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神似徐浩宇的少年
偷包賊被帶走後，許臻也沒辦法繼續在街區里練車了，只得悻悻地推著自己的電動輪椅去找徐浩宇。
而那個摔車大哥則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上了他，非要請他吃頓飯，弄得許臻十分無奈。
“真的不用，舉手之勞……”
他擺了擺手，推著輪椅快步離開，想要趕緊將他甩掉。
而摔車大哥則殷勤地推著摩托跟了上來，小心留意著四周，低聲道︰“兄弟，你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為啥要坐輪椅？”
他見許臻沉默不答，只悶頭快步往前走，面露恍然之色，道︰“啊，我知道了！”
“兄弟干的一定是那種見不得人……呸！那個，那種不能以真面目見人的工作，對不對？”
說著說著，他上下打量了許臻一番，感覺自己的推斷十分合情合理，一臉興奮地道︰“能有兄弟這樣的身手，還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想想就知道是什麼人嘛，哈哈哈。”
“對不住對不住，是我多嘴了，我不問了。”
“真是幸會啊，幸會。”
許臻︰“……”
大哥，你到底腦補了個啥？？
“……你想多了，我就是個普通人。”他忍不住開口解釋道。
摔車大哥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道︰“是是是，我懂，就是普通人。”
“咱都是普通人，沒事練練電動輪椅、從摩托車上抓個賊什麼的，這都是普通人的日常嘛。”
許臻︰“……”
算了，反正你也不認識我，山高路遠，後會無期吧。
……
許臻廢了好一番功夫，才終于擺脫了對方的糾纏。
他看了看這人留下的名片，發現，這位摔車大哥藝名“浪哥”，是這座藝術文化街區的文藝部總監。
這個職務听上去有點“文藝”，不知道是干嘛的，當然，許臻也不是很感興趣。
他隨手收好名片，便推著自己的輪椅，前往了徐浩宇目前正在工作的小店。
小店名叫“江湖拉面”，顧名思義，是一家面館。
位置稍微有點偏，在街區西北角處；不過，這家面館是一幢二層小樓，有前院、有後院，環境倒是相當幽靜。
此時時間已經臨近中午，許臻按照地圖的指示來到了面館附近。
遠遠地，便听得一陣清越的背景音樂傳來，小店附近人頭攢動，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不少人。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這時候，一個年輕男人的歌聲隨著音樂響了起來。
許臻推著輪椅，停在了人群外圍，探頭向里面望去。
只見，一個身量極高的男人站在院子里的一個木質高台上，身上穿著古裝大俠的衣服，一只袖子耷拉著，臉上帶著一個金屬面具，正在邊跳邊唱。
他一眼就看了出來︰這人是徐浩宇。
至于徐浩宇身上穿的這身衣服，貌似……是在扮演“神雕大俠”楊過？
但是你演楊過為什麼要唱《滄海一聲笑》？？
許臻站在台下，訝然看著徐浩宇的歌伴舞，只覺槽點太多，一時間不知該從何吐起。
他知道，徐浩宇在當演員之前，曾經有過一段唱跳歌手經歷，只不過不算太成功。
如今一看……
確實是不太成功。
歌唱得倒也不跑調，但是听起來總感覺有哪里不對；這個舞跳得，也不能說沒踩在點上，但看著就是感覺手手腳腳都不太和諧。
尤其是，“楊過”只有一條胳膊，他甩著一條空袖子跳這個舞，動作總往一邊歪，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跟這個唱跳水平比起來，徐浩宇可能確實是更擅長演戲……
“唔！！！”
這時候，台上的徐浩宇甩著袖子來了個不倫不類的“鷂子翻身”，惹得台下眾人一陣叫好。
而徐浩宇听到這陣叫好聲，似乎是更來勁了，又接連翻了幾個，舞台邊霎時掌聲雷動。
許臻︰？？？
現在的觀眾，居然這麼寬容的嗎？
但凡有人肯站在台上，不管演的是什麼，都願意鼓掌喝彩？
“好厲害啊！”
這時候，只听周圍的一個小姑娘興奮地叫道︰“沒想到，精神障礙患者還能唱歌、跳舞，還跳得這麼好！”
她一邊鼓掌、一邊扭頭跟同伴道︰“這看起來簡直跟正常人似的！”
同伴也一臉欽佩地道︰“是啊，好厲害啊，基本每一步都能踩在點上，太厲害了！”
許臻︰“……”
哦，原來如此。
原來是評價的標準不一樣。
他一臉木然地仰起頭來，看著台上又蹦又跳、賣力演出的徐浩宇，莫名感覺有點心酸。
……
兩三分鐘後，一曲唱完，徐浩宇朝台下鞠躬致謝，而後趾高氣揚、大搖大擺地回到了店里。
周圍的人群也漸漸散了，有的直接轉身離開，也有的留了下來，找服務生點了一碗拉面。
許臻推著輪椅進了店，用手機給徐浩宇發了條信息，說明自己已經到了。
片刻後，還未換下戲服的徐浩宇急急忙忙跑了出來，瞧見他，立即興奮地跟他擺擺手，帶著他前往了後院。
“師父，你來得正是時候！”
後院里，徐浩宇摘下了面具，眉飛色舞地道︰“剛才看見我登台表演了嗎？”
許臻勉強笑了笑，道︰“嗯，看見了。”
“你這個……”
他打量了一下徐浩宇身上的這身戲服，道︰“呃，神雕大俠？”
徐浩宇點頭道︰“啊，是啊。”
“我們這家店叫‘江湖面館’，就是武俠主題的嘛。”
“一開始我建議店長搞一搞角色扮演，她還很猶豫，結果一經推出，大獲好評！”
“這段時間店鋪的營業額提高了20%多！”
說話間，他一臉唏噓地道︰“最近這段時間，我感覺自己逐漸找到了表演的樂趣。”
“從前開演唱會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這種感覺。”
許臻看著他臉上驕傲的神情，沒忍心拆穿觀眾們的評價，只試探著道︰“店里除了你，其他店員也上台表演嗎？”
徐浩宇點頭道︰“演啊，但是吧，你知道的，我們店里的店員……”
說著，他伸手指了指太陽穴，小聲道︰“這里有些問題，唱不太好。”
“不過，我們偶爾也請一些專業的駐場歌手來表演，但是他們的演出效果都比較一般，觀眾們最喜歡的就是我。”
許臻︰“……”
嗯，太差的不好听，太好的一看就是正常人。
所以都不如你的人氣高……
他看著徐浩宇亮晶晶的眼楮，感覺對方可能多少也明白一點這其中的原因，自己也就沒必要非得說出來了。
兩人隨口在後院聊了兩句，徐浩宇便重新帶好面具，領著他回了後廚。
一邊走，他一邊跟許臻介紹了一下這家“江湖面館”的情況︰
面館的店長是一位中年女士，下半身癱瘓；店里的店員們則主要以智力障礙患者為主，程度從輕度到中度不等。
這些店員能夠在指導下從事一些簡單的工作，也可以進行簡單的交流，只不過理解能力、分析能力、專注度等方面比正常人稍差一些。
徐浩宇負責的是後廚切墩工作，不會在客人面前露面，所以沒什麼壓力。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後廚，徐浩宇指著一個端著餐盤、正在取餐的少年人，嘻嘻笑道︰“來，師父，我給你介紹一下。”
“這位是我們店的‘形象大使’，也是我剛認的干弟弟。”
“你看，他長得像誰？”
听到這話，那個正在取餐的孩子抬起頭來，有些發蒙地望向了徐浩宇。
而許臻一見到這個孩子的正臉，則不由得微微一怔。
——好像！
這孩子長得，好像徐浩宇。
他看上去約莫十六七歲，高中生模樣，濃眉俊眼，眉梢眼角微微上揚，五官相當英氣。
然而有些遺憾的是，這個孩子的眼神明顯地有些呆板，瞳孔不聚焦，嘴巴一直張著，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許臻記得，當初徐叔來游說他接演《我的一級兄弟》這部電影的時候，就曾經給他看過一張這孩子的照片。
而如今親眼見到，他感覺這孩子跟徐浩宇的相似程度比照片上還要略高一些。
兩人只對視了一眼，這個少年人就害羞地低下頭去，端著餐盤離開了後廚。
許臻站在從後廚通往大廳的門口，側頭望去，只見，這孩子在店里仰頭張望了一番後，便穩穩地端著餐盤，把兩碗拉面送到了指定的餐桌上。
客人抬頭瞧見他，不覺眼前一亮，笑道︰“呀，你就是‘浩浩’吧？”
“我看點評網上好多人說起你，哎呀，長得真像徐浩宇！”
被稱作“浩浩”的男孩垂著頭，老老實實地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桌邊的客人則一臉興奮地希望能跟他合張影，浩浩也沒有拒絕，還十分配合地比了個剪刀手的動作。
許臻看著門外的少年，低聲向徐浩宇問道︰“徐叔是什麼意見？”
“是想讓浩浩在電影里演你小時候嗎？”
徐浩宇猶豫了一下，道︰“呃……是有這個想法，但是不一定能行。”
“浩浩有點害羞，基本不怎麼說話，也不跟人親近。如果真讓他拍電影的話，可能演不出想要的效果來。”
“最近店里的一些活動，他都不太願意參加。”
許臻想了想，沒有多說什麼。
讓這樣的人參演電影，就跟讓特別小的孩子拍戲一樣，確實是存在一定的困難。
不過，這個孩子長得跟徐浩宇如此神似，又確實存在智力障礙，如果能克服困難的話，不失為一個難得的特型演員。
……
徐浩宇跟許臻簡單聊了兩句，就先回後台換衣服去了。
他這會兒還穿著古裝戲服、帶著假發，不換掉屬實有些不方便。
而許臻則來到餐廳，點了一碗冷面，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至于為什麼點冷面……
只能說，鬼使神差吧。
在菜單上看見了“冷面”兩個字，莫名感覺很親切。
剛才跟浩浩合影的那桌顧客離許臻不遠，等面的功夫，幾人聊天的聲音時不時地飄入他的耳中。
只听其中一人道︰“早听說這家店有個傻孩子長得像徐浩宇，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像，感覺簡直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另一人道︰“對對對，尤其眼楮大而無神的那股呆呆的感覺，特別神似哈哈哈！”
不遠處的許臻︰“……”
為傻徒弟默哀三秒鐘。
“像嗎？我倒覺得沒那麼像。”
這時候，另一人道︰“我同事說她上回來這家店，也遇見浩浩了，她跳著腳跟我說，浩浩長得跟徐浩宇長得簡直一模一樣，她差點以為是徐浩宇本人。”
“但是剛才見了，也就六七成相似吧，哪到認錯的程度了。”
“首先年齡就不對吧。”
這話一出，同桌的另一人也附和道︰“對對，而且之前我听他們說，浩浩不接受合影的，怎麼今天忽然就同意了呢？”
“還有，她跟我說浩浩看著有二十多歲了啊，剛才那個孩子明顯不到二十吧？”
“身高也對不上，這個孩子也就一米七幾。”
“……”
幾人嘰嘰咕咕地議論著，總感覺哪里有些怪怪的。
而不遠處，許臻則忍不住別過了臉去。
嗯，你們說的都沒錯。
只不過，你同事見到的可能不是“浩浩”，而是徐浩宇本人……
……
中午正是店里最忙碌的時候，許臻坐在角落里，安靜地吃完了自己的冷面，沒有去給他們添亂。
等到了下午兩點以後，客流高峰過去，店里才逐漸安靜了下來。
店員們一人端了一碗賣剩下的面條，各自找地方坐下，簡單吃起了午飯。
許臻見浩浩一個人坐在角落里，便起身湊到了他身邊，微笑道︰“你好，我跟你坐一桌可以嗎？”
浩浩抬起頭來，略有些膽怯地看他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許臻坐到他的對面，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浩浩沒有抬頭，只低聲囁嚅道︰“浩浩。”
許臻道︰“浩浩是藝名吧？你本名叫什麼？”
听到這話，浩浩抬起頭來，眨著眼楮看著他，不說話。
許臻耐心解釋道︰“你大名叫什麼？你自己的名字，身份證上的名字，爸爸媽媽給你起的名字。”
浩浩的眼神輕輕一顫。
他猶豫了片刻，終于第一次在許臻面前開了口，道︰“甦清。”
許臻問道︰“甦醒的甦，清水的清？”
浩浩點了點頭。
許臻贊嘆道︰“你名字真好听。”
浩浩怔然片刻，忽然咧嘴一笑，笑容前所未有地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