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胡餅,熱騰騰的胡餅。”
&esp;“油炸牢丸,又香又脆!”
&esp;沿街的店鋪攤位依次排開,店家大聲招呼過往的行人。
&esp;而陸離躍下閣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著人流,在長安各條街道上走動,左顧右盼欣賞上元風貌,享受久違的安逸。
&esp;待回到甲字六號間後,兩名女婢已等候多時。
&esp;“郎君,我家娘子為您準備了漱具、新衣……”
&esp;“帶路。”
&esp;這一次,陸離沒有推脫,很爽快的跟了過去,因為白天已至,哪怕小娘子再怎麼熱情,也會恪守禮法。
&esp;與此同時,一夜無眠的千蕊姑娘正在女婢們的侍奉下,梳洗打扮。
&esp;旋開象牙細筒,一股芳冽的甲煎香氣瞬間傳出,指尖輕輕一點,顏色艷麗的口脂被她帶了出來。
&esp;半邊嬌、聖檀心、天宮巧、媚花奴、大春紅、小春紅……這些千姿百態的唇妝,千蕊姑娘都會畫,但今天卻畫得格外認真、細致。
&esp;不遠處,一名女婢打開箱櫃,取出一顆波斯螺子黛,送到梳妝台上,相傳此物是海中螺貝變異而成,價值十金,為長安女子夢寐以求的畫眉絕品。
&esp;珠簾踫撞聲響起,一名引路的婢子快步走來︰“娘子,陸卿到了。”
&esp;由于正在描畫唇妝,千蕊只是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知曉。
&esp;穿過用廊道勾連的院子,陸離走進推拉式的木格子門,迎面就看到一扇大屏風,上面畫著一對戲水鴛鴦,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esp;而珠簾帷幔後,隱隱有幾名女子在走動,看上去很是忙碌。
&esp;顯然,千蕊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好了,負責帶路的小娘子指了指側邊,柔聲道︰“郎君,浴斛、漱具都在那邊的隔間里,您先去洗漱,等會兒出來再換新衣。”
&esp;通宵達旦的宴飲,即使沒醉,身上也沾滿了酒氣,再加上今日過節,陸離覺得沐浴一番、換身新衣,確實很有必要。
&esp;不過,他叮囑道︰“本官自己來,不需要人服侍。”
&esp;在這個時代,女婢幫忙澆水洗澡是常有之事,因此,必須事先打好招呼。
&esp;而小娘子頗感詫異,她第一次听說這種要求,無奈道︰“喏。”
&esp;不多時,隔間緊閉。
&esp;沒有沖淋設備、沒有桑拿房,更沒有按摩噴頭。
&esp;一條引水道,一條排水道,中間放著浴斛,供人躺進去。旁邊則放著衣架(桁)、澡豆、齒木、牙粉,雖然有些簡陋,但勝在齊全。
&esp;尤其是澡豆,本以為就是由草木灰、漿水制成的簡陋物件,但陸離用了之後,才知道里面竟摻了不少好東西,面粉、豆末、皂莢、珍珠粉用以吸附污垢,花汁、香料用以提香。
&esp;除此之外,擦身子也特別講究,女婢提前準備了兩種布巾,上浠下 ,一個材質精細,用來擦上身,一個材質粗薄,用來擦下身。
&esp;對于陸離而言,整個過程頗為新奇,若非擔心有人中途突然闖入,他還想多泡一會兒。
&esp;“郎君,開開門。”
&esp;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esp;陸離放下外衫,道︰“何事?”
&esp;“娘子命我來送干淨衣服。”
&esp;“進來吧。”
&esp;話落,房門被緩緩拉開,一個小娘捧著新衣跨進來,滿臉坦然。
&esp;“郎君,可要奴幫你扎襆頭?”
&esp;“不必了,我自己來。”
&esp;許是知道陸離不喜被人服侍,這名女婢沒有多言,放下新衣後就叉手離開了。
&esp;圓領袍、腰束革帶,六合靴,頭上裹條黑襆頭,休閑、得體。
&esp;神清氣爽的陸離走出浴間。
&esp;然而,千蕊姑娘尚未梳洗完畢,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esp;“在外面傻站著做什麼,莫非是怕奴家吃了你?進來吧。”
&esp;“幫我看看這打扮怎樣。”
&esp;“上元節酒宴甚多,作為郎君的女伴,總不能失了體面吧?”
&esp;听到這里,陸離不再猶豫,快步走了進去。
&esp;艷!
&esp;高腰紅黑間色裙、小團花對襟窄袖襦,外罩錦繡半臂衫,兩足如霜——
&esp;千蕊姑娘此刻正在換鞋。
&esp;坦白來說,這一身光鮮亮麗,走在街上無疑是謀殺男人眼球。
&esp;可陸離卻不太滿意,覺得過于張揚了,欲言又止。
&esp;而千蕊姑娘一直在暗中觀察,見陸離眉頭微蹙,便猜出了他的心思,主動問道︰“郎君今夜可有酒宴要赴?”
&esp;陸離搖了搖頭︰“只有明晚的宮宴不可推脫。”
&esp;“那今日有何打算?”
&esp;“遍觀長安風貌。”
&esp;果然,會錯意了。
&esp;不,應該是遇到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恩客。
&esp;心思百轉之間,千蕊姑娘笑道︰“既然如此,那奴換身爽利的衣服。”
&esp;“善。”
&esp;陸離臉上浮現出笑意,又道︰“娘子善解人意,某出去等……”
&esp;“好好待著吧,頭一次見來平康坊,還這麼放不開的客人。”
&esp;抱怨聲中,千蕊姑娘除去外衫,叫侍女取一套男裝過來。
&esp;黑紗襆頭裹住發髻,穿上圓領缺胯跑,束蹀躞帶時還特意掛上了火石袋、革囊、割肉小刀。
&esp;褪去裙帔層疊的華麗裝束,換上這身簡約硬朗的男裝,著實令陸離感覺耳目一新。
&esp;當然了,沒人真會將其當成男子,因為她的臉上明顯施過粉黛,黛眉細長,恰到好處的朱紅口脂,走在街上,三歲稚童都能看出這是位顛倒衣裳的小娘。
&esp;“如此,郎君可滿意?”
&esp;為了先前那身穿搭,千蕊姑娘和婢女們忙碌了整整一個時辰,現在卻直接換成這樣,真是應了那句︰拋媚眼給瞎子看。
&esp;“滿意、滿意。”
&esp;“等吃了朝食,帶娘子去東市逛逛。”
&esp;綢緞衣帽肆、胭脂花粉鋪、珠寶首飾行,以上三處,自古以來就是女子最喜歡逛的地方。
&esp;正因為如此,听到陸離的話之後,千蕊姑娘展顏而笑,吩咐女婢去後廚端些朝食過來。
&esp;而陸離提議直接去街邊吃市井美食,美其名曰上元佳節,宜與民同樂。
&esp;就這樣,兩人離開妓館,正式開啟長安之旅。
&esp;不過,陸離並沒有忘記醉到不省人事的李白等人,吩咐女婢給他們煮醒酒湯,還留了字條︰
&esp;上元安康,明夜勤政務本樓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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