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張照片拍得順利了, 第二張也簡單了。
第二張是一個超市的員工照。
王導讓柳葦不用摘假肚子，一會兒試拍一段她當女兒時的畫面，直接就穿了個假領子，拍了超市員工照。
這張照片當然也不用看起來太美好, 所以柳葦連笑都不笑, 僵著臉拍了一張。
拍完就到四點了。
主要是剛才化妝穿假肚子太花時間。
王導看看手機, 讓柳葦去休息十分鐘, 上個廁所放松一下, 假肚子還是不能去。
王導“一會兒來個小演員, 你配合一下。”
這就是廣告中女兒幼年時的演員了。
這個也不是海選來的，更沒有聯系什麼兒童表演公司、兒童經紀公司，這種公司基本都是騙子，能介紹的工作也大多是淘寶童模, 對孩子的什麼演藝事業是根本不可能會有幫助的。
像王導和梁導這樣拍個電影、廣告需要用兒童的, 只要任務不重，大多都是安排自家人上了。王導也是直接在工作人員中問家里有沒有三到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可以過來拍一下午, 當然也是會付一點工時費，會簽正式的演出合同, 有保險也有納稅信息, 不過賺大錢是不可能的，像請這個小女孩來拍一下午，按小時計費也不到兩千塊。
錢雖然給的少，但應者眾多。
王導堅持只跟父母談, 什麼叔叔舅舅家里鄰居親戚這種都不行，只有拿戶口本來的親生父母才能代孩子簽這個合同。
人是已經找到了，也不要求長得很符合要求, 只要年齡對得上就行，因為這個小孩子是可以不完全露臉的。
兩邊約定的時間是小孩子下午從幼兒園出來再過來拍，就兩個鏡頭，一個是吃盒飯，一個是蹲在電動車前踏板上做瞌睡狀，第二個鏡頭要在天黑後拍，所以小孩子來早了也沒用。
王導看已經四點了，覺得差不多小孩子就快該到了，小孩子來了當然先拍她的鏡頭，這種時候什麼大牌都要先給小孩子讓路，因為小孩子拍戲是非常、非常困難的。
柳葦休息過後就去已經做好的格子間里醞釀情緒。她要在這里拍一個很重要的鏡頭，就是哭。
母親懷孕時是得意幸福的，而女兒懷孕時是恐懼不安的，她要把自己嚇哭才行。
哭不必要求美麗，而是要表現出哭時的情緒和狀態。她這個哭就是要透露出害怕來。
王導怕她哭不出情緒就讓她去格子間培養一下，在那里設一個會搖頭的定機位，要拍出讓人不安的晃動感來。
柳葦進去坐在床上——床是木框釘好，鋪紙板的，還算穩定，但也有點晃來晃去的感覺。
她坐定，捧著肚子，對著面前黑色的鏡頭，嘴一扁，大哭起來。
把旁邊的工作人員都給嚇了一跳！
攝影棚里的其他人也嚇了一跳。
王導听到動靜都嚇住了，趕緊問“怎麼了？誰摔著了？磕著了？讓你們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一個工作人員打斷他，“王導，是思思在演，您過去看看吧。”
王導連忙往監視器那里跑。
格子間里只有柳葦，格子間外圍了一堆工作人員都在看她哭。
監視器前也站了好幾個人，攝像、副導都在。
王導跑過來，前面的人就讓開了。
王導戴上耳機，听著這讓人汗毛直豎的哭聲。
柳葦還在說台詞，跟哭聲相比，說台詞的聲音就小得讓人幾乎听不到，要不是看到她的嘴在動，都反應不到她在說話。
王導的心都揪起來了。
“他騙我……！”
“他說會跟我結婚，等我年齡到了就去領證。”
“我不敢出門，他讓人看著我。”
“他住的地方有好多人。”
“我好怕啊媽媽。”
“媽，我好怕啊……”
工作人員沒有一個人說話，攝影棚里格外的安靜。
王導看著監視器里這個女孩的動作，她說話的時候，哭的時候，都會看自己的肚子，不是珍惜，也不是疼愛，而是恐懼。
她害怕自己的肚子。
柳葦開始自己加詞。
“我想打了的……它長得太快了！之前還是平的，突然就長大了……我不敢去藥店買藥，我听說吃藥能流下來……”
她瞪著張惶的眼楮，仿佛在述說她曾經想過要改正這個錯誤。
但觀者卻被她嚇出一身冷汗。至少王導就被嚇毛了，這麼大的肚子吃藥根本流不下來，再搞成死胎或是大出血那問題就更大了。
有很多人不但缺少性-知-識，還缺少避-孕-知-識，而流-產-知-識就更少了。
王導相信，在這個社會上一定有意外懷孕的女孩子不敢去醫院，自己私下買藥吃，打不掉孩子最終導致大出血被送到醫院急救這樣的新聞他沒有看過十個也看過八個。
——難道你能期待這些女孩子會嚴格按照藥盒上寫的藥量吃藥嗎？
她轉動自己聰明的小腦袋想一想，三個月吃這麼多，那我六個月吃兩倍行不行？兩倍不行吃三倍能不能打下來？
王導沒有喊卡，哪怕現在柳葦拍的素材已經夠剪了，但他覺得不應該打斷她，讓她繼續發揮才對。
這時，一個工作人員小心翼翼的靠近，對副導小聲說“副導，外面有人敲門，說……要報警。”
副導“什麼？報警？哦，是誤會了吧，你給人家解釋解釋。”
工作人員干笑“解釋了我們是在拍廣告，人家不信，當著我的面打了110的……”
副導“……”
110很快就到了。
王導趕緊喊卡，讓柳葦不用再發揮了，保存素材，然後請兩個騎警進來檢查。
兩個年輕的警察叔叔一看這一屋子的人，不像是真的在搞什麼違法犯罪活動的，副導已經準備好了他們所有的備案和文件，請警察叔叔過目。
警察叔叔“拍什麼廣告？”
副導“公益廣告。”
警察叔叔“什麼內容？家暴？”
副導“未成年性-行-為……”
警察叔叔臉色變了。
副導“……”他說錯話了！
警察叔叔嚴肅的問“你們請了未成年的演員？剛才是誰在哭？哪個演員在演的？是怎麼拍的？是不是為了追求什麼真實打人了？”
副導“沒有沒有沒有！”
警察叔叔這下說什麼都要進去檢查了，還要看所有的房間，所有的工作人員。
柳葦正在收淚，就坐在格子間外的凳子上，警察叔叔過來看到她扛著個逼真的大肚子，以為她是真孕婦，驚道“剛才是你在哭嗎？要現在去醫院看看嗎？”
聲音都溫柔了八個度。
柳葦的眼淚還在往外涌，沒那麼容易收，抽噎著說“不用去醫院，我這是假肚子，我不是真懷孕了。”
警察叔叔溫柔問“你幾歲了？身份證讓我看一看好嗎？剛才就是你在哭嗎？”
柳葦點頭“是我。”
然後讓助理拿身份證給警察叔叔檢查。
王導又讓警察叔叔戴上耳機看了監視器里的素材才打消了警察叔叔的疑慮。
警察叔叔放下耳機說“該拍，拍了早點播出來，這個真的有必要讓全社會的小姑娘都看一看。拍得很好，很有意義。”
送走警察叔叔，堵車的小演員也快要到了。
劇務已經準備好盒飯了，正好也是飯點，大家一邊吃一邊等小演員過來。
小演員是工作人員的親生孩子，親爹抱著孩子進來，一手提著書包。
孩子已經提前換好了衣服，特意要求不能穿帶牌子的，也不用太干淨，所以為了今天的拍攝，小姑娘穿的是穿了一周沒換的衣服，因為穿的衣服不干淨，小姑娘還有點不高興。
拍攝用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就一個鏡頭，從桌上的工作證滑到地上吃飯的小女孩。
滑的鏡頭已經拍好了，畢竟超市工作證做起來也很容易，打印出來拿個舊套子一套就行，道具組早就準備好了，柳葦照片拍完不到半小時，工作證就出來了。
小姑娘也就位了，坐在地上的小凳子上，面前是一個夜市常見的塑料凳，上面放著半份盒飯。
盒飯事先撥出來了一半，只留下一半米飯和幾筷子炒青菜，一點肉都沒有，用來顯示生活的困難。
小姑娘也很淡定，沒有一直看攝像頭，沒找爸爸媽媽，讓坐就乖乖坐著。
她沒有台詞，吃就行了，但要顯得不太愛吃一點。
本來設計的台詞里有“我想吃炸雞，我不想吃這個”，類似小孩子耍賴的話，被王導給刪了，不需要表現孩子。
本來設想的是很好的，孩子爸媽都說在家就很挑食，從不吃青菜。又沒有台詞，覺得很簡單。
結果這個小女孩一听到喊開始讓她吃，她就大口大口把飯菜給吃完了。
掌鏡的王導都笑了，小女孩的爹媽都愣了。
媽媽是工作人員，震驚道“在家一口不吃啊……”
王導問小女孩“是不是餓了啊？放學就過來，沒吃東西餓了對嗎？”
小女孩點點頭，指責爸爸“爸爸不讓我吃東西。”
爸爸很尷尬“那我不是想要來拍吃東西的畫面，先吃了她要是鬧著不拍怎麼辦？”
于是又找出另一盒青菜和一盒沒動過的米飯，重新撥掉一半，再拍一次。
這一次，小女孩很順利的只吃掉了幾口就不想吃了。
這一鏡結束，外面天也黑了。
工作組再出去找一個街邊，柳葦脫掉假肚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帶著小女孩，騎著外賣的電動車，從路口騎過來，她說台詞“寶寶別睡”“寶寶跟媽媽來唱歌好嗎”。就這兩句台詞來回說，小女孩不用說話，也不用抬頭，只需要把臉藏在電動車擋風罩里。
拍這個也很順利的拍完了，因為連表情都不用做，只有台詞。
王導嫌她台詞說得不夠好听，讓她回頭多練練基本功。
小女孩可能忍很久了，等喊卡了，她媽媽說她可以動了，她才跳下車轉過來興奮的看電動車問“這是真的外賣員的車嗎？是你們借的嗎？借這個騎一圈多少錢？”
最後她爸爸騎上外賣電動車帶著她又轉了一圈，她才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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