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多少錢？”林恩漫不經心地說道，他盯著最新的卡利亞斯城鎮規劃圖，構想著新城的模樣。
新城的名字他都已經想好了——日升城，呼應著卡利亞斯的這些“七八點鐘的朝陽們”，新城將是卡利亞斯領的首府。
至于這個名字會不會讓約克王室“太陽城堡”家族感到冒犯，這已經不再他的考慮範圍之內，都將近一年了，龐克說好的幫他們與魔法師公會斡旋，結果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這算什麼意思。
“少爺，我們已經沒錢了。”阿米亞斯的話語如同一盆潑在頭上的冷水，干淨利落地讓林恩從臆想中回到現實。
“沒錢了是什麼意思？”林恩皺著眉頭發問。
“就是沒錢了。”
“翻譯翻譯，什麼是沒錢了？”
“就是庫房里只剩下224枚金幣，賬上還拖著應該撥給學校的200金幣。”
阿米亞斯打開資料櫃，拿出最里側的一本賬本，翻弄了幾下後，遞到林恩的身前，上面記著如今巴雷特金庫的現金存余——銅。
“錢哪去了？”林恩合上賬本，拍在桌子上。
“少爺，您繼位以來，不到兩年時間花光了老爺留下的所有積蓄，還有抄沒獠牙佣兵團所得的所有錢財。”阿米亞斯心疼地說道。
林恩听得嘴角抽搐，阿米亞斯的話就像是一頂“敗家子”帽子，結結實實地扣在了他的頭上，而且他還掙脫不得，這就是事實，兩年來大興土木，花掉了太多的錢。
“我們的進項呢？”
巴雷特家族有自己產業，包括作坊，商鋪，在獠牙佣兵團覆滅後，礦場的也成了巴雷特的資產，而且還有一些其他的投資，這些都是有產出的。
阿米亞斯又從櫃子里拿出另一本賬本，“礦場的所有生產，包括鐵礦、煤礦、還有水泥廠，主要的產出都用來建設居民區、機械工廠、還有學校和軍營，這些錢全部是我們自己出的，外銷的量很小，掙的錢還不夠發工人的工資。”
“管制時期卡利亞斯的消費很少，我們商鋪賣得最多的還是新年時的煙花和鞭炮。江南皮革廠直到今年五月開始往安條克城賣皮包皮鞋後才轉虧為盈，之前一直都是虧損，我們還貼了些錢進去，保險公司目前還看不到效益，保險公司三年內只會貼錢，這是您自己說的。”
阿米亞斯把賬本翻到匯總頁，癟嘴繼續說道“而且在管制時期，您還免除了大部分稅收，所以我們的進項和耗費相比，就像您常說的，是九頭牛身上的一根毛。”
“那錢哪里去了？”林恩輕叩這桌面，口中喃喃自語“進了他們口袋就沒出來了？”
阿米亞斯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根據統計的結果來看，現在卡利亞斯的大部分勞工都擁有不少的積蓄，管制時期他們消費降到了最低，現在的錢基本都在他們口袋里，或是櫃子里。”
“一個個倒是精明的很。”
林恩笑罵道，他知道他的領民們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把錢攥在手里，管制時期金錢不值價，在卡利亞斯消費不劃算，原本這樣的情況會一直持續下去，甚至可能會造成恐慌性消費，讓人都繼續把錢換成物資，但是因為最重要的物資糧食是管制品，買不到，而且隨著和安條克行省的商路打通，卡利亞斯的經濟不再封閉，這就讓原本可能出現的金錢失信沒有發生，結果正好相反，一個個都捏著錢不用，估計都在等著管制結束，不再集體出工的時候，各自拿錢做些買賣。
突然間林恩眼神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麼“我們還有一筆進項沒有入賬。”
阿米亞斯看著林恩那怪異的表情，也隨之明白了林恩所指的是什麼“那邊一直都奧瑪在管，他從沒有和我對過賬，連數目都沒有報上來。”
對于阿米亞斯略帶情緒的抱怨，林恩卻不以為意，淡淡說道“是我之前的交待的，那邊的賬一年一報，距離對賬的日期應該還有兩個月左右。”
去年年底，為了解決廣大男性勞工的生理需求，林恩批準了奧瑪的提議，重開了妓院，只不過他自己有意淡忘這件事情，所以才故意讓奧瑪全權負責，連賬目都不過問。
“你去一趟勞委會，把賬接過來吧。”林恩無奈地說道，對于需要用到這錢來救急，他內心中是有些抵觸情緒的。
而且他覺得應該也沒有多少，不過至少先撐過這陣子再說，等秋糧打上來後管制時期就可以結束了，到時候經濟就活泛起來了。
許久之後，阿米亞斯帶著賬本回到了辦公室。
“你怎麼了？”林恩詢問著神情有些奇怪的阿米亞斯，同時打開了賬本。
“這……”沒等阿米亞斯回答，林恩的表情就驚住了，比阿米亞斯還要夸張。
賬目統計結果上寫著，“保健養身館”共營業八個月零二十四天，其中總營收金額合4291枚金幣，其中運營成本，含工作人員工資共合1694金幣，擴建一次，花費254金幣，剩下的可支配利潤合2343枚金幣。
林恩一雙眼楮都瞪得像冬棗那麼大，張開的嘴久久沒有合上。
“這行……這麼掙錢？”
阿米亞斯點了點頭“金幣已經押送到外庫，等著少爺您去查驗入庫。”
“不急，錢跑不了。”林恩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突然有了這麼多錢，經濟危機自動化解後，他反而對于閃閃發光的金幣失去了興趣，他現在的心思都在這個“保健養生館”上。
“所有的運營成本和人員工資才佔總營業額的四成，奧瑪是不是克扣了那些妓，我是說保健技師的錢，當初他給我承諾的是提高她們的待遇。”林恩指著賬目的數據，粗略地計算了一下，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阿米亞斯的腦袋湊了上來，把賬本往前翻了幾頁，解釋道“少爺您看，這是大前天的賬目明細，大前天是周六，因為第二天不出工，所以養生館生意相對好一些，最低的一筆消費是12銀幣，最高的一筆是……嗯……是四人團體，共消費了6金76銀。奧瑪的運營模式和之前不同，他走的是高消費高品質路線，而且並不是所有的消費都是花在技師身上，還有很多附加的連鎖消費，他說給她們的待遇已經在可控範圍內最高的了，再高的話估計就有可能影響到卡利亞斯的根本。”
“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你經常去嗎？”林恩偏頭看著阿米亞斯眼楮，向他的靈魂發出了拷問。
阿米亞斯直搖腦袋，他神色不變，風輕雲淡地說道“有的是剛才奧瑪告訴我的，有的是之前沃爾德倫告訴我的。”
林恩銳利的目光沒有立刻收回，繼續盯著阿米亞斯的眼楮看了一小會，見阿米亞斯依舊沒有慌亂躲閃，這才放過了他，至于沃爾德倫的脾性，他早有了解，那已經是個老油條，拉不回來了的那種。
“你剛才說待遇再提高就會影響卡利亞斯的根本什麼意思？”林恩收回了心思，咀嚼著剛才阿米亞斯最後的那句話。
“奧瑪說，如果再給她們提高待遇，那麼卡利亞斯的大多數女性都會選擇來當保健技師。”
“荒謬。”林恩一拍桌子，正打算反駁奧瑪的謬論，不過轉念一想，奧瑪說話做事向來謹慎，從不會無的放矢，以他對卡利亞斯的了解，估計還真會是這樣。
“必須得改變這樣的觀念，卡利亞斯公民的尊嚴，不應該這麼廉價。”他堅定地說道。
…………
日落西山，下工之後。
林恩換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和阿米亞斯一起悄悄地微服私訪“保健養身館。”
兩人沒有進去，而是蹲在不遠處的木板掩體之內，悄悄地觀察著養身館門前的景象。
作為一個認真負責的領主，林恩顯然不願意當那種被關在“皇宮”里只能看奏折的“皇帝”。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但是因為他年齡太小，這行業又比較特殊，所以不能太過于“躬行”，如此他才選擇了這種暗中觀察的方式。
他也想來親自看看，為啥這生意在奧瑪的手中能掙這麼多錢。
半年多一點的時間，四千多金幣的營業額，要知道如今卡利亞斯才多少人，算上這一年多來的新生人口，還有少數的外來入籍人口，入籍整個卡利亞斯的公民也才不到兩萬三千人。
人口基數少，對于轉化率的要求就高，還得保證有回頭率，這麼高的消費標準，真的有那麼多人願意來嗎？
對于這種消金窟，他上輩子也有耳聞，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去過，所以他對于這行業的了解，還是來自上一世的影視和書籍中。
在他的印象中，最高檔、規格和消費最高的風月場所，那真是以風雅為主，無論清倌紅倌，個個才情絕倫，能吟能對，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但是眼前的這幢小樓，顯然不是走的這個路數，卡利亞斯能有這樣的女人嗎？
就算是真讓奧瑪給調教出來些才情，估計卡利亞斯的這些糙漢子也不吃這一套。
所以肯定別有花樣。
如今天色已晚，但是小樓門前掛著兩個大燈籠，門前燈火通明。
大門上掛著一塊木制招牌，從風格上來看，和江南皮革廠的牌匾是一個路數。
招牌上寫著大字“加登的故鄉”，下面是小字“養生保健館”。
加登是一個高盧王國逃犯，已經死了一百多年了，但是在卡利亞斯名氣很大，因為他是來到卡利亞斯的第一個流亡者，而且他犯法是因為義舉，所以風評不差。他來到卡利亞斯之後就安頓了下來，高盧王國執法者也沒有再追捕他，于是從此之後，不少的逃犯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都會選擇來到卡利亞斯投奔加登，然後是流浪漢，拾荒者，久而久之，加登這個名字，也就成了那些定居在卡利亞斯的外來者的象征。
事實上，如今卡利亞斯兩萬多人，若要往上數三代，大部分人都是外來者。
“這名字是誰起的？”掩體之中，林恩小聲問道。
“奧瑪，字是他寫的，牌子都是他親自掛上去的。”
林恩挪了下身子，讓自己視野更加開闊一些，對于奧瑪，他已經不想在多做評價，這就是個鬼才，他無時不刻不在顯露著他的能力，更難得的是，他的這些行為還不會讓他感覺到威脅。
隨著時間推移，來到這里的人越來越多，絡繹不絕的人流在迎客女郎的招呼下進入小樓中。
有的踽踽獨行，有的成群結隊，有的坦蕩敞亮，有的卻遮遮掩掩。
“從正門進去，里面是大廳，二樓是包間，三樓是‘故鄉’，有大陸不同風情的場景。”看到林恩睜大了眼楮卻看不到樓內場景的遺憾，阿米亞斯忍不住向林恩介紹道。
“這也是沃爾德倫告訴你的？”林恩並沒有轉頭，但是似笑非笑的聲音卻傳到了阿米亞斯的耳中。
阿米亞斯神色明顯一滯，眼中閃過一絲決斷，真切地說道“是的。”
林恩之所以沒有轉身，是因為他看見了一個讓他有些眼熟的人，那個人大熱天卻穿著外衣，腦袋上帶著兜帽，從林恩的角度完全看不到他的面貌，但是林恩卻認出了他的鞋子。
定制的高幫皮靴，這是巴雷特近衛團的標配戰靴，其他地方幾乎看不到。
“阿米亞斯，彈他。”
“啊？”正在心里向沃爾德倫道歉的阿米亞斯突然听到林恩的話，有些不明所以。
“彈他。”林恩指著那位還沒有走到小樓前的高大身影，“用石子或是泥土還是什麼其他東西，都行，讓他看過來。”
看到那個人影時，阿米亞斯心里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是對于林恩命令他只能硬著頭皮執行。
隨手從地面上撿起一刻指尖大小的石子，屈指一彈，正朝著那個穿著近衛團戰靴的人影而去。
那人感知很靈敏，在石子快要接近他的時候，居然一個側身躲了過去，然後瞬間朝著石子飛來的方向看來，同時手已經搭在了腰間。
他一轉身，在看到了隱藏在黑暗中林恩和阿米亞斯，下一瞬間他的手就從腰間放了下來，下意識地站直的身體，同時臉色非常尷尬。
在他看過來的同時，他自己相貌也暴露了出來，只不過相比起沃爾德倫的尷尬，阿米亞斯的臉色更加難看。
“我想我應該問問沃爾德倫，為什麼老給你講些這里面的情形，他是想把你也帶壞嗎，我覺得我有必要批評一下他，你覺得呢？”林恩皺著眉頭說道。
阿米亞斯閉口不言，裝聾作啞。
沃爾德倫邁著僵硬的步子朝著林恩所在的木板掩體而來。
林恩將他讓他來到掩體之內，于是三人便擠在一塊不算太大木板之後。
“一周來幾次？”林恩看門見山，直接發問。
“一，一……到兩次。”沃爾德倫冷汗直流。
“一次消費多少。”
“10銀幣左右。”
“其他的呢？”
“也，也嘗試過，三樓的，最低1金幣。”
“哪來的錢。”林恩的語氣突然加重，嚇了旁邊的兩人一跳。
不過听到內容後的沃爾德倫反而輕松了下來，理直氣壯地說道:“這幾年當兵攢下來的。”
“行。”林恩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咄咄逼人。
事實上他也只能如此，“養身館”是他批準開辦，軍隊紀律里面也沒有禁止這項活動。
“給我說說里面的細節，越詳細越好，主要是消費在什麼地方。”
林恩的問題讓沃爾德倫大為意外，然後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
緊接著，木板後響起了竊竊私語。
良久之後，三個人從走出了掩體。
小樓前依舊人來人往，林恩再看過去時，眼神中已經沒有的疑惑。
“走，回去了。”他拍了拍沃爾德倫的手臂，語重心長地說道“以後少來，攢點錢，娶個老婆。”
說完後，不等沃爾德倫回應，他轉過身子似有深意地看了阿米亞斯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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