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的抬頭看過去。
他來往各地給少主跑腿送信從來不用這種方式的。
這……
蕭乾的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見他看過來,只淡淡道,
“你將此信速速送去天柁交給文青。”
文冰心中一凜,文青這些日子一直在天柁為甦千曉打理那間糧油鋪子。
那麼,此信十有就是甦千曉寫的了。
想到這里,他有些不屑。
想文青可是少主跟前最得力的總管之一,竟然卻窩在那樣的小城給那丫頭當掌櫃……
“另外,你順便回一趟家,將剩余的兩塊寒玉取來。”蕭乾哪管他心中做何想,只繼續道。
提起寒玉,文冰卻神色一肅,忙恭聲應道,“是,少主。”
“那你即刻就啟程吧,早去早回。”
“是。”文冰再度應下,見蕭乾再沒有別的吩咐,這才低頭退下。
很快,枝頭樹梢便傳來幾聲輕微的響動,蕭乾抬眼看去,文冰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遠處。
他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目光在那逐漸要噴薄而出的日頭那邊停了幾息,這才轉身離開。
不過一個轉身的功夫,他原先面上的淡漠和冰冷卻已經全都收了起來。
整張臉上又浮現出一抹讓人舒服的平和與從容。
早飯正吃到一半,蕭乾就回來了。
他先是去甦哲那邊說了幾句話,這才施施然來到甦千曉這里。
甦千曉覷了他一眼。
只一會兒不見,他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
這是那股莫名其妙的氣已經消了?
她撇了撇嘴,沒打算問。
兩人相顧無言的吃完了早飯,整個車隊也整頓完畢。
新的一天開始了。
依舊是灼熱的陽光,悶熱的空氣,曬得人有點垂頭喪氣的。
但是,整個車隊行進的速度卻絲毫也沒有降下來過。
他們在與時間賽跑。
周圍雖然暫時看起來風平浪靜的,但每個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他們可是正在逃難,這一點他們可清楚的很。
到了夜幕降臨之時,車隊才算是真正停下腳步。
宛城與淮水還有天柁,以及往後的幾個城池地理位置雖然不同。
但這些城池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離河比較近。
這條河甦千曉很熟悉,在宛城的時候她每年都會在春天的時候跟著家里人去那里賞景踏青。
這河名叫——灕水。
他們照例扎營在河邊不遠處。
眾人洗漱已畢,便留下了輪值警戒的人,其他人紛紛鑽進了自己的帳篷里去休息。
甦千曉睡不著,她躺在帳篷里,卻忍不住的一個勁兒的翻身。
蕭乾還沒回來。
雖然表面上看他似乎恢復了正常,但是她卻心里有點不得勁兒。
雖然後面只有早飯和午飯那一小會兒的相處,但直覺告訴她,那家伙應該還是在生氣。
她左思右想,苦苦的思索,將早上與他相處的那一幕幕,說過的每句話都翻來覆去仔細的琢磨。
然後,她也沒想明白,他到底生的是哪門子的氣。
說他生氣她把玉佩送人吧,他偏偏又給她了一塊兒。
並且遞給她的時候也沒多說什麼。
說他擔心她把這塊兒弄丟吧,她當時就打算還給他的,而且她也身體力行,就是這樣做了。
可是他不接啊!
真是搞不懂。
她又翻了個身。
他這無緣無故的,到底生的什麼氣?
等待的時光總是最難熬的,再加上一整天的奔波,她實在是扛不住了,上下眼皮時不時踫在一起,眼看著就要睡過去了。
就在這時,帳篷的簾子被人輕輕的撩起,蕭乾進來了。
甦千曉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咦?
她輕蹙了眉頭。
只一會兒沒見,這家伙竟然就換了件衣裳。
吃晚飯的時候他還穿著一身玄色葛衫,這會兒竟然換成了一套月白色的直綴。
並且隨著他走進來,她似乎是聞到了一股清新的水汽。
不過,帳篷里光線黯淡,能看到他衣裳變了顏色已是不易,再多可就看不清了。
她只能靠著猜測判定,他應該是剛剛洗過澡。
想到這兒,她眉頭皺的更深。
見她被自己吵醒,蕭乾面上帶了一絲歉意,
“抱歉,打擾到你了。”
甦千曉輕輕搖了搖頭。
她有心想說點什麼,但那邊蕭乾卻已經脫了鞋子,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她兀自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這就要開口說話。
但是,下一秒他卻輕巧的翻了個身,只留給她一個後背。
甦千曉……
這還沒說出口的話就卡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差點嗆到她。
很快,帳篷里就傳出了悠長而均勻的呼吸聲。
他這是睡著了?
她眨了眨眼楮,徹底放棄了和他交談的想法。
看來今天時機不太好,這事兒還是等明天再說吧。
這樣一想,她也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不一會兒,她就真的睡著了。
而就在此刻,旁邊的蕭乾卻忽然睫毛輕顫兩下,睜開了眼楮。
他輕輕的轉過身去,看著她熟睡的背影。
良久,終于輕嘆一口氣,唇角逸出一抹苦笑,如玉的臉龐上全是嘲諷。
這丫頭,想甦家的事兒,想自己那攤事兒都能那麼專注那麼用心。
為什麼就不能在他身上多花點心思……
漫漫長夜,他枕著自己的手臂,只盯著她瞧,卻再也睡不著了。
于是,第二日清晨,甦千曉就再度飽了回眼福。
都說美人如玉,此話果然不假。
尤其是睡美人。
她輕輕的側起身子,以手支額,目不轉楮的盯著他瞧。
蕭乾的睡姿極佳,規規矩矩的平躺著,雙手交叉放在腹部,雙腳也並攏在一起,整個人簡直是睡覺之人的楷模。
帳篷里的光線雖然還有些暗,但卻比昨晚要亮堂多了。
借著這美妙的晨光,她的目光在他身上細細的打量。
寬肩窄腰,四肢修長。
下巴的弧度很誘人,再往上,薄唇雖不施粉黛卻天然的有一抹淡淡的紅。
鼻梁挺翹,眉眼的輪廓很深邃,雙頰瑩白如玉,卻偏偏略微向內凹陷,沒二兩肉似的。
呃……
這家伙最近這幾日好像……瘦了?
她有些怔愣。
說起來,人家跋山涉水的來迎她,雖然也是有目的的,但她卻從沒正面和人道過一聲謝的吧。
于情于理,這都不合適。
她正想的入迷,卻見蕭乾忽然翻身側躺,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猝不及防的就跌進了一片深邃的海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