和越水一樣,難怪她們關系那麼好。”
“越水麼”
真山垂下視線,望著櫃台里的斑斕玻璃杯,“那個孩子,是另外一種‘單純’呢。”
“什麼?”
“沒什麼。”
百合子也沒多問,又跟她聊起了別的。
邊聊邊吃,其余東西也陸續送了過來。吃完這頓相當豐盛的早餐,她已經有些撐了。
“誒,我點了這麼多嗎”
她在吧台上趴了下來,有些艱難地問了一句,“紅葉,多少錢啊?”
望著她的頭頂,櫃台後的真山搖了搖頭。
“第一位客人免單。”
“真是的,又來了我要付錢。”
一份賬單遞了過來。
百合子望了一眼,又坐了起來,“4760日元?!”
“是的。”
“唔,也對畢竟吃了那麼多而且真山這里的東西也很不便宜,不是很貴才對!”
她結了賬,真山合上收銀櫃,又對她笑了笑。
“感謝惠顧。”
吃飽喝足,百合子也沒有離開,又要了一杯咖啡;見前台這邊漸漸忙碌起來,便找了個靠窗的地方坐著。
“不知道理花和瀧野,在山形那邊怎麼樣了”
她望向窗外,大團的白雲匯聚在一起,飄蕩在碧藍的天空之上。
陽光照射,雲團的邊際白得耀眼。
“對了那個孩子,好像也在山形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