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娘親蒼白而驚惶的面容,感受著自己胳膊上不受控制的力道,甦千曉不由自主放軟了聲音,輕聲安慰著,
“娘,你放心,我那邊墨玉正收拾著呢,反正也沒有特別貴重的東西。”
“那怎麼行,我這邊三四個丫頭一起收拾還忙不過來呢,你那邊只有墨玉一個怎麼夠用?”
柳氏聞言大驚,扭頭就去叫如玉,
“你帶一個伶俐的丫頭過去,一定要幫大小姐收拾好了。”
“是,夫人。”如玉不敢耽擱,在屋里點了個丫鬟,二人很快就出去了,柳氏的神色這才放松了一點。
甦千曉沒有阻止她。
這種時候,滿城里都是人心惶惶,即便她勸娘親不要緊張也沒用的吧。
既如此,那就順著她吧,讓她手里忙著點事情也好,省得她會胡思亂想。
不過,她看著屋子角落里堆起來的越來越多的箱籠,還是忍不住露出苦笑。
她可是逃過一回難的人了,也隨渣男跋涉過四個城池,前後逃了大半年。
這段時間雖然不是很長,不過她也算是有些經驗了。
逃難不是長途旅行,不講究行程舒適什麼的,只在乎能不能在途中保住性命。
所以,基本上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資,別的東西都是帶的越少越好的。
因此,別看娘親這會兒忙得腳不沾地的收拾,到時候這些東西絕大部分都是必須要拋下的。
時間過的飛快,不到半個時辰,甦雲澈就回來了,馬車上坐著沐玖和小木還有小月。
一見著甦千曉,小木就露出後怕的表情,
“師妹,你是不知道啊,太可怕了,要不是你的人來的及時,我們鋪子都要被人搶空了!”
“哦?”甦千曉挑眉,轉頭去看沐玖和甦雲澈。
沐玖沒說話,面色如常。
甦雲澈卻嘿嘿干笑了一下,解釋道,
“我帶人過去的時候正有不少人擠在鋪子里,要買藥材,小木被人圍得水泄不通……”
“不,他們哪里是要買藥,他們是在搶……”小木不等甦雲澈說完就將衣袖一撩,露出小半截手臂,
“不信你看看我這胳膊,都被那些人給抓爛了。”
果然,小木的胳膊上有幾道紅色的抓痕,有一兩處還破皮了,微微向外滲血。
“小月,你快點帶師兄下去處理一下,涂點藥包扎一下,順便換套衣裳給他,衣裳問墨菊要就行。”
甦千曉吩咐一聲,又轉頭看著沐玖,
“師父,您也知道,這宛城如今肯定是保不住了,您就和我們一起走吧。”
沐玖看了她兩眼,又看著正和小月竊竊私語的小木,終是嘆了口氣,
“如果真能逃得了,你帶小木走吧,我這輩子活的夠長了,就不走了,況且月娘和錦兒還在這里,我要陪她們。”
他又回頭指了指自己坐過的馬車,
“我們把所有的藥丸都帶過來了,我畢生所學整理出來的冊子也在里面,你和小木每人都有一份……”
“師父……”甦千曉撲通一下跪在了沐玖的腳邊。
小木見狀也丟下小月跑過來跪下。
甦千曉淚流滿面,幾乎泣不成聲,
“師父,人家都說一起為師終身為父,即便我剛開始學醫那會兒是抱著功利的目的,就想學門手藝,”
“但是,這兩年多的時間相處下來,師父,我早就將您當作是我的父母長輩了,如今,宛城被圍,戰亂將起,這麼危險的時候我怎麼能拋下您自己獨自求生呢?”
“師父,您就和徒兒一起走吧,好讓我能在您跟前盡孝,將來也為您養老送終……”
“我雖然資質愚鈍,也不如錦兒師姐那麼聰穎貼心,但是我會努力的,我還盼著您以後能繼續教導我呢。”
一番話說完,甦千曉已經哭成了個淚人。
“師父,大道理我不會說,小木只知道師父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如果師父你不走,那我也不走!”
小木雙眼通紅,卻強忍著眼淚不往下流,直直的將頭磕在了沐玖面前的地板上。
周圍站著的人見此,有不少都偷偷的扭了頭過去,或拿帕子,或撩衣袖去擦眼角。
“唉……”沐玖重重嘆息一聲,“若無你倆,老夫不過一死而已。”
兩個徒弟聲淚俱下至此,他怎麼可能不動容。
也罷,這剩余的後半生,就為這倆徒弟活著吧。
“師父……”
小木趕緊抹了把臉爬了起來,甦千曉也一臉驚喜的由小月攙了起來,這里頓時有些喜氣洋洋的。
“既然沐先生答應了,曉兒,你就趕緊安排他們下去準備吧,時間緊急不可耽誤。”
這時,忽然有一沉穩的聲音傳來。
甦千曉一抬眼就看見了人群最外邊站著的甦哲。
“爹爹,你回來了。”她不由松了一口氣。
甦哲能回來,那麼鋪子那邊肯定就是已經處理好了。
“嗯,你三叔先回去幫你三嬸的忙了,你也趕緊帶沐先生去準備吧。”甦哲嘴角含笑,面上不見一絲的慌亂。
“是,”甦千曉點頭,親自帶著沐玖往他之前住過的那個院子去了,小木和小月趕緊跟上。
不管是真的不慌還是勉強裝出來的,如今甦哲表現的越鎮定,整個甦家上下就越得安慰。
原本還略顯騷動不安的下人們也穩定下來,都按著吩咐各自忙碌起來。
在甦千曉的指揮下,沐玖和小木都重新沐浴更衣。
二人都穿上了小廝的衣服,沐玖還有些不情願的戴上了一頂灰色的氈帽,看上去一點不像個大夫,倒和車夫劉伯挺相似的。
二人剛打扮好,外頭就傳來了一陣極大的喧嘩聲。
甦千曉心中一跳。
看來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低聲吩咐小廝好好听沐玖的差遣,就辭別了沐玖來到了前院。
而這個時候,林育才也剛好帶著三十名護衛趕到了前院。
甦府的大門緊閉著,但一牆之隔,並不妨礙外頭敲鑼打鼓的聲音傳進來。
鑼鼓之後由人聲高喊著,
“從即日起,宛城將由靖國威猛大將軍接管,限期一日,欲出城者從速,一千兩銀子一個名額,過期不候!”
“一千兩銀子一個出城名額,過期不候!”
“過期不候!”
鑼鼓聲間歇敲響,喊話聲綿綿不絕,整個甦府卻剎那間陷入了凝滯。
說實話,不僅是甦府,整座宛城都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但,很快,全城就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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