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身著一件大長風衣,臉頰略微豐滿,目光中透露出一絲痞氣。
他的胡茬從臉頰延伸至兩鬢,但是唇邊卻不留下一丁點胡子,使他看起來粗獷而不失修養,就仿佛是一位喜好地下拳擊的紳士。
他的腰間別著一對銀色的子母鉞,仿佛對稱的新月,交叉成銀色的光輪。
看到這件特殊的兵器,文品立刻便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
人們都說,滬津是能夠實現夢想的東方魔都,它能使流浪漢變成百萬富翁,同樣,也能使那些長期匍匐于黑暗的勢力異軍突起。
而鐵鉞幫,就是這些滬津黑幫的佼佼者。
它始建于帝國時期,最初只是一群暗中反對朝廷海禁的海民,是在官兵的追捕下頑強抵抗的悍匪。
直到朝廷垮台,這些掙扎在生死邊緣的海民卻仿佛掙脫了牢籠,一躍成為了滬津第一大幫派。
他們從走私鹽鐵到販賣鴉片,控制各大地下賭場和歌舞廳,勢力幾乎遍及夏區和租界
他們自稱“鐵鉞幫”,顧名思義,他們以子母鉞為幫派的象征,從上至下,所有的幫眾都會隨身配帶這樣的武器。
若你步入哪家地下賭場,在大輪盤前排下一對子母鉞,那麼從賭徒到荷官到老板,所有人都要敬你三分。
沒有人敢惹鐵鉞幫的人,尤其是幫主親自出馬的時候。
文品記得自己以前在閱覽往期的郵報時,有過這麼一則報道,因為事情就發生在海門區,所以他記得格外清楚。
當時,有個糖煙店老板在街上頂撞了鐵鉞幫的幫主,結果當天晚上,就有一大群手持子母鉞的人將糖煙店砸得稀巴爛。
他們開槍打死了老板的妻子和兒子,並且還把他的女兒賣到了花樓去。
而老板本人則被幫主親自拖到了幾國租界的交界處——這地方向來是不受任何國家控制的真空區——這些暴徒在所有夏洋居民的注視下,甚至在幾國警察的眼皮下,將糖煙店老板活活打死,並且用鐵鉞把整張臉剁得稀爛。
他們和洋人合作,勾結官商,即便是警察也無可奈何。
可是,鐵鉞幫再囂張,也只是活躍于地下產業之間,又怎麼敢向國安軍最大的特務機構高德公館發難?
背後到底是何方神聖在支持他們這麼做?
那位黑幫紳士嘴角微微上揚,朝著身後的小弟們發出了一個“磕”的聲響。
他們齊刷刷從腰間拔出鐵鉞,皮鞋整齊劃一往前一踏,回聲響徹街巷。
小琴的保鏢們舉起了槍,可還沒來得及扣下扳機,黑幫群眾便已經蜂擁而上,展開了激烈的械斗。
文品的左輪槍掉到了地上。
他跌跌撞撞地從汽車上下來,想要撿回自己的槍。
上次留下的傷口說不出的疼。
然而當他快要踫到手槍握把的時候,黑幫紳士卻忽然斜插一腳,將左輪踹飛!
“喔喔喔,哥們兒,你似乎忽略了我的存在。”
紳士微笑著,輕輕一敲響指,“音樂。”
他身後的小弟當即在垃圾箱上擺上了一台收音機,里面播放起了秋娘的成名歌曲紅月。
“我在這里,鄭重地向您自我介紹一下。”
伴隨著音樂的旋律,他左手按在胸前,夸張地俯下身去,“在下傅弦,是全滬津最喜歡子母鉞和捶爛敵人狗臉的男人,同時也是鐵鉞幫唯一的幫主。”
竟然是這家伙。
能請到鐵鉞幫幫主親自出馬的人,恐怕來頭不小。
文品心中一沉,他並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施展非凡力量,但不管對手實力如何,他打定必先下手為強。
文品的袖中滑出一把鋸刃——突然間,他毫無預兆地揮刀,自下而上,猶如雷電攻向傅弦的咽喉!
沒想到的是,傅弦的身體卻也在剎那間向後疾仰——他的下盤仿佛扎根于地下,巋然不動,而身體卻柔韌得如同一名芭蕾舞者,幾乎弓成一個完美的弧形,輕而易舉躲開了文品致命的攻擊。
“喂,你可這讓人火大啊,老哥!”
傅弦的身體發出一陣齒輪轉動的細微聲響,他的上半身忽然如同彈簧回彈。
糟了!
傅弦左腳向後滑步,合著紅月優雅的樂聲,文品冷不防被他按住肩膀,緊接著,傅弦那張笑顏頃刻逼近,重重一個頭槌撞向文品的前額!
“跟你說,我最討厭一言不發就動手的家伙了”
傅弦冷笑一聲,左膝一瞬間撞向文品的小腹。
“沒錯,說的就是你,哥們兒!”
文品猝不及防,仿佛被炮彈擊中了身體,傅弦松開手,他腹部仿佛痙攣,跪倒在地,不停干嘔,險些要吐出來。
——喀喇喀喇傅弦脫下風衣,露出了附著在襯衫上的機械背心,他活動著全身的筋骨,齒輪關節發出了金屬的噪聲,滾滾蒸汽排出後背的廢氣管,使他看起來宛如移動的盔甲。
文品擦擦嘴角,終于意識到,這個家伙裝配了機械骨骼,因此才有著超越凡人的速度和力量。
光憑血肉之軀,恐怕根本不足以與其對抗。
可是區區一個黑幫頭子,又怎麼可能擁有這樣高科技的裝備?
傅弦取下腰間的兩把鐵鉞,“我想想你希望我,先開膛,還是先破肚?”
他舔舐著雙唇,“啊,我好興奮。”
“你廢話真多。”文品冷淡地回應。
難道滬津真是人才輩出之地?怎麼一個個的宛如變態一樣?
“好,那就先切大腿肉!”傅弦露出餓狼的眼神,如同舞者向他發出邀請。
鐵鉞如同鷹爪鎖住文品的咽喉,文品也做好了化身群鴉的準備!
“住手!”
就在劍拔弩張的時刻,兩人卻听到了小琴雖然恐懼卻堅定的聲音。
她撿起了文品的左輪,槍口顫抖地指著傅弦的身後。
她很害怕,害怕那些壞人,更害怕眼前這殺人如麻的黑幫頭子,可是,越是這關鍵的時候,她越不能慌亂。
因為,她是高德的女兒,虎父無犬女,即便她再討厭暴力和殺戮,可是當面對威脅的時候,她絕不退卻。
“我再說一次,把武器丟下,叫你的人撤走!”小琴的聲音不再畏懼,她語氣堅決地大聲喊道。
傅弦聳聳肩,揚起臉,仿佛正在欣賞著眼前這即將到手,卻依然垂死掙扎的獵物。
小琴咬緊牙關,手指搭在了扳機上,“別小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