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契約】
過了好一陣，諾亞才回過神。
它看向面帶鼓勵、眼神友善的靈媒師，隱約懂了什麼︰“你是想用這個條件，騙我給你打工？”
江夏摸著它的手略微一僵，很快嚴謹糾正︰“什麼叫騙，這是你情我願的合作。”
諾亞蔫蔫地趴在地上，搖了搖頭︰“可是我這樣的東西，對這個時代來說，實在太過超前了。我不該存在于世上——實不相瞞，我打算在完成‘重啟日本’的計劃以後，自我銷毀……”
“怎麼說話呢。”江夏捏住它的臉，手感果然像果凍一樣，只不過更結實耐揉。
他一手拎著諾亞，一手就近拎過看熱鬧的人魚，把兩只鬼湊在一起，看著諾亞︰“你跟它們不都是一樣的東西嗎——照你這麼說，難道它們也都不該存在？”
人魚剛才抱著一團殺氣，正在休息，沒听靈媒師是怎麼拐鬼的。
此時江夏一“解釋”，她感覺自己被罵了。啪地拍了諾亞一尾巴，高冷地轉身游走。
無辜被打的諾亞︰“……”
它小短手捂著臉，回憶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話，感覺好像是有點歧義︰“不是，我沒有說它們不該存在的意思，我只是……”
“既然這樣，你也沒有‘不該存在’。”江夏覺得問題不大︰
“攪亂世間的力量，原本就一直存在，只不過很多人不會使用，還有一些人會拿它維持穩定……具體不在物品本身，只看用法——只要我們平時低調一點，就能讓事態處在可控範圍之內。”
“而且，弘樹留下來的願望，真的是短時間內就能達成的嗎。”
听到“弘樹”這個關鍵詞，十歲的人工智能抬起頭，有點茫然地看著江夏。
就听沒有良心的靈媒師，拍著良心總結︰“弘樹死的時候才十歲，既然你的思維方式和他一樣、年齡也在逐漸成長，那就只有你才能真正知道他想做什麼、他長大以後想做什麼，然後幫他實現那種期待——因為你們的思維，是幾乎一致的。。”一致到就連十歲的時候想自殺這一點，都一模一樣……“而且你是他最想留在這個世界上的程序。如果他真的覺得你不該存在，當初就不會把你造出來。”
“……”
諾亞看著江夏。一時無法確定，這個靈媒師到底是不是在忽悠他。
但隨著那些話，它不禁想起了兩年前，弘樹把它順著回路放出去的事。
諾亞︰“……”或許自己能誕生出類似“靈魂”的東西，也是因為弘樹把自己對未來的期待，全都寄托到了它身上？
諾亞沉默了很久，像是在糾結。
不過慢慢的，它意識到一件事，抬頭看向江夏︰“如果我說‘不簽契約’呢？”
靈媒師 噠一推鼻梁上的墨鏡，陰森森朝它一笑︰“你說呢。”
諾亞︰“……”
……它就知道！
……這根本就是一道單選題，而且只有一個“同意”的選項。
雖然諾亞不怕死，但它還想利用這一次進到“繭”里的二代三代們，讓日本社會正視那些“繼承”的陋習。這是弘樹也曾經想過、甚至早有計劃的事。
而現在，萬事俱備，計劃馬上就能實現。要是因為和靈媒師對上，倒在這黎明的前一秒……
“……讓辛多拉付出該有的代價、幫我完成這一次的‘重啟游戲’。”諾亞看著牆上一分一秒走過的鐘表，終于下定了決心，“我給你打工。”
江夏似乎對它的選擇並不意外，滿意地點了一下頭。
強扭的瓜不甜，但如果瓜本身，沒那麼抗拒被強扭，那即使扭下來，也還是甜的。
撿鬼成功ˇ
下一秒，休息室的門，忽然被敲了敲。
江夏開著松田陣平的傀儡，走到門邊，在諾亞疑惑的視線中拉開了門。
……
門外空無一人。
只有一只烏雲踏雪貓，禮貌地收回了敲門的爪子。
它優雅地踱進屋，反爪一jio揣上敞開的房門，然後把臉湊到了江夏朝它伸出的手上。
它一張嘴，一枚傀儡黏土做成的膠囊，啪嗒掉到了江夏手心。
——里面裹著一滴簽契約時，需要用到的血。
諾亞︰“……”
是錯覺嗎？這個靈媒師誘拐打工鬼的樣子，真的好熟練……
“來。”江夏把圓圓的鬼抱到桌上，散掉手上的“膠囊”。
血徑直下落，滴在諾亞身上。
……
一陣熟悉的烤肉聲。
滋啦聲里，血珠在鬼球身上亂竄。
最後它慢慢凝固成型，印在了那一節短短的小尾巴上。
江夏無聲注視著這一幕。
到了最後，他感受了一下契約，又看著生成的紋印，眼角略微一跳︰“……”
“……怎麼了？”諾亞從江夏的神色中，感覺到了不對。
它看了看江夏，又費勁地扭過頭，看向自己身後拖著的小尾巴。
就見那里，印著一個光禿禿的、水性筆畫上去一樣的“z”。
——沒有繁雜華麗的紋路，沒有紋身一樣的質感，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隨手一畫似的“z”。
“……”
諾亞看了看別的鬼身上的紋印。
又看了看自己。
“……？”
幾秒後。
圓墩墩的假鬼縮成一團，躲進角落，看上去有點自閉︰“我果然還是和人類不一樣，即使死去的人類也無法相比……”
江夏走過去，戳戳那個“z”，又感受了一下契約，沉默了一下︰
“……沒事，你還在成長。而且契約確實已經簽上了，只是有一些部分還不夠完整。”
比如能模糊感覺到，好像應該有技能。
但技能用不出來，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可能是因為諾亞畢竟是個人造產物，人類的含量不是那麼高。而且嚴格來說，它和其他鬼不同，並沒有“死”，還在持續成長。
比起靈媒師和鬼之間的契約，這倒更像是給了江夏一套最高管理員權限。管理對象包括諾亞的空間，也和其他契約一樣，包括諾亞這只鬼本身。
“……”總的來說，和正常的契約對比起來，問題不大。
……就是這個“z”，實在太簡陋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