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羅南公國下的訂單上的那批槍械已經生產完畢，全部下線。
這批訂單的價值和大宗貿易比起來雖然不算太大，但是卻意義非凡，干系重大，是卡利亞斯和羅南公國全面建交的“問路石”，如果這筆訂單出現了什麼差池，勢必會影響到兩國之後合作。
這也是為什麼修路的正式日期要定在五月份的原因，一旦這筆訂單有了意外，這路還修不修，怎麼修，就又有了新的說法。
為了不出亂子，保險起見，林恩在出貨之前親自來到廠區視察。
庫房中，麥克辛陪著林恩轉悠，林恩的手指到哪一箱，立刻就有人開箱檢查，然後現場測試。
轉了一圈下來，槍械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但是林恩卻有了另外的疑問。
他今天從頭到尾都沒見到加茲。
加茲是潛龍廠軍械研發部的負責人，也是這批重要訂單的總監制。
咱今天來廠區是公開視察，加茲大爺你架子再大，這時候怎麼也該冒下頭，至少也要出來打個招呼吧。
林恩向麥克辛問起了加茲的事情，後者卻顯得有些猶豫，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主任他請假了。”
“請假了？”
林恩嘴里重復了一遍，顯得有些意外，加茲這些年來表現越來越向著烏拉爾大師靠攏，不僅是技術水平，工作狀態也是，對于他來說，好像根本就沒有什麼休息、加班這樣的概念，除了睡覺，其余時間基本都在工作，假期也不例外。
“生病了嗎？”林恩的語氣中帶著擔憂，要是加茲真因為勞累過度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他真是罪莫大焉。
“不是的。”麥克辛往林恩的身旁靠近了一些，小聲說道“主任處了個對象，今天要去約會，所以請了假，不過林恩大人您放心，這階段的研發計劃，主任昨天就完成了，現在要等樣品生產，時間上比較充裕，所以主任才會請假的，這不會耽誤第五代巴雷特的研發進度。”
“處對象？約會？呵呵呵……”林恩笑出了聲，就好像是听到了什麼奇怪的言論一樣，加茲也會談戀愛了？
不過隨即之後，林恩就收起了笑容，重新變得嚴肅起來，倒不是覺得在麥克辛面前應該要保持領主的威嚴，也不是怕麥克辛會錯意，誤會他是在嘲笑加茲灰皮地精的種族身份，而是覺得自己似乎弄錯了一些事情。
他听到加茲約會就會想笑，是因為自己認為加茲是一個腦子里只有機械齒輪的工作狂，槍炮就是他的伴侶，是這樣的觀念先入為主，才會認為加茲約會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事實上，加茲大他四歲，今年都已經二十三了，無論是卡利亞斯的風俗，還是地精的傳統，正常情況下，這時候加茲的兒子出門打醬油都不奇怪。
“剛處的對象嗎？之前他都沒有和我說過這事情，這是大好的事情啊，對象是哪家地精的姑娘？要我說，在我們卡利亞斯，能配得上加茲的姑娘可不多。”林恩笑問道，模樣就像個好奇的吃瓜群眾。
“不是地精。”麥克辛微微搖頭，“是個人類姑娘。”
“呃……”林恩表情一滯，嘴里被剛剛喝下的水嗆得連連咳嗽，舉起的水杯都差點從手中滑落。
“說說，給我說說，是怎麼個情況。”
“是個人類女孩，我也只見過一面，名字叫愛琳，年紀看上去十歲的樣子，外表挺樸素的一個人，好像是住在西城區，他們剛認識沒幾天，應該是上周主任一個人去城里買材料的時候認識的，今天是第一次約會，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在林恩的追問下，麥克辛把他知道的都說了出來，但是信息卻並不多。
林恩隱隱感覺不太對勁，十歲的人類女孩，住在西城區城鄉結合部，認識一周就約會，這些都沒有問題，但是關系到加茲，就不太對勁了。
跨種族的婚戀不是沒有，人類和矮人通婚的很多，在卡利亞斯，人類和狼人、熊人、牛頭人交往的都有，雖然很少，而且都藏藏掖掖的，但這樣情況的確有，然而這些種族之間都有共性，半獸人屬于亞人，身體上的大部分特征都和人類相同。
然而地精和人類，這就是正經八百的跨物種了，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種族，這樣的戀情，林恩知道也有，但是即便是在多種族混居的卡利亞斯，也是極為罕見的個例，巴雷特城堡與日升城市政府為了促進卡利亞斯多種族之間的和諧，做了許多的努力，但是也從來沒有推崇或者說是認可過這樣的事情。
當然，不認可也不代表著要反對，如果加茲和這個叫愛琳的人類姑娘真的是兩情相悅，林恩也不會干預，甚至就算是這女人是沖著加茲的地位和前途來的，林恩也只是會提醒一二，同樣不會干涉，但是如果要是牽扯到了其他的事情……
檢查結束，羅南公國的訂購的槍械完全達標，沒有任何問題，林恩離開了軍械廠區之後，又去了一趟烏拉大師的飛機實驗基地，了解了一下關于新型飛機發動機，也就是以火 石為主要燃料的專用蒸汽機的研發進度。
大師就是大師，作為卡利亞斯機械工程學的權威，卡利亞斯的工業之父，烏拉爾大師展現出了他極高的工程學造詣，尤其是動力系統相關的技術，這更是烏拉爾大師最擅長的領域，林恩本以為今天來只會看到圖紙，結果試驗型都已經生產出來了，再經過幾天檢測調試之後，就要裝上飛機，正式做飛行試驗了。
只要試驗結果是正面的，再等和羅南公國商路開通，大量進口火 石，到時候卡利亞斯的飛機性能就能得到大幅多的提升。
烏拉爾大師正忙，根本沒空招待林恩，林恩自己很識趣，沒有繼續留在這里礙事。
林恩本來還想順路去托林大師那邊看看，但是在看到烏拉爾大師剛才那有些不耐煩的眼神後，他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估計去托林大師那里，也會是同樣的結果，只會是耽誤別人的工作。
烏拉爾大師要研究飛機發動機很忙，托林大師要鍛造律動黑鐵同樣很忙，算算時間，高文的新構裝鎧甲應該也快完成了，越是這時候，越不能去干擾托林大師，否則出現差池，功虧一簣，那損失就太大了。
回去的路上，林恩的臉上一直帶著笑意，他感覺自己真的很幸運，卡利亞斯能擁有了像烏拉爾大師、托林大師這樣的人才，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幸運的事情。
為了能讓這份幸運一直保持下去，不至于到時候青黃不接，下一代的人才儲備，至關重要，大眾人才能靠學校普及培養，而尖端人才，尤其技術方面的頂尖人才，則需要一脈傳承。
烏拉爾大師和托林大師，卡利亞斯的兩位國寶級人才，他們的才能，更需要傳承下去。
在鍛造一行上，托林大師最中意的弟子是狄克，然而現在狄克在軍隊擔任要職，所以不太可能會接過他的衣缽，于是托林大師近年來，又招收了好幾個入室弟子，然而天才難得，這幾個學生雖然是大師親自把關，經過精挑細選而來的，但是也都沒能展現出讓人驚艷的天賦，好在托林大師心態好，依舊傾囊相授，並且對他們給予厚望。
至于機械工程學方面，加茲隱隱已經展現出來了，擁有接過烏拉爾衣缽的能力，然而因為主攻方向不一樣，烏拉爾大師一直也都沒有正式收加茲為學生，但是現在整個潛龍廠的人都知道，加茲未來必然是要座上烏拉爾大師如今的位置的。
所以，關系到加茲的任何事情，都是大事情，對于卡利亞斯來說，都是大事情。
無論是因為他和加茲兩人之間友誼，還是為了卡利亞斯利益，加茲這門不太正常的戀情，林恩都要管一管。
回到巴雷特城堡，林恩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丁，結果丁卻沒在城堡。
等到天黑的時候，丁終于回來了。
餐桌上，林恩和丁說起了加茲的那個女朋友，“你們去查一查這個叫琳的女人的底細，但是不要驚動加茲，他好不容意思處個對象，不能給莫名其妙攪黃了。”
听到林恩的話，丁突然放下筷子，問道“如果查到這個女人有問題呢？我要怎麼做。”
“也不要驚動加茲，我去和他說。”林恩從丁的語氣中听出來了些問題，問道“你是不是已經查到了什麼？”
丁點了點頭。
“難不成和你們手頭上正在追查的王國間諜有關？”
丁繼續點頭，“是的，今天下午我就是過去查這個事情，前天上午，我們就從之前的線索上查到了這個女人，此前我一直想知道這伙間諜最近頻繁活動的目的是什麼，今天下午看到了她和加茲約會，兩人還一起去看畫影，初步推斷，他們是沖著工業機密來的，我剛才回來正在寫報告，打算給您說這個事情，結果您就叫我來吃飯。”
“這……哎……”林恩深深嘆了口氣，為加茲感到有些悲傷，“你看到他們約會，感情怎麼樣？”
丁原地發愣，然後斷斷續續地回答道“我……我不太懂，不太懂這個。”
林恩一拍腦袋，神情恍然，問餓鬼這些老光棍這個，這不是問道于盲？于是換了一種方式詢問，“你就說說你看到的事情，他們一起干了什麼，加茲心情何如？”
丁點點頭，這個問題就是他們餓鬼擅長領域了，“加茲從礦區開車過來，在口水街那邊和愛琳踫面，愛琳的打扮很樸素，加茲則穿了一身新衣服，兩人先吃了飯，然後又去北街商場也逛了一圈，加茲給愛琳買了不少的東西，有衣服，有化妝品，還有首飾，加茲身上帶著一個包，應該帶了不少的現金，然後又去看了畫影，吃飯了晚飯後，加茲送愛琳回西城區，然後他自己也開車回礦區潛龍廠去了。”
“你覺得，加茲今天下午心情如何？”
“心情很好，一開始還有些緊張拘束，後面就放開了，一直都在笑，回去的時候，還在哼曲。”
“哼什麼曲？”
“咱們工人有力量。”
丁的這一番話下來，林恩大致能夠想象出來今天下午加茲約會的場面。
好家伙！
林恩心里直呼好家伙，又是穿新衣服，又是開車，平時可沒見他這麼講究。
以前加茲每次來巴雷特城堡都是穿那身萬年不變的潛龍廠工裝，還有他那輛經過特殊改造，能夠契合他短小身材的汽車，那是輛試驗車，是潛龍廠的汽車生產部門送給他的，為的是看看實驗效果，方便以後生產適合地精、侏儒這樣矮小身材的種族能夠駕駛的汽車。
加茲根本就不待見這車，平時基本不開，更別說從潛龍廠到日升城這段路並不適合這種小輪車行駛，以前來日升城，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坐公交。
還專門帶個包裝錢，這是要干啥？炫富，還是怕錢沒帶夠？
笑過之後，林恩又是一陣感慨，對加茲更加心疼。
“你們繼續查吧，動作快一點，不要拖太久，我怕加茲陷進去，有了結果就收網，王國間諜是抓不完的，抓了還會來，別想著一網打盡。”
林恩把筷子在桌面上杵整齊，嘆了口氣，繼續吃飯。
至于這波間諜的目的，現在基本上已經清楚了，就是沖著工業機密來了，而是十有是為了巴雷特步槍而來，林恩估計是王國工程師在仿制巴雷特步槍的時候遇到了瓶頸，想用這種方式來獲取步槍資料。
這一招也的確精準，膽子也夠大，居然直接就是找上卡利亞斯軍械的核心研發人，看來他們對于任務目標還有更高的期望值，也許想把加茲挖走也說不定。
美人計，的確好使。
旁觀者開來似乎很明顯，但是對于當事人來說，真的不容易發覺。
而且林恩之所以會懷疑，是因為受到上輩子影視作品的影響，這招在電視上看到過很多次，想不往這方面想都不容易，餓鬼能查到這一步，則是從王國其他間諜上一路追查過來的。
如果沒有這些前提條件，還真不容易發現其中的問題，頂多就是覺得這個女人看上的是加茲的錢財和地位。
林恩感慨的是，加茲這麼一個“女人只會影響我畫圖紙速度”的人，居然也能著了道，看來，那些口口聲聲說不要女人的，多半都是因為沒有嘗過個中滋味的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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