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俊笑道︰“你要是抽學生工資的分成,你想,他們怎麼看你?”
張青雲道︰“那是的,就像我們現在也看不起那些組織學生家教的人一樣。他們這是吸學生的血。”
顧明俊道︰“出來勤工儉學的學生,不排除有個別家境好的,但絕大多數,都是家境一般的,他們出來賺個錢,多麼不容易?你再抽他們的佣,良心何安?”
張青雲道︰“我明白。你直說吧,我們通過什麼模式盈利呢?真叫我白干,我也不答應。有這時間,我多打幾把游戲不滋潤?”
顧明俊道︰“和你打交道的,除了學生,就是企業,既然不能找學生談抽佣,那就只能找企業要錢。”
“找企業?”
“對,你就找企業談,介紹一個合格的臨時工給他們,你拿多少錢好了。”
“企業能給我錢?”
“當然給啊,企業不得用人嗎?他們上人才市場招聘,不一樣要花錢?還要浪費人力物力?”
顧明俊見張青雲還是有些不懂,便道︰“青雲,介紹一個人給企業,你賺一百塊錢,或者是企業出,或者是從學生那邊拿,你覺得,哪一種更好?”
張青雲怔道︰“當然從企業拿更好。”
顧明俊笑道︰“這就對了。”
張青雲道︰“好像本質並沒有什麼區別啊!都是賺他們的錢。”
顧明俊道︰“你同樣是賺他們的錢,但你從企業方拿錢,比從學生那邊拿錢,學生對你的觀感是完全不同的。是吧?”
“對。我從企業拿錢,賺的是企業的錢。如果我找學生抽佣,那就是吸學生的血。”
“同樣的錢,你換一個方式拿,別人就對你無話可說,還要對你感激涕零。”
“哎呀,俊哥,你太牛了!人的思維,真的不能太固化了!”
“你從企業拿走的錢,企業最終還是會將這個損失,轉嫁到請來的學生身上。吃虧的終究還是學生。”
“對,我就是這麼想的。”
顧明俊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中介費,本就是合理合法的存在,因為你也付出了勞動。至于拿多少合適,這個得看你和企業談。好一點的企業,你可以拿少一些,差一點的企業,你可以拿高一些。”
“不對吧?好企業,我怎麼反而拿得少?”
“因為好企業環境好、工作好、工資也高,一般不缺人!就算缺人,也容易招到人,學生去這種企業打工,也會趨之若鶩。反倒是差一些的企業,很難招到人才。你就可以坐地起價。”
“這樣啊!你說得有道理。哎呀,俊哥,你說我這腦子,怎麼完全跟不上你的思維啊?我是不是太笨了?”
“等你在社會上混久一點,你就會明白的。這也是為什麼,老師不在課堂上教我們社會知識的原因。不吃一塹,怎長一智?老師講的話,跟書上的道理是一樣的,我們听過看過,也就忘到腦後了。社會經驗,只能靠自己去爬摸打滾,才能學到手。”
張青雲道︰“這事我得想想,我一個人怕是干不來,我得找幾個人一起。”
顧明俊道︰“當然了,你可以志同道合的學生一起做。我介紹一個人給你。你也見過她的,凌寒。”
“我知道她。她很活躍的!”
“她一定會加入的。”
張青雲道︰“我覺得文心也可以,她很活潑,說服力也強。”
“行,你看著辦。我只是提一個點子,怎麼樣做,做成怎麼樣,都在于你。如果實在做不成功,我們再想其它賺錢的辦法。”
“好。”
他倆一直在聊天,吳海等人的注意力,則放在那幾個女生身上,完全沒听他們聊的什麼內容。
反倒是之前接過顧明俊話筒的女生,因為坐得離他近,一邊唱歌的時候,就時不時的拿眼楮瞥顧明俊,她唱完之後,把話筒遞給其它人,見顧明俊和張青雲聊完了,她主動靠過來,問道︰“你是做什麼的?”
“華理的學生啊。”
“我知道你是學生,你和吳海他們是一個班的,我以前見過你。我問的是,你在學生這個身份之外,還有什麼身份?”
“呵呵,這個嘛,那可多了。”顧明俊笑道,“我和青雲的談話,你听到了?”
“是啊,所以才感興趣啊。我感覺,你像一個老油子。不是貶義啊,就是覺得你懂得多。”
“你說我是老油子,我是不是還得對你說聲謝謝?”
“我覺得你剛才的主意,不太好。”
“為什麼不好?”
“你這是讓企業提前剝削我們學生的剩余價值。”
“哦?”
“學生打零工,工資本來就低,但付出的時間和勞動,和那些正式工人是一樣的,甚至更多。我覺得,我們學生,不應該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掙這些小錢上。而應該努力的學習知識、提升自我,厚積薄發,將來才能獲得更大的成就。”
顧明俊笑道︰“你是本地人吧?”
“我本地口音很重嗎?”
“呵呵,這個,還行。家庭條件不錯吧?衣食無憂?”
“還行吧。怎麼了?有問題嗎?”
“一听你說話的腔調,我就能猜到你的情況。”
“這有關系嗎?我家庭條件好,又不是我的錯。”
“過去災荒年間,朝廷會開粥廠賑災,某個官員在主持賑災工作時,下令在粥里放一些沙子。你說這個人是不是壞透頂了?”
“啊?還有這種人?應該革職查辦,應該就地免職,應該大打三百大板!”
“可是,他用這一招,卻有效的控制住了災情。”
“為什麼?”
“因為粥少,人多。很多沒有遭災的人,也混在災民中間,一起領粥喝。真正的災民,反而領不到吃的,只能餓死。粥里摻了沙子以後,沒有遭災的人,家里有糧,還敢吃這帶沙子的粥嗎?而真正遭災的人,都快餓死了,哪里還管這粥里是不是有沙子?照吃不誤,保命要緊!”
“啊?”
這個故事,明顯顛覆了女生的三觀,她大大的眼珠,不停打轉轉,顯然在消化顧明俊的話。
顧明俊道︰“一個學生,家里窮得連學費都交不上了,你還在擔心他的時間被企業剝削了嗎?這就好比那碗救命的帶著沙子的粥,如果你是真正的災民,你喝,還是不喝?”
女生嘟嘟嘴︰“你真能說!”
顧明俊道︰“誰不想坐在寬敞明亮的大廳里,彈著白色的三角鋼琴?問題是,世界上,能有百分之幾的人,能做到這一點?當我們出言指責一個快要餓死的人為什麼要去偷東西吃時,為什麼我們關注的點,不是他快要餓死了?而是他在偷東西吃?不知民間疾苦的人,才會說,何不食肉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