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確認白狄內亂,但是百官還是想知道白狄為什麼會內亂。
“根據王頤的消息,據說是因為白狄王檀寶璣不顧各部族傷亡,強行攻打奢延。真術、骨沙、悍髀、寇頭四大部族同時反叛,導致白狄四分五裂。眼下白狄已經退回美稷,正在內戰。”
“依老夫來看,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大地回春,白狄整個嚴冬都在強攻,傷亡慘重,他們迫切想要回去休整。再者,白狄內部,赤勒王族一家獨大,其他七大部落早就心生不滿。有今日之亂,不足為奇。”
大司馬趙無傷侃侃而談,似乎對白狄的情勢很了解。
柳齊哈哈大笑,“好啊,天佑國朝!”
趙無傷問道︰“不知中書大人,打算如何封賞?”
聞言,鄧亥起身,笑著道︰“軍國大事,一直由大司馬主管,此事當然需要大司馬與我們一同商議。”
誠意很足,趙無傷很滿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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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鐘聲敲響,大朝議結束。
此次大朝議,可謂先抑後揚,事後百官都沉浸在白狄內亂的喜悅之中。
聶抗面無表情的跟著趙無傷一起走在路上,準備回去。
“大司馬,我原以為會有人提出趁機進攻白狄的主意,沒想到是我多慮了。”
“義陽王內亂不止,沒人會提起這些事情,能保住西北不失,已是得天之幸,不可貪求過多啊。”趙無傷道。
“大司馬說的是,是我孟浪了。”頓了頓,聶抗低笑道︰“前幾日從西域商賈那邊弄來幾顆上好的石綠玉石,大司馬可有時間過府一觀?”
聞言,趙無傷訝異道︰“傳聞此石堅密細膩,顏色鮮艷,其花紋酷似孔雀尾羽。”
“大司馬果真博學。”
“如此奇石,不見可惜了。”
“那在下,就在府中恭候大司馬大駕。”
雙方在司馬門分手。
在聶抗正要登上馬車之時,後面傳來一道聲音。
“幼節。”
回頭,瞧見鄧亥笑吟吟的看著他。
聶抗低嘆一氣,只能下來見禮。
“大司徒可是有事?”
“怎麼,無事就不能與你聊聊?”
見狀,聶抗只好讓奴婢駕車跟在後面,他和鄧亥邊走邊談。
“幼節啊,你對河東的事情,怎麼看?”
“大司徒,適才在听政殿的時候,我已經說清楚,讓河東官吏自己去解決吧。”
“倘若他們不能解決呢?”鄧亥問道。
聞言,聶抗停下腳步,笑著道︰“不是還有大司徒在麼。”
鄧亥拉著他手,說道︰“幼節,你且放心,吾不會讓你妻兄出事的。”
“清者自清,我相信他。”聶抗平靜的說。
實際上,他心里卻是在祈禱,希望妻兄能夠圓滑一點。
內苑。
姒召跪在地上,頭埋的很低。
風情萬種的驪姬卻是看也不看,只是托著香腮,欣賞著苑中花圃,似乎根本沒將姒召放在心上。
天子姒泓在一旁如坐針氈,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須臾後,驪姬方才懶散道︰“起來吧。”
“謝太後。”姒召起身,垂手站立。
驪姬道︰“吾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但是吾提醒你小心一點。這雒陽城的事情,沒有柳齊不知道的,你的人在他面前,根本無所遁形。”
“太後教訓的是,臣以後一定小心行事。”
天子適時開口緩解氣氛,“母後教訓的是,宗正以後一定會小心,請母後暫熄怒火。”
驪姬不置可否,轉而言道︰“柳齊等人要凶手,你讓河東那邊給他凶手就是了。你記著,安分一段日子,不要去逞能,做你做不到的事情。”
“臣記著了。”姒召尷尬的答應。
“還有,你的那封信,究竟是準備寄給誰的?”驪姬看向姒召,一雙媚眼,似乎能夠看清他的內心。
“回太後,臣的信確實是寄給河東太守的。”
“信中是何內容?”
“臣是想看看,能不能將河東太守調來雒陽,委以重任。”
“哼。”驪姬不屑道︰“謊話連篇。”
“臣不敢!”姒召再度跪地。
實際上,他心里現在很害怕,因為那封信的事情,只有他和天子知道。
太後是怎麼知道有一封信的?
這個疑惑,在他心里已經快要演變成恐懼了。
驪姬目光看向天子,“陛下知道嗎?”
姒泓搖搖頭,“母後,朕不知道這些事情。”
看了很長一會兒,驪姬方才收回目光。
“希望如你所言。”
緊跟著,她說道︰“眼下朝中官吏,大多是為鄧亥、柳齊鷹犬,你們的人手面對他們,太過不自量力。今日之事,看起來好像是妥協,其實不過是鄧亥和柳齊放過你們罷了。”
姒召啞口無言,無法反駁。
天子,則是暗暗握緊拳頭。
“你們若想佔據主動,那就必須拉攏一個人。”
“誰?”天子急忙問道。
“大司馬趙無傷。”驪姬緩緩吐出這個名字。
姒召蹙眉道︰“太後所言,臣其實非常清楚。大司馬掌管軍國大事,先帝欽定輔政大臣,倘若能將其收服,陛下定然是如虎添翼,在朝堂上不懼鄧亥、柳齊。可是,他一直不偏不倚,我們幾次三番的拉攏,都沒有成功,只怕其心懷異志。”
驪姬嗤之以鼻,“若是不能拉攏,怎麼廷尉和他越走越近呢?”
她很想把姒召這個廢物拖出去殺了,腦子里面裝的都是什麼,朝堂上的變化居然一點都看不出來。
若不是手中無人可用,她怎麼會動手救他。
這麼一說,姒召也想起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連忙道︰“臣回去就開始謀劃。”
驪姬嫌棄的看他一眼,心中不抱希望。
“還有一件事情。”
“太後請說。”
“你是不是和其他人有什麼交易?”
這句話問出來,姒召的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為什麼?
太後為什麼會知道?
他慢慢抬頭,正好瞧見驪姬若有若無的暗示。
心下頓時一沉。
便在此時,天子低聲道︰“母後,宗正勞苦功高,一心為國,還是算了吧。”
聞言,驪姬看了天子一眼,“陛下長大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了。”
“兒臣不敢。”天子連忙低頭。
太後確實無法干政,可是她到底是太後。
正如她可以堂而皇之的垂簾听政一樣,權臣也得給她面子。
“說!”驪姬態度變得嚴厲,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豆大的汗珠順著鼻尖滴落,姒召根本不敢說實話。
“太後,臣是想和京兆尹交易,看看能不能將河東太守調來雒陽,因此送了不少的金銀。”
天子暗自松口氣,還好宗正腦子轉的快。
見此,驪姬目光露出失望之色。
她很清楚,姒召沒有說實話,她真的不該救這個蠢貨。
“吾累了。”
留下一句話,驪姬起身,在侍女的攙扶下,扭著圓臀離去。
太後離去,姒召大大松口氣。
“陛下,太後為何會知道這些?”他急忙詢問。
天子搖搖頭,“我並未和母後說過這些事情。”
“如此說來,太後她”
“好了。”天子打斷他,說道︰“這件事情忘了吧,太後有自己秘密,我們現在還是不要打听的好。”
“陛下說的是,臣明白。”
天子嘆道︰“眼下信件沒有送出去,該怎麼辦?”
“陛下無需擔憂,臣已經和那邊聯系上,隨時可以交流。”姒召道︰“這一次河東太守身死,正好保住了秘密。”
“但願吧。”天子臉色消沉。
隨著年歲越來越大,天子漸漸已經無法容忍鄧亥和柳齊二人專政,每一次被他們無視,他心里的怒火就會變得更加旺盛。
河東、安邑官衙。
“朝中來消息了,限期半月之內破案。若是做不到,朝廷會派來御史調查。”祁拒慎將朝廷文書放在眾人面前。
“御史?”郡尉甦百車不解道︰“就算調查,那也應該是廷尉府的人來調查,這和御史有什麼關系?”
郡丞拿起文書,咽咽口水,“御史不是來查案的,是來調查我們的。”
聲音落下,堂內一片寂靜。
須臾,有些人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郡丞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查不出來凶手,朝廷那邊會拿我們來頂罪?”郡功曹掾開口問道。
郡丞沒說話,但是他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
見狀,堂內霎時間喧嘩。
“朝廷怎麼能如此不辨是非黑白,又不是我們做的,為何要拿我們頂罪!”
“不錯,我要去雒陽面見天子!”
“同去!”
吵吵嚷嚷的,讓人頭疼。
祁拒慎沉默著不說話,他倒是不怕什麼御史調查,他只是覺得毫無希望而已。
半個月,如何能破案?
現在他們可是毫無頭緒啊。
“諸位稍安勿躁!”郡丞發話,十幾名河東官吏紛紛看向他。
他站起身,反問道︰“列位,朝廷要凶手,我們交出凶手就是了,有什麼疑難嗎?”
“郡丞大人,我們現在毫無線索,如何能抓住凶手?”有人不解的問。
“誰說我們沒有線索的,崇侯翊不就是線索嗎?”郡丞冷漠道︰“他生性殘暴,錘殺鄉三老,燒死活人。此等惡賊,定然就是襲殺太守的凶手。”
郡尉甦百車當即道︰“郡丞說得對,依我看,定是崇侯翊不滿太守那日的處置,所以才會下此殺手,暗害太守!”
眾人面面相覷。
旋即,紛紛贊同。
“不錯,一定是那惡賊。”
“一定是他,此人定然是因為那日的處置,心生不滿,才會暗殺太守,簡直膽大包天,藐視朝廷法度!”
“我們一定要將此等惡賊捉拿歸案!”
祁拒慎默然無語,他有心反駁,可見眾人態度,頓時熄了心思。
郡丞道︰“甦郡尉!”
“在!”
“勞煩你調動郡兵,前往吳山圍剿惡賊!”
“唯!”
此前他們已經調查過崇侯翊的藏身地點,就在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