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漸離並不認識這個突如其來的男子,但他卻從周圍秦軍將領的眼中看到了尊敬之意,毫無疑問,這位突入出現的男子,身份極為不簡單。
更讓他心頭凜然的還是此人竟然猜到了他的想法。
他此番來到這里,除了為了同曠修合奏一曲“高山流水”之外,確實還有一些奇遇的心思,那就是,看能否將曠修給救出去。
在他的琴下,就藏著一柄劍。
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東西。
白川的話讓高漸離一驚,如果說初時,他還心存一些僥幸,認為這人不過是誤打誤撞的猜到了他的想法,那麼緊接著,白川的動作,就讓他駭然了。
“曠修身為要犯,今日我讓你們來探望他,並且與他合奏一曲,已經算是破例了,我看你這張琴還不錯,它以後就歸我了,算是此次之事的報酬好了。”
白川也不管高漸離同不同意,隨手一招,原本放在高漸離身前的古琴頓時飛起,落入了白川的手中。
當古琴落在了白川手中之後,高漸離身軀驟然一緊,就要出手從白川的手中將古琴搶奪回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白川在將古琴拿到手中之後,就再也沒有別的動作。
如果他仔細檢查一番的話,定然會發現藏在琴底的劍器,然而他偏偏沒有這麼做。
一旁的披風男子注意到了高漸離的變化,他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劍。
不管高漸離接下來準備做些什麼,他都奉陪到底。
高漸離靜靜的凝望著身前的陌生男子,與之對視了一眼,只見對方的眼中一抹奇異光芒一閃而逝,高漸離只覺山岳在肩,一股龐大的壓力席卷而來。
瞬間的出神,等到高漸離回過神來後,方才發現自己的後背,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冷汗。
他當即有了答案。
今日想要救出曠修,是痴心妄想了。
若真要強行去營救的話,不僅自己要被留在這里,恐怕還會連累荊軻先生。
哪怕和荊軻先生認識的時間並不算長,但高漸離卻異常的尊敬對方,畢竟,為了一個諾言,肯千里奔波,往來秦燕兩國的俠客,實在是令人佩服。
他最後又凝望了曠修一眼。
曠修早先和高漸離一道奏曲,聞弦歌而知雅意,有些話,哪怕沒有明面去說,但通過琴音,卻能夠感受到的,他見高漸離望向自己,也是給了對方一個溫和的笑容。
高漸離眼中露出了一抹愧疚之意,最後,毅然決然的轉身,來到了披風男子荊軻的身邊,向著荊軻道︰“我們走吧!”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語氣頗為沉重。
荊軻也感受到了這一點,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旋即點了點頭。
兩個人並肩,在諸多秦兵的注視之下,就此離開了這里。
“大人,我們要不要派人去跟蹤他們?”
看到白川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放走了高漸離和荊軻,看守刑場的秦軍將領以為這位大人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戲碼,是想要借機釣出這兩人身後更大的魚。
白川轉頭,冷冷的瞥了此人一眼,“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
秦軍將軍面色一僵,他自然不敢教白川做事。
雖然影密衛指揮使的品級不算太高,但架不住這個職位太過特殊,根本不能夠用等閑的品級來論斷,之所以官餃不高,只是因為影密衛的成員不多的緣故,但架不住人家有特權啊。
先斬後奏,王權特許!
人家是直接向秦王負責,可以直接和秦王對話的組織。
“曠修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白川又說了一句,便帶著高漸離“送”給他的禮物,那一張古琴,離開了這里。
弄玉也從城牆之上下來,來到了白川的身邊。
又有兩人離去,刑場之中,只剩下曠修以及諸多秦兵了,天地之間一片蕭瑟,但經過了先前的一些事情,曠修卻並不覺得寂寞,所以他也沒有繼續撫琴。
而是欣然受死!
白川和弄玉一道離開了雲陽獄,白川的手中,依舊拿著高漸離的那張古琴,忽而,白川在古琴底部摸索了一番。
錚!
劍鳴之聲回響,一柄劍,被白川從古琴底部給抽了出來。
弄玉眸光微微一凝。
她看著白川,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早就發現了?”
白川點了點頭。
弄玉問道︰“你為什麼不揭穿他,然而放他離去?”
白川道︰“今天已經死了一個曠修,如果另一個達到了音樂至高境界的樂師也死去的話,那麼對于音樂界來說,損失實在是太大了。”
弄玉有些狐疑的看了看白川。
白川對樂理一竅不通,根本就不像說出這樣話的人。
不過,不管白川的真實目的是什麼,這句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先前听聞曠修和高漸離合奏一曲,弄玉自然知道高漸離在音樂之上的造詣達到了何等程度。
難怪曠修會視他為知己。
“有興趣陪我去見一見先前那兩位嗎?”白川又向著弄玉問道。
弄玉愣了愣,隨即輕輕的點了點頭。
雲陽縣城外不遠,有一處小河,小河之畔,有著一片草地,冷風吹拂而過,帶來絲絲寒意。
兩道身影此刻正坐在草地之上。
荊軻探手,撥弄了一下河水,河水冰涼徹骨。
他側首,看向了高漸離,高漸離神情落寞,正在黯然神傷。
“這世上,再也沒有他的琴聲了”
他喃喃自語,輕聲嘆息。
荊軻知道此刻高漸離很難受,徑直取下了懸掛在腰間的酒壺,先自己喝了一口,又將酒壺遞給身旁的高漸離,“你要嗎?”
高漸離看了一眼荊軻,又看了一眼身前的酒壺,最後還是探手接過酒壺,也是大口的喝了一口。
酒水入喉,似乎是因為喝得有些急的緣故,高漸離的臉上也不禁出現了一絲紅暈。
他將酒壺重新還給荊軻,荊軻接過酒壺,又問了一句,“還不錯吧!”
高漸離沒有說話。
荊軻正要出言安慰高漸離,忽而神情一凝,眉頭緊皺,手掌更是悄然撫上了身旁的長劍,一副戒備之色。
高漸離留意到了荊軻的異常,當即也是警惕了起來。
兩道身影,走入了他們的眼眸,在看到這兩人之後,高漸離和荊軻兩人又是一愣。
“兩位有興趣吃公家飯嗎?”
白川再度看到兩人,平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