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錦衣夜行
許臻等人在看《似水流年》的時候，周燃則在另一個放映廳里看《繡春刀》。
進場之後，他一邊找座位，一邊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圍，發現《繡春刀》這場的上座率並不高，大概也就只有三四成左右，遠不如《似水流年》那邊火爆。
——看來，觀眾對自己電影的期待值還是要高于許臻這部的。
這個發現讓周燃感到十分得意。
對于許臻，他算不上有什麼敵意，但競爭意識卻很強。
當初《王城》上映的時候，周燃每天看著網友們刷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好想把周燃摳出來換成許真”，這讓他感到異常扎心。
呵，我演技有多拉胯我自己難道不知道？
用得著你們拿同輩里演技最好的演員來跟我對比？有這個必要嗎？？
不過，周燃十分清楚，一部電影的票房可不是由演員的演技決定的。
這次《似水流年》撞上了《繡春刀》，題材本身就佔優，而且，自己這邊還握著一套王炸沒打出來︰
歌迷們早就知道了他今年二月底會發一張新專輯，對此早就已經翹首以待；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專輯的名字也叫《似水流年》。
而且，專輯的主打歌就是這部同名電影的主題曲。
這一波夢幻聯動砸出去，絕對是震撼級的效果。
周燃有100%的信心，《似水流年》首映當天的票房絕對能把《繡春刀》秒成渣。
他用余光看著周圍稀稀拉拉的觀眾，心中莫名有股勝券在握的酸爽感。
“哎，小周？”
周燃正得意著，忽然听到有人召喚自己，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只見，過道上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性，短發，妝容精致，身上穿著一件得體的黑色職業套裙。
他認得這人——陳若愚，一家電影類雜志的主編，同時也是一位很有名的影評人。
“好巧啊，陳姐。”周燃笑著跟對方打了聲招呼。
陳若愚順勢坐在了他旁邊的空座上，饒有興致地道︰“是啊，好巧，沒想到你居然會來看《繡春刀》。”
“是想要了解一下競爭對手的實力嗎？”
周燃道︰“是啊，知己知彼嘛。”
他見到這位著名影評人出現在了這里，心下有些不安，試探著問道︰“陳姐來看《繡春刀》，是很看好這部電影嗎？”
陳若愚搖了搖頭，道︰“不是，湊巧場次合適而已。”
“展映一共就一周時間，我打算就‘住’在影院了，能看多少看多少。”
听到這個答案，周燃頓時松了口氣。
還好！
不是專門被吸引來的，只是無差別看片而已！
他繼續問道︰“那陳姐都看了哪些電影？有沒有什麼特別推薦的？”
陳若愚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你那部《似水流年》我上午的時候看了。”
“商業性不錯，確實是為當下市場量身打造的。”
“雖然故事差一些，但是元素用的比較討巧，青春主題和歷史事件結合，一路帶人回憶從前，迎合了某些特定人群的胃口。”
陳若愚笑道︰“上午看的時候，我看身邊有很多女孩子在哭。”
“這種片子就是這樣的，勾起人對青春的懷念與遺憾。”
“票房成績應該差不了。”
周燃聞言，咧嘴一笑。
陳若愚的這番話貌似是夸了，但又沒完全夸，不過周燃已經知足了。
他自己也清楚，《似水流年》的賣點就是勾起人們的回憶，緬懷逝去的青春，故事本身其實乏善可陳。
不過，電影可不就是要找準市場、給固定的人看固定的內容嗎？
一部電影不需要討好所有人，只要有一部分人肯埋單就可以了。
再瞧瞧《繡春刀》︰明朝末年，閹黨覆滅，刀出鞘，斷情仇、斬貪官……這特麼看點是啥？
這片子你拍給誰看的？
本來題材就輸了，宣傳又不努力，電影眼瞅著就要上映了，演員里居然連一個近期談戀愛的人都沒有……這熱度怎麼起得來？？
周燃只覺這幫咸魚壓根就不是自己的有效競爭對手。
……
“鏘鏘鏘鏘……”
片刻後，一陣熟悉的音樂響起，放映廳中的燈光也暗了下去，電影終于即將開始上映了。
方才嘈雜的放映廳中頓時安靜了下來，觀眾們各自集中了精神，準備鑒賞接下來的影片。
“明天啟年間，大太監魏忠賢領東廠提督，禍亂朝政八年之久。”
“當此時，朝中重臣十之七八是魏忠賢黨羽，史稱‘閹黨’。”
“……”
在一段旁白聲中，銀幕漸漸亮起，夜色中，兩個舉著燈籠的更夫正在空空蕩蕩的街道上向前走著。
在途徑一座大宅時，其中一人忽然道︰“哎，你聞著，這附近是不是有血腥味？”
另一人扭頭看了看四周，一臉唏噓地搖了搖頭，道︰“哪光是這兒啊，滿城都是血腥味。”
“天天看到錦衣衛抄家。”
“魏閹一倒，樹倒猢猻散。當年風光無限，結果現在全都變成了繡春刀下亡魂……”
二人正說著，忽然听到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兩個更夫舉著燈籠扭頭一看，頓時瞪大了眼楮︰
只見，在昏暗燭火的照耀下，黑暗中顯現出了一大群身著黑色華服、挎著寶刀的男人。
為首的一人，臉型瘦長，目如鷹隼，冷聲道︰“錦衣衛辦事，閑雜人等退散！”
——這人，正是由吳震飾演的男主角，錦衣衛總旗官，沈煉。
兩個更夫一瞧見他的目光，登時嚇破了膽，連忙屁滾尿流地逃到了路邊，給這群人讓開了路。
銀幕前，周燃下意識地挑了挑眉。
他早知道《繡春刀》是一部武打片，但沒想到這麼快就開打了。
開局一句廢話沒有，開場就是錦衣衛率隊捉拿閹黨。
正片開始不到1分鐘，吳震飾演的沈煉就直接率隊沖進主屋，干脆利落地解決了一干護衛，逼問出了閹黨的藏身之所。
然而就在即將得手的時候，這個閹黨卻在一眾護衛的保護下從後門逃遁。
沈煉立即用手弩向他逃遁的方向放出了一枚信號。
畫面一轉，一個黑色的人影在牆頭上腳步飛快地掠過，瞬息間便追上了剛剛逃遁的這群人，而後靈巧地從牆頭一躍而下，擋在了這群人身前。
這時候，鏡頭迅速拉近，切了一幕由遠及近的特寫。
于此同時，這道人影在畫面中抬起了頭來，露出了一張清俊而蒼白的面容。
——正是許臻飾演的靳一川。
周燃在看到許臻露臉的一剎那，心髒忽然感覺一緊。
銀幕上的他沒怎麼化妝，和平時的樣子沒有太大的區別。
明明自己剛剛還見過許臻、跟他聊了好長時間，但此時此刻，周燃看著屏幕上的這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卻感覺如此地陌生。
仿佛看到的完全是一個陌生人。
而這種感覺在接下來變得愈發強烈了。
只听“唰”地一聲，許臻忽然拔出了腰間的佩刀，快步沖向了人群。
七八人在窄巷中，將他團團圍住，其中一人高聲叫道︰“大人快跑！我們擋住……”
然而他一句話尚未說完，就只見銀光一閃，咽喉已然被許臻迅速割斷。
“唔！！！”
下一刻，影院中響起了一陣觀眾的驚呼聲。
《繡春刀》的打戲風格跟近期其他武俠電影的路數完全不同，不強調肢體動作舒展和美感，也沒有任何慢鏡頭，而是狠辣干脆、節奏極快。
許臻使用的兵器是雙刀，步法詭譎到難以捉摸，而手上的雙刀更是穩、準、狠，看不到任何花哨的套路，只能看到，黑暗中銀光閃過， 起了一道道的血花。
狹窄的小巷中頃刻間變作了人間地獄。
“噗！”
僅僅過去了不到半分鐘，剛剛圍攻許臻的七八人便在密集的劍雨中被悉數撂倒。
他最後將長刀從其中一人的胸口上抽出，噴濺而出的血液濺了他一臉。
然而這時，許臻飾演的這位錦衣衛卻連眼楮都沒有眨一下。
月色下，他轉頭看著周圍一地的尸體，兩眼微微泛紅，嘴角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仿佛對方才的殺戮十分享受。
“一川！”
這時候，巷口響起了沈煉召喚他的聲音。
許臻循聲望去，抹了一把臉上血跡，還刀入鞘，緩緩朝巷外走去。
漆黑的小巷中，他每走一步，眼中的瘋狂之色就收斂一分。
幾秒鐘後，許臻從黑暗中走出，來到了被火把點亮的大街上。
當火光照在他臉上的那一剎那，他方才的瘋癲已然再沒了半分痕跡。
許臻握著刀柄，腳步輕快地跑向了人群，向著吳震飾演的沈煉笑道︰“二哥！”
雙眼清澈明亮，仿佛是一個不諳世事的青澀少年。
“哎呦臥槽……”
這一刻，周燃清楚地听到，影院中有人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呆呆地看著大屏幕上的許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跟我想象中的“武打片”有點不一樣啊喂？！
剛剛跟許臻打的那個“會不會哭”的賭，不會是要把觀眾活活嚇哭吧？
這才不到五分鐘，我感覺我就差點被嚇尿了！
此時，放映廳中。
這段開場即高能的鏡頭頓時引起了大量觀眾的低聲議論。
現場的打光方式明顯是恐怖片打光，周圍空街、濃霧、殺戮的畫面，再加上許臻剛剛這段從殺紅了眼到單純少年的過度，一下子把人給嚇得夠嗆。
尤其是許臻這個角色，他到底是個怎樣人物，引起了觀眾們濃厚的興趣。
“剛才那個演員，是《瑯琊榜》的男主角吧？”坐在周燃前排的一個觀眾低聲問道。
他旁邊的一個同伴點點頭，一臉訝然地道︰“我感覺應該是的。”
“天哪，跟‘梅宗主’的差別好大！”
“我剛才差點沒敢認！”
先前那人道︰“對對對，之前听說這個演員好像憑借《瑯琊榜》拿到了視帝頭餃，我還感覺這個獎給得草率了。”
“現在一看，真的是，哇……果然，大銀幕才能把一個演員的演技充分展現出來！”
“驚呆了我！”
“而且我家‘梅宗主’居然這麼能打，哈哈哈哈……”
“……”
此時此刻，銀幕上的故事仍在繼續。
而許臻飾演的這個人物的身份瞬間變成了影片中的一個巨大的懸念。
——他到底是正派，還是反派？
到底是跟主角一條心的，還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時，編劇沒有故意吊觀眾的胃口，很快對這個懸念給出了部分解讀。
抓捕閹黨的行動結束後，錦衣衛回歸了自己的生活。
大哥盧劍星回到家中，被老母親催問什麼時候才能補百戶的缺；
二哥沈煉去了教坊司，見了一個相熟的姑娘；
而許臻飾演的老三靳一川則腳步匆匆地出了城，來到了一處偏僻的荒村中。
他一路走來，始終將身形隱藏在陰影中，精神緊繃，如同做賊。
在這里，他見到了一個自稱是他“師兄”的江湖人，而觀眾們從他的口中，得知了一個讓人十分驚訝的事實︰靳一川，曾經是一個江洋大盜。
他殺掉了追殺自己的錦衣衛，假冒了對方的身份。
觀眾看到這里，這才對開頭的那一幕恍然大悟。
——原來，這竟然是個隱藏在錦衣衛中的亡命之徒。
而這重身份的揭開，雖然解開了方才的懸念，卻又制造出了新的懸念。
靳一川的這個秘密，有沒有其他人知道，會不會給他帶來隱患？
“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來晚了。”
周燃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不遠處有人正在跟保安說話。
他循聲望去，只見兩個年輕女孩站在放映廳門口，正在跟會場的檢票員賠不是。
檢票員一臉不悅地道︰“下次注意點啊，這都開場12分鐘了！”
“展映規定，開場10分鐘之後不允許入場，下不為例！”
兩個女孩聞言，連忙點頭哈腰地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從門口溜了進去。
而周燃听到這番話，卻不禁有些驚訝。
才剛過去12分鐘？
12分鐘，居然講完了一場精彩的抓捕、清楚地交待了三兄弟目前的困境？
這內容也太扎實了吧？？
這時候，剛剛的兩個年輕人已經溜了進來，坐到了周燃後排的座位上。
只听旁邊的同伴小聲問道︰“哎，你們倆剛剛不是看《似水流年》去了嗎？怎麼又跑這邊來了？”
剛進來的兩人一迭聲地嘆氣道︰“哎呀別提了，那啥玩意兒啊。”
“一點兒故事都沒有，完全就是周燃新歌的mv。”
“看了半個小時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溜出來了，正巧《繡春刀》這邊還有票，過來找你們吧。”
坐在前排的周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