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高熱已退,又有湯藥喝著,她很快就復了原,甦醒過來的第二日就下地行走了。
只是柳氏還有些擔心,只允她在自己院子里走,並不讓她出去溜達。
就這樣將養了兩三日,眼見她生龍活虎,再沒有絲毫不適,柳氏才吐口,她這院子里才恢復人員往來。
身體好了,她除了思索城破後逃難的事,也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霍元誠那個渣男,她上一世的丈夫。
她這次墜湖後就是被他所救,一提到這個人,她就止不住的渾身顫抖,徹骨的恨意從心里噴薄而出。
彼時看他覺得千般好,不惜以死相逼,她才突破爹娘的攔阻嫁了他,誰知婚後回門剛畢,他就抬了三個小妾進門。
從此,在婆家她就是個擺設,沒有半點地位。
渣男基本不到她房里去,除了心情不好需要出氣筒的時候。
婆婆也不拿正眼看她,除了變賣她的嫁妝需要本人親自摁手印的時候。
她被渣男母子折磨了整整一年,不敢,也沒臉回娘家求救,曾經無數次的想過自盡好一了百了,但又懼怕死亡。
及至到了後面,城破的時候,她眼睜睜的看著渣男向敵軍獻媚,用她娘家的萬貫家財換得一個自由出城的機會。
她被渣男帶出了城,自己的父母家人卻被敵軍統統鎖著帶走了。
逃難的路上,她被渣男一家當丫鬟使,什麼髒活兒苦活兒累活兒都干過。
到了最後,他竟然為了十斤大米,就毫不猶豫的將她賣入了妓院,還是最下等的。
那段日子,她簡直不能回想。
她早該清醒的,在城破之時就該和爹娘團聚的。
哪怕是被敵軍囚住,但好歹也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
她恨他到了骨子里,到最後這恨終于勝過了對死亡的恐懼。
她選擇了在受辱前自盡,心里還打算著,若有來世,她定要報仇。
沒想到,她竟然就重生回來了,這簡直就是天意啊!
既然天命不可違,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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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上午,天氣晴好,她正坐在院子里喝茶,一邊看丫鬟小月澆花。
院子里的海棠樹開花了,一朵挨著一朵,在枝頭上搶的熱鬧。
她不喜香濃的花,這花沒什麼味道,正合她的心意。
所以,從她記事起,她爹甦哲就為她種了一院子的海棠樹。
一想到這個,她的心窩里就是一暖,她爹不善表達,嘴上從來不說,心里對你好多用行動來表示。
以前她不懂,但現在她卻是懂了。
“小姐,你在笑什麼啊,有什麼開心事嗎?”小月澆完花,一回頭就看見甦千曉正端著茶盞看著她笑,便忍不住問。
其實甦千曉哪里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後的那一樹繁花。
但甦小姐現在心情極好,便也願意同小丫鬟多說兩句“你家小姐正賞花呢,你看這花開得多好啊。”
小月扭頭看了看,面上就有疑惑泛起來“小姐,現在才三月中旬,這花的花期還未到,只開了兩三成,並沒有多好啊。”
甦千曉聞言笑的更盛,這小丫鬟真是個耿直妞。
的確這海棠沒有全開,但架不住她心情好啊,此時此刻,就算她面對的是一株枯樹她覺得自己也能笑得出來。
重生一次的感覺真的是好啊,一切都還是那麼美好。
所有的人都還在,所有的事都還來得及重新來過。
她的心思外人怎麼可能會懂,小丫鬟只沖她笑笑,提了壺又去澆另外一邊的海棠。
就在這時候,院門叩響,有清脆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大小姐,李家二姑娘來了,說來探病。”
李家二姑娘?
甦千曉臉上的笑容幾乎是瞬間就斂了下去。
這李二姑娘原名李春杏,是她一直以來的手帕之交,她記得上一世她未成親前與其來往甚密。
她還記得她娘柳氏曾經明里暗里叮囑過她好幾回,待人以誠可以,但也要有個度。
她當時是干了啥來著,哦,對,她想起來了,她當時是讓娘出面給那李春杏保媒來著。
後來,那李春杏的確嫁了個好人家,並且從此與她老死不相往來了。
城破之時,她被渣男隨意塞進馬車帶走的時候才終于見了李二姑娘一眼,人家正不緩不急的被夫君扶著,登上了華麗的馬車。
她還記得李二姑娘當時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條狗,嫌棄,輕蔑和無比的得意。
唯獨沒有半點情誼!
她低下頭看著手里正端著的茶盞,好半晌後才深呼吸一口,壓下了心里泛起來的強烈情緒,將茶盞往桌上輕輕一放“請她進來。”
她倒要看看是這李二姑娘的演技好,還是她自己天生眼瞎,上一世竟識不出這只白眼狼。
院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有輕緩的腳步聲響起。
她抬眼看去,有一女子迎面走來,這女子生的是貌美如花,偏又嬌嬌弱弱,我見猶憐。
見她望去,女子立刻大眼楮忽閃兩下,便落下了幾滴清淚。
“千曉,你好些了沒?”
瞧這聲,多麼的婉轉動听,多麼的姐妹情深。
女子快走幾步,就要過來拉她的手。
甦千曉放在左腿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後槽牙是咬了又松,松了又咬,如此三番才壓下了心頭那股火氣。
她不著痕跡的躲開女子伸過來的手,隨手往旁邊一側“杏兒來了啊,你坐。”
她這股做派全然不似從前,以前這李二姑娘哪回來她都是興高采烈,熱情洋溢的招呼,那真是稀罕的不得了。
顯然,她的冷漠也讓李春杏有些手足無措。
但李二姑娘還是很快調整過來,那伸出來的小手自然不過的去取腋下別著的帕子,小心的拭著淚,人卻還是站著。
甦千曉內心冷笑一聲,也不再相邀,只似不在意道“早好了,不過是墜個湖,燒了兩天就沒事了。”
她坐著,李二姑娘站著,這一幕若放在從前,是斷斷不可能出現的。
所以,李二姑娘的眼淚簡直是越擦越多了,整個肩膀也隨著哭泣抖動起來“千曉,你是在怪我一直沒來看你是嗎?”
說著,她停頓一下,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你也知道,我家里管的嚴,裴家那邊又催得緊……”
說到這兒,她的聲線低了下去。
甦千曉放在左腿上的手卻禁不住松開了,但旋即就拇指食指齊動,在自己的左大腿上狠狠的擰了一把。
這一下她用了十成的力氣,痛的整張臉都扭曲了,眼淚也一下子滾了出來。
她恨不得跑回到上一世去,給那時候拼命幫助這丫頭的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她那時候為何求母親給李春杏保媒,還不是因為李家給其定了一門親事,但人家不滿意,看不上裴家那個窮秀才。
所以呢,她就幫忙給那親事攪黃了。
不僅如此,她還千方百計的幫李春杏另外牽線搭橋,再加她娘柳氏出面,後來果然成就了人家的好姻緣。
說起來,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她拿人家當好閨蜜,人家卻拿她當工具人,用完就扔。
見她哭出來,李春杏倒著了慌,連忙喚不遠處正在澆花的小月“還不過來伺候你家小姐,做個丫鬟怎麼這麼沒有眼力見兒的?”
小月被她唬的一愣,但看甦千曉滿面是淚,趕緊扔下水壺就跑了過來,摘了自己的帕子就要給甦千曉擦眼淚。
“蠢丫頭,你那帕子材質粗陋,仔細傷著你家小姐的臉。”小月的帕子還沒挨著甦千曉的臉,就被李春杏再喝了一聲。
她整個人哆嗦了一下,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甦千曉卻一把拿過小月的帕子,在眼角抹了抹,將眼淚擦干,又把帕子放回到她手里“多謝你,繼續澆花去吧。”
小月頓時放松下來,瞥了一眼李春杏,高高興興的握著帕子去找剛才丟下的水壺了。
這下輪到李春杏尷尬了,她目光閃動兩下,重又擠出幾滴眼淚,看著甦千曉楚楚動人道“千曉,你發生這麼大的事,我卻沒能第一時間來看你,是我不對,你生氣是應該的。”
她為自己重新找了個台階下,甦千曉沒說話,只重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這回不用人再請,李春杏就自己在桌旁坐下來,神情焦灼而又急切的看著甦千曉“千曉,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我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好朋友。”
甦千曉手里捧著茶杯,唇角勾了勾,好朋友嘛,我怎麼可能不幫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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