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很老的老人。
越靠近，寧天越能看到他那張極度蒼老的臉。
密密麻麻全都是皺紋，眼眉、鼻翼和唇角兩側的皺紋最深，以致于松弛的眼皮都遮擋了大半的視線。
除卻皺紋，褐色的斑點也極其密集。
全臉上下，幾乎布滿了這些斑點。
身上，更是散發著一股腐朽的氣息。
如果不是周圍人恭敬的態度，以及他身上溢散出來的劍氣。
只怕很多人會以為這是一個行將朽木的老頭，而不是上三界那位鋒利無比的神帝。
江裂雲，凌霄山真正的山主。
也是上三界實力最頂尖的的神帝之一。
正是江裂雲的存在，才讓凌霄山力壓其他幾個頂級宗門，僅次于白帝洲。
但江裂雲的情況也不是太好。
他活得太久了。
早在神尊還未消失的時代，就已經存在。
到如今，壽數更是遠超九千萬歲，沒有人能活那麼久。
就算神帝也一樣。
只有步入神尊，才能得到更悠久的壽數。
可此時此刻的寰宇，神帝之路早已斷絕，江裂雲的實力也無法再進一步。
江裂雲的壽元將盡，成為整個上三界都人盡皆知的將死之人。
但再將死。
只要他現在還活著，就是無人可以忤逆的神帝。
“小張，”
“你是這麼回事？”
老者輕輕咳嗽一句，渾濁又平靜的視線，直接掃視張啟峰。
原本臉龐漲紅、情緒暴怒的張啟峰，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拱手開口︰“啟稟大山主，是屠青華的問題，他居然對我家的天才小輩下殺手……啊，張正！”
說到這里，像是才想起重傷的寧天，張啟峰趕緊回身去看。
不遠處，一身紅裙的鍔山山主李小蘭，正攙扶著重傷的寧天。
寧天此刻虛虛張著嘴，想要說什麼，卻似乎沒有力氣，吐不出一個字。
李小蘭立刻道︰“你別說話，我來說。”
她對張啟峰道︰“給他吃了藥，好多了。”
不過說完，卻忍不住朝張啟峰翻了個白眼。
因為張啟峰脾氣起來了就直接動手，連傷員都不顧。
要不是她注意到了，說不定這人死了，張啟峰都沒發覺。
張啟峰沒注意李小蘭的幾分嫌棄，對她道了一聲謝，然後繼續忿忿地解釋︰“大山主，你也看到了，我家張正如此重傷。”
“屠青華做了這種事，我怎麼可能放過他！”
“不可能！”
這時候，忽然響起一道反駁的聲音。
隨後，一道窈窕的身影迅速而來。
素色衣裙，眉眼恬淡，正是江知意。
“青華是張正的師尊，他怎麼可能對張正下殺手？”
江知意落在屠青華身側，看到屠青華被劍氣切開的衣衫，眼楮頓時微微發紅。
她忍不住朝老者開口︰“爹，你就看著你女婿被這麼欺負嗎？”
寧天听到這一句，微微挑了下眉毛。
看來，他這位“師娘”，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溫婉。
江裂雲沒順著江知意想要的開口，而是淡淡道︰“我在這個小輩身上，的確感知到了小屠的威壓和殺意。”
的確，不止是江裂雲。
場中幾個山主都感知到了那一股威壓和殺意的殘留。
這是無法作假的。
很明顯，屠青華就是針對寧天，釋放了殺意、也釋放了威壓！
這要怎麼解釋？
江知意也一時頓住，她的實力不強，不到神皇級，所以感知沒有那麼敏銳。
此時停下來細細一查，就發現了臉色蒼白的寧天身上，沾染了屠青華的氣息！
她看向屠青華︰“青華，這是怎麼回事？”
“小屠，你有什麼解釋嗎？”
江裂雲也開口問道。
“……”
此刻的屠青華，額頭微微透出一層冷汗。
他要怎麼解釋？
說寧天自己傷了自己，故意誣陷他？
可在別人看來，寧天和他無緣無故、無冤無仇，寧天為什麼要誣陷他？
難道要說紀小舞的事情？
不，那是他最大的秘密，絕對不能泄露半分！
可屠青華必須要有一個“出手”的理由。
沒有理由，別說江裂雲了，張啟峰都不會輕易放過他。
難道要說因為寧天“奢靡”、過度浪費靈石，他才出手的？
不，也不行。
只是浪費靈石他就下重手，顯然太過了，有損他昔日塑造的形象。
還有什麼理由呢……？
此刻的屠青華腦海里，快速翻涌著各種念頭，卻都被一個一個否決。
這時候，江裂雲咳嗽了兩聲，再次追問︰“小屠，我需要一個解釋。”
屠青華忽然一攥手，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麼，迅速開口道︰“沒錯，我是對張正釋放了殺意和威壓，但我只是想試探一下他。”
他頓了一下，說出的話語越來越順︰“因為我覺得他太天才了，他有問題。”
張啟峰當即反駁道︰“天才有什麼問題！”
“就是天才才有問題。”
屠青華抓住了非常關鍵的東西，他指著重傷的寧天道︰“張正，張家人，曾經天生劍骨，後來被張浩然挖走了劍骨。”
“不久前，張正直接找上了門。”
“以神魔巔峰的實力，壓過了神王初期的張浩然，”
“更是當著張山主的面，卸了張浩然的右手。”
“而後，又一劍斷開了問劍石。”
“李山主說，此人是劍心大成者。”
“不得不說，天才，十分天才，張正絕對是了不得的天才。”
“可這麼一位天才，我在天驕榜上怎麼沒見過‘張正’的名字？”
屠青華說到這里，眾人頓時有些一怔。
是啊，張正如此不凡，怎麼天驕榜上沒他的名字呢？
“不說天驕榜前十，就說前三十、前五十，甚至是前一百，都沒有他的名字吧？”
“我記得張浩然的名字，之前可是掛在第十三位的。”
他的目光帶著幾分犀利。
盯著不遠處的寧天。
不止是他。
刷刷刷。
此時，其他人的目光，也都匯聚到了重傷的寧天身上。
屠青華拋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所以，這個‘張正’，真的是張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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