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戲過後,畫面再次轉向大場面。
這一次不比以往,天災地動更加頻繁,宛若九天之上真端坐著喜怒無常的神明,一息晴空轉暗,暴雨傾盆,一息山搖地裂, 哪怕是鱗人都逃不開地面裂開的巨大縫隙。
劇烈的搖晃,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坐在放映廳內的觀眾油然而生一股極其強烈的心理壓力。幾聲孩童啼哭響起,周圍家長手忙腳亂地去哄,刺耳的童音加劇了恐怖的氛圍,眾人一時間都無法分辨這哭聲是來自畫面里還是畫面外, 恐懼的種子從骨髓扎根, 刺穿骨血皮肉,不少人都下意識撇開了眼神或閉上了眼楮。
過了一會兒, 座位傳來oo@@的聲響,是孩子家長見實在哄不好,不想影響其他人的觀看體驗,于是抱著自家小孩彎腰匆匆離開,一路輕聲致歉,直到身影和尖銳的哭聲消失在影院的隔音門後。
出乎意料的是,少有人對這些中途離去的家長小孩抱以不滿,他們甚至通過這個行為堪堪意識到“哦,原來我在看電影”,也因此松了口氣,神經不再那麼緊繃。
“特效太牛了……”
座位附近有人喃喃低語,語氣里滿是對秦一科技的敬畏。
方友文的鏡頭指導也立了大功,畫面主要以兩個視角為主,一是趕路逃亡的人群,二是冰冷的全景俯視, 兩者交錯推移,更顯出災難宏大而可怕的氣勢。
秦絕的神情逐漸凝重, 她看見岩壁隨著劇震拔地而起,看見大地龜裂,仿佛被無形之手撕開一道道巨大的豁口。抬頭是不見天日的漆黑,低頭亦是濃霧密布的無盡深淵,別說尋一條生路,連找一塊安穩的落腳處都是奢望。
曾經夸下海口的鱗人們為此付出代價,與他們“庇護的子民”一起跌入看不見盡頭的地縫,或湮沒于濃黑的煙塵。
亮色終于在陰森奇詭的天地畫布上出現,數架機甲在黑煙中鑿洞般沖出幾個缺口,鱗甲緊隨其後,護衛著集裝箱,向瑞展示過價值與能力的那些人皆在其中,大家背靠著背被捆成一團,死死固定在箱內,每個人都拼命隱忍著劇烈搖晃帶來的不適,像團結的蟻群。
“那邊!”
盤清的聲音像一道曙光劃破暗沉的天空,她話音剛落,猛烈而艷麗的大火“轟”一聲沖開雲層, 瑞率先開路,盤鴻駕駛著機甲即刻跟上, 首先做的是將集裝箱穩穩安置在相對沒那麼危險的地域。
一團接一團的火焰涌出,是阿波和阿流等能力強大的鱗人,火焰聚集成火牆,像屏障又像結界,將眾人牢牢擋在身後。
“赤鳩和閩華那兩個蠢東西!”阿波悲憤道,“都說了鱗甲帶人會死 ”
“還能怪誰!”聚火的琥珀也為同伴的犧牲感到痛苦,但他們咎由自取是不爭的事實。
以往那些“圈人”的鱗人們都會在逃亡時刻帶上自己的“資源”,被鱗甲包裹著前行當然要比和其他人一起擠在集裝箱內要舒服很多,安全自不必說,甚至還能順道觀光,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刺激,這也是為什麼總有人類比起瑞和盤鴻這些“公家”更願意選擇投奔“私家”。
而之前的許多次遷移也的確沒出任何問題,使得這些選擇抱團的人類都深感自己決策的正確,鱗人們更是信心膨脹,卻不想在這一次就翻了車。
天光刺破雲層,火球似的大太陽高高升起。突地一聲震天巨響,遠方高空騰起一朵黑灰色的蘑菇雲,塵灰、碎塊和岩石以噴發的火山為中心飛快向外擴散,氣勢強橫而狂暴,滾滾濃煙再次將天空浸染得如墨一般黑。
“盤清!”在最上方支撐著火牆的瑞大吼。
“留在原地!”
變形成球盾狀的機甲里,盤清沒被鱗片覆蓋的那半張臉滿是汗水,聲嘶力竭。
!
火山像一頭冬眠初醒的凶獸,在短暫地打了個哈欠後徹底站直了身軀,仰天咆哮。
臨近的山頂陡然坍塌,熾熱粘稠的岩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火山口滿溢而出,宛若睥睨萬物的帝王擴張領土,自高地噴涌而下,所至之處唯有觸目驚心的赤紅。
群鳥驚飛,為數不多的野獸瘋了似的往反方向逃竄,卻無一例外被濃密的黑煙和滾燙的熔岩流吞沒,連骨頭渣都沒剩下。
轟響、爆鳴,天崩地陷,幾乎末日般的駭人景象讓瑞咬緊牙關。叢林在哀鳴,群山在悲泣,天空發出獰笑,他只差那麼一點就因著恐懼的本能將對盤清的信任全盤推翻。
最終,瑞周身爆開 里啪啦的脆響,像投進篝火堆的木柴。再下一秒,繽紛火焰沖天而起,火焰之外凝出一層模糊的氣浪。
是鱗片轉化而成的能量盾。
瑞,在燃燒。
音樂烘托著氣氛愈發緊張,盤鴻操縱著機甲擋在集裝箱前,不遠處駕駛艙內的盤清死死盯著飛快閃動的屏幕,干裂的嘴唇邊一行血跡蜿蜒而下,眼前混亂無序的慘象幾乎讓人放棄了生存的欲望,但她仍堅持自己先前的判斷,沒有出聲改口。
岩漿洶涌而至,熱氣蒸騰,鏡頭竟在此時大膽地采用了“岩漿視角”,往前層層游移推進,猶如蛇群瘋狂向外擴散,很快就將撲向那道象征著最後防線的氣盾火牆!
所有人心髒提到嗓子眼,畫面驟然一停!
視角拉遠,翻滾的濃煙之下,岩漿前方的土地受熱龜裂,硬生生斷開一道長達二十米的豁口。
地勢立時改變,灼熱的熔岩流順勢滑向更低處,像一道龐大的赤色瀑布沖刷過眾人所處區域的邊緣,而火牆及其守護著的那片土地,就像是瀑布中凸起的岩石,或是蒙了層藤蔓的水簾洞,極其驚險地避開了沸熱的岩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