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霍”地一下睜開眼楮,一頭冷汗。
他望著帳頂出神,眸中驚色未褪。
方才夢中情景他仍記得,那個夢境真實的仿佛真的發生過一樣。
夢中女子,喚他“大公子”……難道她是段府的婢女?
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段昭撐著床榻坐起身,已無睡意。
的景象縈繞在腦海中,迷亂的不切實際,倒的確像是一個荒誕不堪的夢。
他希望那只是一個夢。
左右睡不著,段昭披了件衣裳走出屋子。
這一晚,不止他一人輾轉難眠。
湘王府。
傅雲辭蒼白著一張臉跪在地上,面前坐著一身黑色斗篷的景文帝。
鄂清在旁邊陪著,試探道“陛下,湘王殿下正病著,有什麼話還是讓他起來說吧,夜深霜露重,恐寒氣入體啊。”
景文帝不為所動“哼!讓他跪著!”
傅雲辭跪的直挺挺的,眉頭都不皺一下“兒臣領罰,只求父皇答應兒臣和笑笑的婚事。”
“胡鬧!”景文帝怒不可遏“當日朕給你賜婚你不干,如今自己提了聘禮去人家府上找沒臉,婚姻大事你當是過家家啊!”
“兒臣知錯。”
“朕看你是不知,否則便不會說出求朕再給你們賜婚的糊涂話。”
“父皇,兒臣是真心要娶笑笑的。”
景文帝抬了抬眼皮,陰陽怪氣的反問“笑笑?不是符姑娘嗎?”
傅雲辭一滯,面色微紅。
這可算是稀奇的景象了。
長安城人人皆知,湘王傅雲辭如得道高僧一般寡欲無求,如今居然也會臉紅了!
景文帝這個當老子的都覺得難以置信。
雖有氣,但到底是自己兒子嘛,心里肯定是在意的,否則他也不會深更半夜來王府瞧他,唯恐他因為娶媳婦的事兒火死了。
景文帝喝了口茶,問“怎麼又忽然想娶了?”
“兒臣誤會了……笑笑,以為她是那等攀龍附鳳的女子,是以之前不願娶她。
但後來與她一番攀談,已知她為人如何,兒臣願傾心相待。”
“呵!”景文帝毫不客氣的笑話他“這會兒知道人家姑娘好了?早干嘛去了?如今不是朕不幫你,是人家姑娘不樂意嫁!”
“父皇……”
“因著榮安的事,朕本就想補償平陽侯府一下。
結果被你這麼一鬧,補償變成了添堵。
婚事是你親自退的,如今朕再要下旨賜婚就是逼著平陽侯把女兒嫁給你,這叫人怎麼看!”
“兒臣知道此事令父皇煩惱,可兒臣非娶笑笑不可,兒臣此生性命皆系于她一身。”
“沒出息!”
傅雲辭低頭,掩著唇咳嗽,說不出話。
景文帝瞧著他這要死不活的樣子,也著實是不忍心。
到底松了口“起來起來,容朕再想想。”
傅雲辭由鄂清攙起,毫不遮掩道“父皇,兒臣已經幫您想好了。”
景文帝有種中了圈套的感覺。
“……說。”
“兒臣這身病,皆因相思而來,您可以以沖喜之名給兒臣賜婚。”
“沖喜?!”景文帝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心說兒子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腦子也壞掉了?
“平陽侯就這麼一個女兒,他怎麼可能舍得讓她來給你沖喜!你若康健倒也罷了,萬一要是有個好歹人家姑娘就要守寡了!”
“兒臣一定會好的。”
“你……你不會是裝病吧?”
“欺君之罪,兒臣怎可犯。”他是真的生病了。
從侯府回來,他自己給自己下了點毒,再買通兩個太醫將他的病癥說的嚴重些,其他太醫自然就不敢貿然搭腔。
傅雲辭一臉坦誠“父皇,兒臣的身子自個知道,兒臣患的是心病,只要心結解了就會好。”
景文帝嘴角微抽“心結就是娶媳婦?”
傅雲辭強調“娶笑笑,旁人兒臣不要。”
景文帝“……”
他懷疑他們老傅家是中了什麼詛咒,怎麼一個兩個踫到娶媳婦的事兒都是這副德性?
倒的確是他的兒子!
嘆了口氣,景文帝撂下茶盞起身往外走“只這一次,下次朕可就不容你了。”
傅雲辭難掩喜色“兒臣多謝咳咳……多謝父皇,咳咳……”
狀似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景文帝帶著鄂清離開,心里不禁琢磨這婚事還得抓緊辦呢,要不老四這身子骨保不齊真會出問題。
唉……兒子娶親,混賬名讓老子背,這叫什麼事兒啊!
翌日。
景文帝下旨,給湘王傅雲辭和平陽侯千金賜婚,而且連婚期都定下了,就在本月!
百姓議論紛紛。
有人說肯定是湘王病逝洶涌,是以皇帝陛下急著找人給他沖喜。
還有人說,是平陽侯千金不願意嫁給湘王,是以皇帝以權壓人。
更多的人則是說,當日說湘王不肯娶侯府千金必然是謠言,真實的情況是人家侯府千金不願意嫁,恐湘王失了面子是以才換了個說辭。
諸如此類的傳言,不勝枚舉。
但不管怎麼傳,符笑都成了被人同情夸贊的那一方,壞人都讓傅雲辭和景文帝做了。
傅雲辭也還好,至少落了個深情的名聲。
至于景文帝……光惹了一肚子的氣。
當然,郁悶的人不光他自己,段音離亦如是,畢竟有人把她未來嫂子搶走了。
為了平衡心理,她去見了步非念,幫她上藥的時候同她閑聊了幾句“步姑娘,你平日閑時都做什麼呀?”
“看書。”
“除了看書呢?”
“寫字。”
“除了這些呢?”
“嗯……下棋。”
段音離眸光一亮“你跟我大哥一模一樣!”
步非念一愣“嗯?”
“我大哥也像你這樣,看書寫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提到段昭,段音離將夸起來沒個完“你在這待著無聊吧,我待會去我大哥那那兩本書給你解悶。”
“多謝你一番好意,不用那樣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
段音離心說,我還指著我大哥用他的文采征服你呢。
于是晚些時候,段音離便特意去了一趟竹香院,拿的書不是段昭的詩集就是帶有他隨筆的。
走的時候她說“大哥,你還記得我跟你提到過的那位步二姑娘嗎?”
“記得。”
“方才我們閑聊,她與我說起她從前退掉的那門婚事。
當年她毀容之後,她那個未婚夫婿上門退親,問她婦有四德,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卿有其幾?
你猜她是怎麼回的?”
段昭放下書,微微搖頭。
“她說,小女子所乏,唯容爾。然士有百行,君有幾?
她未婚夫婿那個不要臉的竟然說,皆備。”
段昭難得好奇“她是怎麼回答的?”
“步二姑娘說,夫百行以德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謂皆備?
那人被她懟的啞口無言,面有愧色,然後步二姑娘就主動提出了退親。”
聞言,段昭不覺面露贊許。
寥寥數語,他想到的不是那女子牙尖嘴利咄咄逼人,而是風骨使然,寧折不彎。
如此品性,若嫁了那人才可惜呢。
見段昭目露欣賞,段音離不禁和拾月對視一眼,愈發覺得這兩人有戲。
她原想再多說說,不妨有小丫鬟忽然來此,說府中來客要見她。
段音離好奇“是何人?”
小丫鬟回說“奴婢也不認識,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年紀稍長些、胡子拉碴的老頭兒,臉上有道疤,看起來凶神惡煞的。
另一個是病病歪歪的孱弱青年,還坐著輪椅。
瞧著年紀,那兩人許是父子吧。”
小丫鬟的話音方才落下,便見段音離“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一臉激動的提起裙擺跑了出去,只丟下一句話給段昭。
“大哥我先走啦,我大師父和二師父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