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sp;保守與激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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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對自己老師的了解一點也沒有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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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徐階在少年時期就接受了心學教育。在江南的時候，也是與心學學子來往，甚至他本心上，也是認可心學的。但是他總就是一個政治家，或者說政客。任何思想對他來說，都是拿來用的。而不是相反。更何況，這里還有一個控制權的問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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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徐階在心學之中，如周夢臣在氣學之中的地位一樣，作為心學盟主，也就是王畿的地位。他或許會有另外的選擇。但而今他是嗎？不是，而在政治上，徐階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怎麼可能跟隨心學的指揮棒團團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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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學派系，也是一個松散的聯盟。根本沒有什麼強制性可言。在之前，徐階實力不行。只能從心學里面選人，來對抗嚴嵩。徐階自然是少不了心學的支持，但是而今局勢已經不一樣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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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徐階還在被嚴嵩壓制的。但是情況已經截然不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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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在上一次京察之中，大發神威，可以說是將整個官場，特別是都察院給清晰了一遍。只是不是嚴黨全部踢出。可以一下子犯了眾怒。而今大明官場之中，對嚴嵩是敢怒而不敢言。而對抗嚴嵩的希望，無數人都寄托在徐階身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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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一下子名聲變得很好，甚至成為官場大救星的趨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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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學對徐階的支持，還是必要的，卻已經不是全部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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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心學對徐階的需要，卻是不可或缺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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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不會為心學的問題來損失自己政治上的利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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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沒有接話。而是將話題擱置了，說道︰“那你覺得，改漕運為海運，這一件事情如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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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這樣問，張居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猶豫了一陣子，說道；“而今局面不穩，一動不如靜，周兄這個動作，有些費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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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在徐階面前，不好說違心的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真心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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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也不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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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雖然而今身上有好幾個兼職，比如翰林學士，左春坊，也就是太子潛邸老師，又在國子監兼職。等等。可以說，徐階在有序地給張居正加擔子，盡快地讓張居正熬完資歷。<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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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張居正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在徐階的身邊學習，學習如何在一個內閣大學士的角度來看待整個大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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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張居正看漕運改海運這一件事情，第一感覺是不是時候。<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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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周夢臣到了南方，給了嚴嵩重重一擊後，徐階也在京師扳回了一點。雖然勢力還弱，但弱而不倒，雙方對峙的局面，沒有什麼變化。而嚴嵩的名聲就更加惡劣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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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而今朝廷的頭等大事，是除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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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嚴嵩下台，不讓嚴嵩下台。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是對朝廷體制大刀闊斧改革的時候。<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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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感覺事情太大了。周夢臣做的太輕率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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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居正看來，海運這一件事情，最困難的事情，從來是不是如何將糧食從海上運輸到北京，在永樂十二年以前，朝廷就已經能夠做到這一點了，又不是不能做到。難點在于，如何安置運河沿岸的百姓，如何安置在運河上的百萬漕丁。這些靠運河為生，如何運河今後不在，他們是要造反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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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頂頂重要的事情。<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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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倭寇還沒有完全平定，北京府庫之中幾乎能跑老鼠的情況下，做這一件事情，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該如何說。<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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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以張居正與周夢臣之間的關系，張居正也不好說周夢臣的壞話。所以最後落在“費解”這兩個字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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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說道︰“周夢臣是匹好馬，但是信馬由韁，從來不知道大局是何物？這也是我最頭疼的地方。只是我作為內閣次輔，做事也必須秉著公心。所以，這一件事情，我恐怕不能為他說話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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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知道，從政治理念上，徐階比他還要保守。張居正不能理解的是周夢臣的做法，但是理解周夢臣的用心。不過，在他看來，漕運海運卻不是必須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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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高拱上位置後，也推行海運。但是張居正掀翻高拱之後，就將海運這一件事情終止了。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反對之聲。在真正的原因，一是清理高拱的余黨。二就是張居正不覺得該在這一件事情上下功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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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要做的事情很多。能做的事情也很多。每一個人眼中的輕重緩急都是不一樣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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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階眼中，漕運海運什麼的更是等而下之的事情，因為那是具體的術，宰相要做得是匡扶正道。什麼是正道？就是將大明朝廷上這種皇帝殆政，權臣橫行，上下不知所措的情況扭轉過來。這才是正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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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區具體事務，更不是他關注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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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今日的話，雖然也是他不覺得周夢臣這一件事情多重要。但是讓徐階說出這一番話的原因，卻不是這里，而是徐階對周夢臣的一個小小的警告與敲打。因為在徐階看來，周夢臣太過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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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徐階主張心學，身為心學四老之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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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敢公然抨擊心學。哪里將徐階放在眼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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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隨著徐階在嚴嵩的攻勢下站得住，甚至有一點點反攻的跡象。徐階對周夢臣已經沒有那麼倚重。而且周夢臣這麼多年做的事情，徐階可是一筆筆的都記著。而今僅僅敲打一下而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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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張居正很明白，徐階表明這里態度之後，周夢臣距離自立門戶，也就差一步之遙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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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兩人今後的發展，張居正心中一陣迷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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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這一件事情，也沒有插手的余地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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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見狀，也只能安慰張居正，說道︰“你與周夢臣之間多年好友，為師也是知道的。只是周夢臣的心思，你知道。為師的心思，你難道不明白嗎？總就不是一路人。今後，你與周夢臣之間的交往。為師也不攔著，只是有些事情也要注意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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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的意思很明顯，私交什麼的。他不管，畢竟，大明頂層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難听點，就是十幾屆進士圈子里面的事情，三年一屆，十幾屆也就囊括了，朝廷上資歷最老，與資歷最新的人了。而且一屆三百人，總共才幾千人而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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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彼此之間都有私交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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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喻聶豹，他是徐階的人。他與嚴嵩之間也不是沒有關系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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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私交上誰與誰是好友，攔不住，也不用攔。甚至有些事情，這些私交，還能成為一手妙棋。但是公事上，也就是黨爭上一些事情，張居正在周夢臣哪里就不能多說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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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在這上面要與周夢臣做出一些分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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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周夢臣每一次回京，張居正都做了什麼事情，徐階其實並不是不知道，只是默許而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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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也只能說道︰“學生明白。”<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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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說道︰“你明白就好了。”隨後揮揮手，說道︰“你下去好好想想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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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緩緩地退了下去，神情上雖然有一些黯然。卻不見一絲動搖，張居正心中暗道︰“老師，你僅僅看現在，並沒有看之後，嚴嵩的時代結束之後，你的時代也不會太長的。而我們的時代不會太遠的。有些事情要做在前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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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時代之中的我們，既是說周夢臣與張居正，也是說，嘉靖二十年，嘉靖二十三年，嘉靖二十六年，嘉靖二十九年，這幾科的進士。而徐階乃是嘉靖二年的探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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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偉力從不為誰而停留。<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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