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文武百官一個個怪異極了。
不對勁啊！
這諸多使臣可是言辭激烈的反對借錢事宜，而今呢？
竟是這般著急，乃至于有些無禮的趕來，懇請借錢給大明。
這些人……怕不是腦子錯亂了吧？
倒是三位閣老知道的內情多一些，說白了，這是寧遠那小子拿著海關的收入來兌換這個錢。
這事利弊皆有。
對大明而言，或可在短時間內籌集足夠的銀兩，解燃眉之急，但……日後海關那邊的稅收便減少了啊！
好端端的，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必要性……不是很大吧？
至于這諸多小國如此懇請借錢給大明，想來是其中有利息的好處。
“此事重大，還要容朕考量一番，這樣，三日後給你等答復吧！”弘治皇帝開口。
事實上，他也是有些詫異，但稍作思考便明白其中關鍵了，所以還要重新斟酌考量一番。
不多時，眾多使臣離開，弘治皇帝便教百官商議此事，直至晚些時候，他再度來到內閣，正準備與三位閣老商討，卻見劉健深深皺眉，一臉凝重。
“陛下！”
劉健回神一般，旋即將手中奏疏遞送過去。
弘治皇帝展開來看，眉頭微微一顫，心底暗震。
這是天津那邊的奏疏，上面提及了只能以明元為商稅貨幣一事。
于是，沿海諸多城池的其他小國的行商便都停滯下來。
諸多行商不能出貨，自是著急，跟著便找上了各自的使臣。
“怪不得那諸多使臣如此著急。”
弘治皇帝面色不定，暗自驚心。
這招子，簡簡單單，卻不是一般的狠辣，直接是卡住了諸多小國的脖子，教其無法呼吸。
再者便是，通過此一法也將那明元給強行推了出去，諸多小國不買都不行。
真就是用紙片子，換來了其他小國的真金白銀！
“去，將那小子叫來。”
弘治皇帝嚴肅開口。
這事不是一般的重大，里面也有著諸多問題，當下必須要問個清楚了。
當下如何推行那明元，如何使用，也包括日後要如何回收給利息。
不多時，寧遠趕至，還未見禮，弘治皇帝便擺手。
“免了吧！”
他沉聲道︰“寧愛卿，把這個事說個通透吧，可別告訴朕，你借銀子的法子便只是透支未來的關稅！”
寧遠聞言一臉苦笑︰“臣想在大明推行這明元。”
說著，他頓了頓，望向三位閣老。
這一次，無論是弘治皇帝還是三位閣老都沒著急打斷。
在大明推行明元，那是什麼？
無非就是另外一種大明寶鈔，危害極大，經過這百余年之後，朝廷也才勉強平息因為寶鈔印發太多所產生的危害。
而今寧遠舊事重提，應不是想簡單的發行寶鈔湊銀子。
“陛下，三位師傅，敢問我大明而今在金錢方面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寧遠開口。
內閣為之一靜。
若說金錢方面的問題，太多了，若論影響最大的……
“應是貧富差距太大吧？”劉健開口。
真正的百姓們，還是極為貧苦的，手里的銀子有限，反觀富貴人家，那是要多奢靡有多奢靡。
當然，這也是相對的。
若與以前相比，而今大明百姓的日子已然相對不錯了，至少這兩年來餓死人的事情越來越少了，相當的罕見。
“未必是……”
寧遠笑了笑，繼續道︰“其實，目前大明金錢方面最大的問題是……銀子少。”
銀子少？
三位閣老面面相覷。
而今大明，可謂是富甲大地，不說其他小國，便是佛郎機這等強盛之國，那也是不如大明十分之一的。
就這……銀子還少？
“沒錯，就是銀子不夠。”寧遠開口。
按照他的估測，近些年來隨著商貿的發展，大明的總銀子數量應該在八億兩左右。
這其中，通商銀行的總存銀兩大約在三億左右，市場上流通的現銀，大概兩億兩，余下的部分……仍舊如先前一般，躺在地窖里面呢。
銀子不流通，經濟自是起不來。
就如通商銀行這邊，而今需求量巨大，奈何存款數量仍舊不夠。
怎麼辦？
那就自外部弄來更多的現銀，將大明總銀兩數量給稀釋了。
銀子越多，在市場同等物品量的條件下，也就不值錢了。
比如，你先前有十兩銀子，可買五匹布，在大量銀子進入之後，只能買四匹了，你總的購買力便降低了。
與百姓而言，銀子多了，也就是所謂的毛了，物價上漲，日子豈不是更難過了？
其實不然。
大明總的銀兩暴增，能去哪里呢？
手工業！
大明固然地大物博，可隨著經濟的發展，百姓們能吃上飯了，在未來，人口定然是會暴增的。
然，土地有限，所產作物，已是難以滿足人口日益增長的需求了。
那就要轉型，也就是教更多的人成為“打工人”！
自個體百姓而言，單純指望那一畝三分地，想吃飽飯都難，更別提家里增添人口後的吃食問題了。
這也是他推行明元的另一初衷，想辦法讓下層的百姓吃飽飯啊！
“那麼……百姓們會願意接受這明元嗎？”李東陽問。
“所以下官暫還未打算直接在民間推行，而是自外部破局。”
寧遠認真了幾分︰“陛下，三位師傅，您想想，若其他小國都接受了明元，勢必要與我大明購買的，長此以往，諸多小國市場上的銀子會怎樣？他們的銀子減少，用什麼來交易呢？”
嗯？
三位閣老皺眉。
這話……不大對啊！
你小子推出的明元，嚴格來講，本身就是紙片子。
而今名義上……大明是要與諸多小國借錢，而借錢……
“不需要還嗎？”劉健問了出來。
“那便要看市場反應了，若諸多小國的行商都覺得這玩意好用，而且明元本身又有一定價值呢？”寧遠反問。
嗯？
三位閣老再度側目，旋即又有狂風暴雨般的驚恐勢頭滾滾襲來。
問題的節點出現了。
大明有通商銀行，商人、百姓們攜帶憑票交易十分方便快捷，而那諸多小國……是沒有這種憑票的啊！
相比于銀子，憑票或紙鈔的優勢太大了。
那諸多小國的商人若是習慣了用明元來交易……嘶……
不敢想！
這若是再聯想到隨著明元的發行，市場上大量流通，而諸多小國所所擁有的現銀越來越少……
“要命啊！”
劉健瞪大眼楮，身軀顫顫。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借銀子問題了，這是在掌控其他小國的命啊！
何其恐怖？
不費一兵一卒，悄無聲息，潤物無聲，便將諸多小國的性命給捏在手里了。
“此等陰謀，恐怖至極，老夫願稱其為世間第一！”謝遷也是滿臉驚恐。
“謝公，這不是陰謀，是陽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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