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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朝嘉德七年正月十二,豫州、梁國項縣。
項縣東北兩里,有一座小型城郭,即百尺堰,屬于項縣臨近百姓聚集點。不過因為豫州災害,這里已經沒有多少百姓,剩下的要麼是鰥寡孤獨,要麼是殘疾傷病。年輕力壯之輩,要麼參加起義軍,要麼外出逃離豫州。
柳濞年逾四十,身材普通,作為大司馬部下,南北軍將領之一,他原以為自己這輩子只能在雒陽待到老死,沒想到大司馬給他機會,讓他領兵出征。
他很珍惜這次機會,所以自出兵以來,夙夜憂嘆,唯恐大軍有所閃失步入龐痤後塵。好在,龐痤的悲劇沒有落在他頭上。穩扎穩打之策進行的很成功,王崇贊在他的進攻下毫無還手之力,一退再退。
“將軍,哨騎來稟,前段時間在西北之地發現大量難民。”謀主劉玢在旁說道。
“都尉覺得那是難民嗎?”柳濞嗤之以鼻,“豫州大災至今,耕作荒廢一年,能逃的幾乎都已經逃走,不能逃的要麼已死,要麼苟延殘喘,剩下的都是什麼東西,都尉還不清楚嗎?”
“將軍明鑒。這不正是說明,我們的計策已經成功,縱使王崇贊化整為零,四處收攏災民,可若是他沒有糧食,災民能為其劍,同樣也能索其性命。將軍,若是屬下所料不錯,王崇贊襲擊百尺堰之日不遠矣。”
“我等他那麼久,他若不來,我會很失望的。”柳濞道“亂賊終究是亂賊,成不了氣候,待剿滅王崇贊和呂信之後,本將當上書大司馬,請命拿下反王!”
劉玢呵呵一笑,並未言語。
三日後,王崇贊困于糧荒,率領八萬草頭軍攻打百尺堰,結果柳濞早有準備,以輕騎繞後襲擊王崇贊兩翼,而後又在項縣一帶埋伏大量伏兵,一戰而大勝王崇贊,斬其麾下大將劉永德,誅滅從賊之人五萬余,一時間威震豫州!
“將軍,王崇贊趁亂偽裝成卒,已逃。末將未能擒下那反賊,有罪。”大胡子將軍牛道榮單膝跪在柳濞面前。
“牛將軍不必自責,此番吾等盡誅賊首,殺進反賊,諒那王崇贊也掀不起風浪,請起。”
“謝將軍。”
柳濞目光從牛道榮身上轉移至輿圖上,言道“如今王崇贊已敗于吾手,豫州之賊,還余呂信,諸位以為,吾等是否該進兵?”
“將軍,此番大勝,還當稟明朝廷,待朝廷之命。”劉玢輕聲提醒道“將軍,龐痤冒進之事還歷歷在目啊。”
柳濞點點頭,“都尉說的有理,我差點因貪功而行險招。”
“來人!”
“在。”
“速速將大捷消息,送于雒陽!”
“唯。”
譙國,譙縣。
“老兄,王崇贊那邊沒了。”王偃面色凝重。
尖峭下巴的男子撇了他一眼,“這有何奇怪的,王崇贊奪潁川與襄城二郡,一心想攻陷雒陽,顛覆乾坤,朝廷豈會放任自流。似龐痤那樣的武將畢竟少有,柳濞行軍異常穩健,設伏敗王崇贊,無甚奇異之處。”
王偃頓時哭笑不得,這都什麼時候了,用得著這麼鎮靜麼。
“老兄,王崇贊一死,柳濞下一個攻打的肯定是我們。呂將軍現在已經急得發暈,我們該怎麼辦?”
“急得發暈?”男子好笑道“用得著說那麼嚴重麼。”
他緩緩站起身,伸個懶腰,輕松道“放心吧,你們家將軍不會死的,有人坐不住了。”
“誰?”
“你家將軍的主子。”
“沛王?”王偃試探問。
作為呂信心腹,他是知道呂信和沛國的交易之事。
“不錯,王崇贊既死,下一個一定會輪到呂信。如果呂信再敗柳濞,那麼酆軍將會駐扎梁國,鉗制沛國,這種事情,沛王不會允許它發生,若是我所料不錯,沛王會先讓呂信纏住柳濞,他將興兵。”
沛國,相縣。
“大王,王崇贊兵敗,現已失蹤。”哨騎將消息告知沛王。
“敗了?”沛王語氣中略帶一絲驚訝,旋即又覺得理所當然,“這個柳濞和龐痤終究還是有些不同的。兩位先生,王崇贊兵敗,會不會對我們的計劃產生影響?”
韓尋欠身道“大王不必擔憂,王崇贊雖敗,但呂信仍在。大王可命呂信纏住柳濞,再引一支偏師挺進梁國,柳濞擔憂大王斷其後路必定會後撤,屆時大王可將豫州許諾給呂信,讓其做大。”
“如此,我們可是起兵了。”
劉湘道“時機已至,大王可讓彭城國張元通起兵,再起兵攻略徐、揚二州,等朝廷剿滅呂信和張元通,那時我國已得二州,不懼朝廷。”
“公叔涓往事不可再犯,大王,我們對徐州下邳、臨淮等地經營已久,只要驟然起兵,定能三五日內克定,擁兵徐、揚以為根基,再奪青、兗二州,大勢必成。”
“好,就這麼定了。”沛王看向兆安國,“兆將軍,你率領一萬人馬挺進梁地,聲勢鬧得越大越好,一定要讓柳濞投鼠忌器。”
“末將遵命!”
“萬俟寺將軍。”
“末將在。”一名彪形大漢走出列。
沛王問道“靈璧軍如何?”
萬俟寺信心滿滿道“大王放心,十萬兒郎隨時待命。”
“好,你立即前往靈璧,率三萬軍為先鋒,給寡人拿下下邳、臨淮、淮南等地,不日寡人將率領大軍,親自攻下徐、揚二州!”
“末將遵命!”
緊跟著,沛王看向韓尋,“韓先生,張元通那邊就交給你了。”
“大王放心。”
在王崇贊兵敗後不久,沛王于沛國相縣驟然起兵,三五日內,兵鋒銳不可當,奪下徐州下邳、臨淮、廣陵。揚州淮南、丹陽、廬江等郡。
與此同時,彭城國張元通起兵造反,私掠徐州北。
消息傳回雒陽,已是嘉德七年二月。
此時此刻,雒陽諸公剛剛慶祝柳濞剿滅反賊王崇贊不久,听到沛王造反的消息,又驚又怒。
王崇贊兵敗的喜悅消息被突如其來的噩耗沖散許多,對于大多數朝臣來說。沛王造反在意料之中,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朝臣們不由得心生不安。
無他爾,一南一北,兩個勢力巨大,足以動搖朝廷根基的反王先後造反,不害怕都不行。
“據報,巨鹿王已全下冀州,目下兵進魏郡,正與王頤所率長城軍團對峙。”
“豫南呂信,梁地沛賊兆安國率兵一萬,虎視眈眈,柳濞現已退兵至汝南。”
“彭城張元通起兵北上,東海、瑯琊、魯國等地現已遭難。”
“沛賊起兵之後,先奪徐南三郡,而後又率兵南下,佔據揚北諸郡,大有吞下徐、揚二州之野望。諸公,國朝已至危難之刻,還請諸公暢所欲言,共商剿賊大計。”
鄧亥話音落下,殿內無人說話。
商量個屁!
軍國大事,全由鄧亥、柳齊、大司馬三人作主,其他人的存在就是為了讓朝政大會開起來。
五個人開黑,少幾個龍套怎麼行。
見沒人說話,柳齊也不意外,他看向大司馬,問道“軍事之要全在大司馬,值此之際,大司馬有何良策?”
還能有什麼辦法,沛王造反,他們只能派兵剿賊。
“雒陽軍十五萬可隨時南下。”
鄧亥道“有十五萬雒陽軍,沛賊不足為慮,只是如此一來雒陽大軍盡出,張元通等反賊若是趁虛而入,吾等該如何是好?”
大司馬臉色冰寒,冷冷道“大司徒以為該當如何?”
“募兵以充雒陽。”柳齊搶先開口,言道“四百年雒陽,豈能無兵值守,我以為應當募兵。”
“好,此事交給我”
鄧亥打斷大司馬,言道“大司馬總籌南北戰事,豈能因此小事而分心。大司馬不若將此事交給執金吾魏讓來做,如此,大司馬也能專心對付巨鹿賊和沛賊。”
這可能嗎?
答案是不可能,雒陽軍若出,趙無傷身邊的大軍全部走完,他才不放心將自己的性命安全交給鄧亥和柳齊。
“不行,魏讓不過皇城守將,豈能擔此大任。”
似乎是料到大司馬會這麼說,柳齊淡淡道“如此,大司馬可能保證剿滅巨鹿賊和沛賊?”
這誰敢保證?
趙無傷陰沉著臉,言道“民生已百般疾苦,倘若此時再行募兵之事,豈非不顧百姓生死。這樣吧,擇五萬雒陽軍留守,十萬雒陽軍南下剿賊。汝南柳濞大軍五萬,加之十萬雒陽軍,共計十五萬大軍剿賊,足矣。”
他絕不會將兵權交給鄧亥和柳齊。
鄧亥皺眉,似是沒想到趙無傷會不要臉到這一步。
柳齊道“大司馬此言差矣,國朝養育萬千百姓,就是為了此時此刻。再者,百姓疾苦非是朝廷之錯,究其根本,乃是地方豪奢吞田佔地,天降災害之過,是故,國朝百姓應當感謝朝廷,而不應該心生怨恨。”
“再者,此番雒陽大軍南下,錢糧之資,皆系于百姓,若無百姓之資,大司馬如何動兵?”
一邊的聶抗听著直點頭,說的真他母親的好。不過地方豪奢也可以這麼說,這不是我們和百姓的矛盾,這是百姓和百姓貪得無厭引得老天震怒的矛盾,大家都沒錯!
趙無傷冷笑道“今歲天下各郡太守述職,來者僅有三成,錢糧之資何來,中書大人比我清楚!”
聞言,柳齊臉色變得難看了。趙無傷這話就是在啪啪掌他嘴,天下吏治一直是他和大司徒負責,出了這種情況,豈不是他們的過錯。
可問題是,若不是天災,那些太守哪敢不來?
至于錢糧怎麼來的,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無非是兩個字,強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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