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說話的時候,大大的眼楮瞬也不瞬地盯著姜嶼。姜嶼對上她的目光後,覺得自己隱身不隱身的,似乎都沒有區別,一點也不妨礙她看到自己。
見此情形,姜嶼索性沒有現行,繼續保持著隱身,就這麼與她交談起來︰
“哦,悄悄,靜悄悄,挺好听的。”
“不是靜悄悄!”
小姑娘忙忙搖頭,動作幅度不小,直帶著她頭上系的銀繩晃出一道道粼粼的光亮。
她手忙腳亂地曲起一根手指,反回手去敲她背上的龜殼,用演示的方式進行著說明︰
“是‘敲敲’。歸敲敲。”
她認真的樣子逗笑了姜嶼,當下學著她曲起手指在虛空中做敲擊狀,以示自己知道了。
歸敲敲踮起腳,看向姜嶼笑著問︰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姜嶼自報家門,而後明知故問道︰
“你不是人吧?”
歸敲敲開心地搖著頭,半轉過身給他展示自己的龜殼︰
“我是璇龜。”
看清她背上龜殼的花紋後,姜嶼確定了她的說法,他心中驀地生出一個念頭︰
不會吧,不會那麼湊巧吧……難道她就是那位璇龜族的小公主?
想到自己曾經當著啟封玄仙的面,斬釘截鐵地表明心跡——“絕對不和璇龜族的小公主和親”,姜嶼面頰上火辣辣的。
他開始能理解,為何當時在場的人听了這話,看他的表情都怪怪的。
這還是個孩子啊!說那種話也太罪惡了。
雖說“不知者無罪”,但姜嶼面對歸敲敲明亮澄澈的眼楮時,還是忍不住從心底浮現一絲內疚,就連語氣都連帶著柔和了好幾分︰
“敲敲,你為什麼一個人……一個龜……你為什麼自己在這里?”
“歸叔叔受傷了,來不了。但是他說這個宴會又很重要,所以讓我務必要出席。”歸敲敲抿了抿嘴,小聲說道。
歸叔叔又是誰?莫非是璇龜族同來的長老之類的?受傷……姜嶼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代表前來談判的,要麼身份貴重,比如歸敲敲,要麼就是境界高深。
那個“歸叔叔”怎麼著都應該是可以媲美金仙的水準了,他居然會受傷?
“是誰傷得他?凶手抓到了嗎?”姜嶼覺得這事不太尋常,所以多問了幾句。
歸敲敲搖了搖頭。
呼,能傷得了一位“金仙”的,大概只有兩位金仙了……姜嶼油然冒出了這麼一個想法。
那麼說起來,動手的是誰還用問嗎?十有八九是主戰派的。為了破壞和談,他們也未免太囂張了……
當然,也不要忽視另一個概率極小,但依舊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那就是璇龜族自己內部出了叛徒。
姜嶼抱著雙臂思索了一陣,今晚踫到歸敲敲是個再好不過的契機,正好可以趁機了解一下和談的進程︰
“對了,听說你們和談的條件是想要‘多文玉匙’是吧?”
听到“多文玉匙”,歸敲敲眼楮倏地發亮︰
“是呀是呀,它可是開啟龍澤洞天的鑰匙呢,族里傳說,龍澤洞天里有祖先的印記。”她頓了頓,帶著點小驕傲問道︰
“你知道我們的祖先是誰嗎?”
姜嶼點了點頭︰
“知道。龍。”
歸敲敲听他這麼說,更是高興,但旋即蹲下身去抱住自己的膝蓋,語氣中多了些許委屈︰
“但是玉匙沒有了,被一個壞人偷走了。”
姜嶼︰“……”
他有些“心虛”地探問道︰“你知道是誰偷的嗎?”
歸敲敲仰頭看他,慢慢搖了搖頭。
就這麼一個動作打破了平衡,歸敲敲忽地覺得身後的龜殼變得極沉,一股大力帶著她不由自主地往後仰,一個不穩又躺倒成四腳朝天的樣子。
姜嶼︰“……”
他捂住額角,這小公主看上去不太聰明的樣子啊。
幫助她重新翻過來後,姜嶼對趴在地上埋頭不語的歸敲敲說︰
“你為什麼不完全變成人形呢?這樣活動多不方便。”
“我喜歡當龜……”歸敲敲小聲嘟囔道。
這話讓一向能言善辯的姜嶼徹底無語了,確實啊,千金難買我願意,他只得在心中暗道一聲“人(妖)各有志”,便撂下不提了。
歸敲敲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了人俑“少微”身上,正繞著她爬行,時不時停下來湊上去,像是在看,又像是在聞。
姜嶼忍不住問道︰
“你怎麼知道她是人俑?你又是怎麼看破我的隱身的?”
歸敲敲直起身子,對著姜嶼眨了眨眼楮︰
“我有‘真實之眼’,”她說,“能看透一切的矯飾。”
“真實之眼?”姜嶼心里掀起驚濤駭浪,這位璇龜族的小公主天賦異稟,天生便擁有特殊的能力。
倆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頭頂維持照明的“星辰”卻突然黯淡了下來。
姜嶼一怔︰
“什麼情況!”
難道此處洞天沒有能量了?
一般的黑夜本來遮不住仙人的眼楮,但姜嶼卻發現,他逐漸看不見周邊的景色了,甚至連近在咫尺的歸敲敲也看不清了。
頭頂的星辰漸次黯淡,直至完全熄滅,不僅如此,連身周一些螢火發出的微量的光芒,也在慢慢消失。
那些螢火可是真實存在的,並不像“星辰”一樣,只是洞天能量演化的啊……這絕對是有人在動手腳……姜嶼心中覺出不對。
就在這時,他從周圍馥郁的花香里嗅出了一絲的腥氣。
對!腥氣!
這種味道一下子激活了姜嶼腦中的某樣知識——這是烏神墨囊啊!
烏神墨囊,是花枝族中,上仙層次的大妖才能具備的東西。
姜嶼心念一動,想起《海錯圖經》中的一段話︰
‘煉化的烏神墨囊噴出的墨汁可以阻撓仙妖的視線,如無煉化的烏神之眼,非大羅金仙目不能及。’
動用這麼珍貴的東西,這是要圖謀什麼?
還沒等姜嶼有所反應,旁邊突然伸過來一只手,緊緊拉住了他的手肘。
歸敲敲的聲音隨即在他身邊響起︰
“小心!西邊那兩個人有問題!”
“他們很可能是來刺殺我的!”
“我們快跑。”
……你也未免太有經驗了,怎麼一下子就認為是來刺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