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品還來不及回頭,身後已經出現了一位披著饕餮紋斗篷的年輕男人。
男人微笑著,瘦削且英俊的面容顯得高傲而冷峻,眼瞳中透露出一種深不可測的氣息。
他給人的感覺就像一把鋒利的劍,冷靜沉思的時候內斂似水,但卻又血氣方剛,鋒芒畢露,一旦出鞘便勢不可擋,為達目的不死不休。
“對不起爸爸,我應該把門關好的。”
廖小靖有些愧疚地低下了頭,輕輕拉了拉文品的衣角。
“今天早上,就是他們來找你”
文品流出冷汗,下意識將吊墜藏進領口里。
“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我明說吧。”
搜查官頓了一頓,然後亮出了自己的搜捕令。
“之前我們已經在電話里認識過了,現在,我再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方錦臣,不是什麼太平警署的警員,而是滬津市黑衣憲兵團的總指揮。”
文品額頭流下了冷汗。
這效率是有多高?
離地鐵站那事才過了這麼幾個小時,居然還找上門來了!
他明明記得自己離開下水道後,行事非常謹慎。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方錦臣環繞著書房走了一圈。
“我說過,讓你在家里老老實實等我,也告訴過你,我會請你吃頓飯,對吧?”
他故意咳嗽了一聲,語氣變得更為鄭重。
“我們懷疑你在太平區地鐵站謀殺了一個或者數個本國及外國的平民,並且涉嫌偽造身份並暴力拒捕,情節惡劣因此,請你跟我走一趟。”
說著,他身後的房門外走進了好幾個手持槍械的黑衣憲兵。
“若是敢違抗的話,我不介意打斷你的腿,‘太平區的亡靈’。”
望著眼前舉著後裝步槍,整齊排列的黑衣衛,文品咽了咽口水。
“你們有什麼證據說我謀殺?”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要辯駁一番。
“問得好。”方錦臣就如同老師回答冥頑不靈的學生那樣,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該稱呼你什麼呢?唔,名字蠻多啊。王煥、陳岐、章信,還有個扶桑名字,黑木隆野,你說說,咱們該叫你什麼呢?”
方錦臣故意拖了個長音。
“還是說我該叫你弗拉基米爾潘呢?”
他亮出用塑料袋裝著的一堆合同和銀行取款記錄清單,署名上寫著各種各樣的姓名。
“呃”
這些名字倒是都在原主的記憶里出現過。
望著文品吃驚的表情,方錦臣給予了他致命的一擊︰“別裝了,監控相機都拍下來了。”
說完,他身後的助手拿來幾張黑白照片。
這世界居然還有監控相機?文品一納悶。
上面的的確確出現的是原主那張略微陰郁的臉,只是,每張照片上,原主的服裝打扮都各不相同。
“我們去了每個你出現過的地方,調查了很久,才找到你的那些偽造記錄。”
方錦臣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
“好了,跟我們走。”
然後,他目光如劍,“你這個吃人的‘太平區亡靈’,終于落網了。”
文品一個哆嗦,順著方錦臣目光的方向看去,那是桌子上,畫著玄暉圖案的文件殘片。
原來,他們早就在打探著原主的情報了,他們大概是通過調查加詢問原主可能接觸過的所有人,一路摸到了原主的家里,不得不說,這個方警官和黑袍憲兵團確實手段高明。
目前,反抗是不可能了。
現在百口莫辯,只能先按照他們的意思,跟他們走一趟吧。
說不定通過他們,能夠了解到更多關于原主的事情。
方錦臣冷冷一笑,將手銬拷到了文品的手腕上,“那麼,請吧。”
“不可以!”廖小靖卻抱住了方錦臣的手不放,“為什麼要抓走爸爸?爸爸是個好人啊!”
“小孩子別妨礙公務。”方錦臣用力一甩,小靖立刻被推到了一旁。
接著,另一個憲兵蠻橫地用槍托格了上去,一直把小靖狠狠頂到牆角。
這些家伙文品咬緊牙關,不知不覺間,他對黑衣衛們更加反感了不少。
忽然,文品好像听到有人自己的腦海里在低語。
——殺死他們殺死那些阻礙你的人。
如同魔咒一般,文品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可怕的殺意,想要奪過方警官手中的左輪,把他和所有黑衣衛全部打死。
文品汗流滿面,右手躁動不安地顫抖,他努力克制這股沖動,好不容易才將這駭人的想法驅散。
“喂!”方錦臣喝止住自己的部下,“別這樣對待小孩子。”
黑衣衛們這才稍微收斂了一下。
“小靖,在這里等我回來,不要亂跑。”文品面色蒼白地說道。
小靖倔強地抓緊槍托,“我會听話”
方錦臣冷“哼”一聲,“帶走。”
憲兵們強行把文品給帶出了房間。
方錦臣如釋重負地長嘆一口氣,撿起桌上那殘留的文件,喃喃道︰“被無辜殘害的公民們,我方某,今天終于給你們討回個公道了。”
黑袍憲兵隊的馬車就停在外面。
他們打開車廂的鎖,把文品關了進去,其余的黑衣衛都騎上了戰馬。
這些人作為維護軍紀和治安的憲兵大隊,可也還是只能騎馬或駕駛馬車來執行公務。
汽車這樣的機器到底還是上層人士的專屬。
不過話說回來,這里的生產力雖然不發達,但是卻有著許多不太合理的“黑科技”,就例如之前方警官提到的監控相機。
還有一點非常奇怪的,這個世界的汽車似乎完全是用電力或者蒸汽驅動的。
每個城區都有幾扇巨大的風車,那是用來發電的,同時,那也是汽車的充電站。
文品並沒有在原主的記憶中找到類似“石油”的東西,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以電力、蒸汽和煤氣為主要動力。
車門重重關閉,方錦臣親自扣上了鐵索,向文品致了個敬。
他懶得理會這位方警官的挑釁,只是五指交叉坐在車廂里思考。
由于原主有相當多的記憶已經丟失,所以說實話,文品也不敢保證“自己”就沒有殺人。
因為就目前的證據來看,原主殺人的嫌疑的確很大。
甦醒時身上的血跡,加上方錦臣手上的黑白照片,所有證據都無一例外指向了原主。
到時候,憲兵還會在他家里搜到違禁的武器,這樣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沒道理啊,報紙上明確提到,凶手是殘忍咬下了被害人的臉,甚至喪心病狂地分尸
一個特務辦事應該是干淨利落,而不是多此一舉。
況且,一個幫助無辜少女和流浪兒童的“愛心人士”怎麼可能會是吃人狂魔?
文品感覺,事情應該是這樣的︰
原主是在追查那所謂“太平區亡靈”的下落,結果踫巧出現在了每次案發的地點。
即便這真的是原主做的,那自己也絕不能承認,否則,如此嚴重的罪行,不被槍斃也得在牢房里蹲一輩子。
他越想便越發苦惱。
原主的鍋讓穿越者來背,這也太不厚道了。
車輪逐漸停下,透過鐵柵欄,文品看到大夏國的青龍旗徐徐飄揚在空中。
旗下,低矮卻氣勢恢宏的飛檐樓閣守護著這威武的旗幟,牌匾上書“太平警署”,門前屹立著兩尊張牙舞爪的狴犴,代表著大夏律法的威嚴。
“到了,下車。”
打開車門的時候,天空已經暗了下來。
文品抬頭看到,之前還在海平面上露出一角的圓月已然升向了銀河,就像太陽系的木星出現在地球上空。
那巨大的天體在璀璨銀河中釋放出暈紅的柔光,連周圍的燈火都呈現出了淡淡的粉紅
它是如此接近,叫人感覺,圓月好像隨時都會隕落,然後撞上這個工業時代的世界。
不僅如此,夜空中還出現了絢麗的極光,就像穿破蒼穹的巨龍蜿蜒星空。
按理來說,這應該是極地才會出現的現象。
常識告訴他,太陽風將大量帶電粒子流拋入地球磁場,進而才產生了極光。
而滬津市顯然不可能位于地球兩級,那麼空氣中蘊含的大量帶電粒子是從哪來的呢?
“真夠驚人的”他感嘆著。
“驚什麼驚,警署沒見過?”押送文品的黑衣衛給了他一槍托。
“沒見過。”文品不滿地回答道。
“等會兒就讓你見個夠,刁民。”然後黑衣衛又給了他一嘴巴子。
審訊室的鐵門被緩緩打開,屋子里只有一張小方桌和三張椅子。
大概是很多年都沒有得到妥善的清掃了,審訊室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霉味,昏暗的燈光和光線中舞蹈的塵埃也給人一種極度壓抑的氣氛。
審訊者是個胡子花白,右眼戴著單片眼鏡的資深搜查官。
奇怪的是,他穿著的並不是黑衣衛的制服,而是北帝國租界的白色警察裝。
他的披風上還繡著象征皇室的六翼獅鷲圖案,這意味著,他是一名由弗拉維亞冬皇欽點的帝國警察。
方錦臣站在老搜查官的身後,把收集到的證據遞交給了他。
“坐。”
老搜查官扭開桌子的煤氣燈,看起來嚴肅且古板,讓人聯想到古時候的教書先生。
文品被身後的憲兵強行按在了椅子上。
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個邪惡老搜查官卻和藹地笑了笑,自我介紹了一番︰
“我是弗拉維亞帝國滬津租界警署的特級搜查官。領事扎里伊萬諾維奇先生讓我與大夏的警員合作,負責此次案件,你可以叫我朱世安。”
“很高興認識你,朱警官。”文品口是心非地說道,“也很興奮,你們那什麼‘一萬顆懦夫圍棋’領事,讓方警官帶我來參觀貴警署,但你得知道,我是冤”
方錦臣狠狠瞪了文品一眼。
“該如何稱呼閣下?”朱世安打斷了文品的話,“我們沒有找到任何關于你真實身份的記錄,或者說,你有太多的身份了。”
問得好,我也想知道。
文品撐了撐桌子,有些焦躁不安。
雖然他堅信自己不是凶手,可是這樣壓抑的氣氛也不免讓他有些緊張。
反正我確實是無辜的,應該會放我走吧?
文品思索著︰
總不可能告訴這邪惡老頭,我是從一個叫地球的地方穿越過來的,然後再向這些邪惡老憲兵求助,只要你送我回去,我下次就帶地球上的麻花和冰糖葫蘆來報答你們
呸,這麼告訴他,絕對會被當成精神病送到太平療養院去,換個地方再關你一輩子。
但該死的是,我確實不知道原主的真名到底是啥。
文品囁嚅著雙唇,苦思良久。
看來,只能這樣了
他忽然坐直了身體,五指交叉,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朱世安警官,認真地說道︰
“諸位,你們可以叫我,文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