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驕

第 80 章(他的興致來的實在有點突然...)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蓬萊客 本章︰第 80 章(他的興致來的實在有點突然...)

    這個電話是曹小姐打來的,  說再過幾天周末,恰逢西國的重大節日聖誕節,  今年,英法俄等諸國公使館將會一道在天城飯店舉辦慶祝酒會,英公使的夫人是她的好友,給她送來邀帖。她听說他也收過邀請,恰自己缺個舞伴,問他當晚願不願同行。

    賀漢渚答應。

    曹小姐道“多謝你了。要不到時候,你系我上次送你的領帶?我正好有條裙子,  打算穿,  顏色恰和領帶相配。”

    “沒問題。”

    賀漢渚再次答應了。

    曹小姐笑道“那就這樣說定了!對了,蘭雪晚上有空嗎?要是有空,  我去接她。馬太太說,百貨商店剛剛新到了一批洋裝和首飾,我帶她過去逛逛?省得她總是一個人悶在家里。”

    “她快期末考試了,  最近忙于功課。你自己去吧。”賀漢渚道。

    曹小姐一頓“行,沒問題,考試要緊,  那我自己去,順便幫她看看有沒合適的東西。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賀漢渚唔了聲,通完話,想到這幾天自己早出晚歸,  回到家,妹妹已經回房睡覺了,  都沒怎麼遇見過,也不知道她最近心情如何,  順手就又往家里打了個電話,問妹妹的動向。

    接電話的是梅香,說小姐早上出門前,提了一句,道學校今天安排了什麼社會活動,好像是響應本城戒煙會和不纏足會的號召,組織學生到城隍廟廣場那里宣傳戒煙和不纏足,小姐也去了,司機跟著同去。

    “我也想去!小姐都同意了,還說,我也可以有機會去婦女會的讀書會里參加識字班!吳媽偏偏不讓我去!”

    梅香趁機抱怨了一句。

    賀蘭雪的接送司機是豹子親自選的人,訓練有素,賀漢渚很放心,就笑著安慰了小丫頭一句,說自己下回跟吳媽說一聲,放她有空去學認字。

    梅香十分高興,連聲道謝,賀漢渚便掛了電話,繼續忙事。

    天城舊城城隍廟的廣場附近,市場雲集,從早到晚,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但各種扒手和“翻戲黨”也是活動猖獗,先前最嚴重的時候,一天竟有十來起的報案,不是財物失竊,就是被人合伙騙錢。這還是來報案的,那些沒報案自認倒霉的,更是不計其數。群眾怨聲載道,十分不滿。

    警察局長孫孟先這兩個月狠抓治安,讓下面每天都派巡警在這里輪班巡邏,嚴厲打擊。

    負責這邊治安的,是二區警棚,警長恰也姓葉,和葉賢齊認識,見他找了過來,遞上一包煙,滿口的叔,說今天想和自己換地方,替他在這邊巡邏。

    老葉見葉賢齊竟自願換崗,未免奇怪,順著他目光看去,見前方不遠處,一群藍衣黑裙的女中學生正在那里向路人發放傳單,頓時了然于心,哈哈一笑,拿警棍戳了戳自己的帽“行,看在本家面上,成全你小子了,交給你了!”

    葉賢齊連聲道謝,說下回請他喝酒,等老葉走了,就讓手下四處巡邏,自己站在一旁,看著那群學生和婦女會的人做事。

    他們宣傳的,是不纏足和戒大煙,路人感興趣的寥寥,更怕被拉住宣講耽誤時間,紛紛避道,主動上去的人寥寥可數。

    天色漸漸陰了下去,似乎要下雨。他見賀蘭雪手里拿著一堆紙,半天也沒發出幾張,眉頭一皺,叫來一個機靈的手下,吩咐了幾句。很快,附近路過的人都被趕了過來。

    賀蘭雪正愁煩路人沒有覺悟,不听宣講,忽然看見來了一大堆人,爭著要宣傳單,急忙叫來同學,一邊發,一邊宣傳纏足和大煙的危害,很快,順利地將今天印刷好的單子基本都發了出去,剩下最後一點,眼看天也轉陰,仿佛要落雨了,組織活動的婦女會干事就宣布解散,剩下的帶回去,下次活動再發。

    賀蘭雪和幾個同學道了別,正要離開,忽然看見路邊站著一個警察,正低頭,認真在研究傳單的內容,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那天在天霄樓外踫見過的甦少爺的表哥,好像是叫……葉賢齊?

    “葉少爺!”

    她走了過去,打了聲招呼,見他轉頭望來,看見自己,驚喜地道“表姑?這麼巧,你也在這里?”

    賀蘭雪听他張口竟喊自己表姑,明明年紀比自己大,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清了清嗓,轉為正色,點頭“你今天這里巡邏?”

    “是。剛才恰好看見你們發單子,我就拿了一張。你們做的事情,太有意義了!就該多宣傳!沒人叫醒,大眾糊里糊涂,不知要蒙昧到什麼時候社會才能進步!這張傳單,等我帶回警棚,叫他們全部背下來,回家都給我宣傳去!”說完鄭重折好,放進衣兜,又讓一個手下去把剩下的單子都拿了。

    “交給我們了,保你發完!”

    同學都很高興。

    賀蘭雪頓時也生出知音之感,向他道謝,這時,看見自己的司機走了過來,就禮貌道別,說要走了。

    司機上來,說這邊道路太過擁擠,車開不進來,只能讓她先步行出去。

    賀蘭雪應好,正要走,卻見葉賢齊叫自己稍等,跑到一條巷子里,很快推出來一輛西洋單車,拍了拍後座,說自己送她一程。

    “不用不用,我走出去好了!”賀蘭雪急忙推辭。

    “你是我表姑!我得照顧你!這段路不短,還是我送你好,又不費我什麼力氣!你要是不坐,那就是看不起我。”

    說著和賀家司機打了聲招呼,自己先上了車,一腳蹬地,扭頭看著賀蘭雪,等她上來。

    賀蘭雪見他態度懇切,又是甦少爺的表哥,也不好意思太落人的臉,推辭不過,只好讓司機先去,自己坐上了後座。

    葉賢齊眉開眼笑,喊了聲坐穩,把住車頭,兩腳一蹬,單車兩個輪子就朝前滾去。

    現在這種西洋單車和汽車一樣,還十分少見,全部都是進口的。一輛單車的價錢,動輒上百大洋,是富家子弟才能買的起的玩物。

    賀蘭雪順口問“你們警局都給你們配這種西洋車了?”

    單車自然是葉賢齊自己以前買來玩的,順口胡謅“對,對,上頭配的,方便我們做事!”

    賀蘭雪驚嘆“你們局長很不錯啊,這麼體諒你們。”

    “全是你哥哥的功勞,領導有方!”

    賀蘭雪听他說話有趣,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葉賢齊听到身後她發笑的聲,回頭看了一眼,更是渾身來勁,把單車踩得虎虎生風。路人見狀,唯恐撞到自己,紛紛避讓。

    近旁,他的一個手下拿著剛才接的一疊剩下的傳單,朝著路人發放,見近旁溜達過來一個雙手背後東張西望看著像是外地來的老頭兒,就遞了一張過去“老頭,拿著!別給我丟了,回去好好研究!”

    葉汝川听到叫聲,扭過臉,眼角風瞥見前頭有個正蹬著西洋單車還帶了個女學生的警察,頓覺背影熟悉,忍不住盯著看。

    “看什麼看?還不拿?”巡警催促。

    這時,葉汝川見那警察不知道說了什麼,女學生笑,警察微微扭頭,偷偷看了眼女學生。

    皇天啊後土,葉汝川竟看見了自己的兒子!

    那個現在本該正在日本留學念著醫科的兒子!

    他差點以為自己看瞎了眼。

    揉了揉眼,再看一眼,當場就丟下老伙計,拔腿追了上去,追了一段路,見兒子單車蹬得飛快,自己腿腳上次受傷後,跑不快,趕緊叫了輛路邊的東洋車,爬上去,一邊喘氣,一邊指著前面“給我追……快點!”

    “得咧,您老坐穩咯!”

    車夫應了一聲,拉起車,撒腳就追上了去。

    前頭的葉賢齊,終于獲得這個能載美人的機會,分毫也未覺察來自身後的危機,恨不得這段路不要完,一直這樣蹬下去,蹬個一輩子也樂意。可惜天不從人願,出去幾條街,額頭一涼,落了一滴雨。

    身後,賀家的司機也開著車,上來了。

    賀蘭雪就讓他停下,說自己要回家了。

    葉賢齊不舍,卻也只好停車,眼看她要下去,靈機一動,說“你不是認識我表弟嗎?我們現在租了一個房,就在附近,他周末會過來。表姑你要不要去認個路?下回說不定可以一起吃個飯,我孝敬表姑,我做菜的手藝很是不錯!”

    賀蘭雪听到甦少爺仨字,心一動,遲疑了下,就答應了,讓司機在這里稍等一下,叫葉賢齊帶自己過去看看。

    葉賢齊高高興興,踩著單車來到了住的地方,指著門給賀蘭雪看,又邀她進去坐坐。

    賀蘭雪記下了地方,就搖頭婉辭,說以後有機會再來。

    葉賢齊自然不敢勉強,何況,今天能有這樣的接近機會,已經是意外之喜,簡直快活上天,于是送她回到街上,看著她上車離去,這才推著單車回到了住的地方,架回在院里,雙手插兜吹著口哨,腳步輕快地正要出去,門口堵了一個人。

    他抬起頭,對上了一雙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的眼楮,頓時魂飛魄散,嚇得差點沒滑倒在地。

    這可真真叫做樂極生悲。

    “爹!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我來,專門就是要打死你這個兔崽子的!”

    葉賢齊反應了過來,想跑,被葉汝川一把揪住衣領,抬起手,一個大巴掌就呼了下來。

    “兔崽子!還想跑?騙我?什麼日本留學!竟在這里混!你還騙女孩子?氣死我了!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葉賢齊腦袋啪啪啪地吃了幾巴掌,那頂硬蓋帽都飛了出去,咕嚕嚕地滾到了牆角,最後可算被他掙脫出來,扭頭往里逃去。

    院子里有棵樹,他一溜煙躲到樹後,繞著樹,躲避追打自己的葉汝川。

    葉汝川做夢也沒想到,兒子竟在騙自己,根本沒去留學,藏這里當個什麼警察在廝混,之前的所有期待全部落空,見他還躲,愈發憤怒,靠牆有根扁擔,一把掄了起來,這下夠到了,一扁擔就狠狠地打到了兒子的屁股上。

    葉賢齊吃痛,捂著屁股一邊逃一邊嚷,說不想學醫,學經濟又被開除,沒辦法只好回來,之前不說,就是怕他罵。

    葉汝川現在是半句話也不想听,掄著扁擔只顧追打“你個狗東西!我還以為你在留學回不來,沒辦法才讓雪至去念書和賀家打交道!沒想到你竟在這里混,還眼睜睜看著她在男人堆里過日子!你的良心呢!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葉賢齊腿上又吃了幾下,痛得直跳腳,趕緊一把攥住又朝著自己掄過來的扁擔,胡亂地嚷“雪至可厲害了,都上了幾次報紙,比我去強多了!再說了,我也沒听她說在那邊念書有什麼不好!爹你打死我事小,我真要死了,等你將來沒了,誰給你摔盆做頭七?我要是真死了,雪至一個人就要頂兩家!爹你難道真想讓她一輩子都這樣冒充下去?我保證,我將來會頂替她的,讓她成家好好過日子!”

    葉汝川畢竟上了點歲數,剛才太過氣憤,打得狠了,現在有點脫力,也敵不過兒子的力氣,扁擔那頭被捏住,掄不動了,氣得一把撒開。

    “兔崽子,還在這里給我狡辯!我……”

    左右沒什麼趁手,葉汝川干脆脫下腳上的一只鞋,掄著用鞋底狠狠地扇起兒子的腦袋,一邊扇一邊罵。

    “你個沒用的狗東西!但凡你有半點出息,能擔待起咱們兩家,雪至何至于到了現在,還要這樣不男不女!全都是你害的!”

    葉賢齊自知理虧,見老父親掄不動扁擔了,拿鞋底扇自己的頭,難看是難看了點,反正邊上也沒旁人,就抱著腦袋,一聲不吭任憑叱罵。

    賀蘭雪方才上了車,才乘出去,忽然想到甦少爺和他的這個表哥剛搬來這里,也算是喬遷之喜。

    他這個姓葉的表哥,不但熱情,還口口聲聲叫自己表姑。自己既然知道了,也不好意思沒表示,就讓司機掉頭回去,停在巷口,又走了進去,想看看他還在不在。要是在,就問一聲,他們缺不缺什麼,自己可以送給他們。

    賀蘭雪卻沒有想到,等她到了門外,透過虛掩的門,竟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葉家表哥被一個老者掄著扁擔,滿院子地追打,狼狽不堪。

    她吃驚不已,起先想喊司機進來,忽然听到葉家表哥叫老者爹,原來竟是父子關系,頓時就不敢了,既不敢進,也不放心走,心驚肉跳一時呆在門口,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忽然听到他們又提到了甦少爺。

    父子的話,她听得有些懵懂,不是很明白意思,感覺好像是說甦少爺肩負了很重的責任,不得已才來這里讀書。接著又听葉家表哥說將來會頂替,讓他成家過日子。

    她頓時想起之前哥哥曾對自己說的話,甦家少爺在老家,已經有心上人了,將來回去,是要娶了成家的。

    雖然不止一次,暗暗勸過自己,不要再想這些了,但再一次地听到了這樣的話,且是從甦少爺表哥的嘴里說出來的,賀蘭雪頓時又覺傷感,再听到葉家父親說甦少爺不男不女,愈發困惑了,呆立時,面龐一涼,仰面見雨大了,回過神來,按捺下滿腹的傷感和困惑,悄悄後退,低頭匆匆出來。

    她回到家,哥哥依然沒回來。

    她一個人在房間里,回憶著今天無意听到的被確證了的那句話,不停地勸自己放開,往後再不要牽掛了,卻又忍不住傷心,難過極了。

    賀漢渚晚上十點到家。

    外面下著夜雨,還很大,罕見得起了冬雷。

    這個時間,妹妹通常已經熄燈睡覺了,他撐傘,走在庭院里的時候,卻看見二樓她房間窗戶里的燈還亮著,進去,收攏了傘,遞給出來迎自己的吳媽,順口問道“蘭雪晚上還沒睡?”

    吳媽低聲說“賀先生,小姐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白天高高興興出去,說參加一個婦女會組織的什麼活動,傍晚回來,就悶悶不樂,晚飯都沒吃兩口,回到房間就沒出來了。我听梅香說,進去幫她放衣服的時候,看見小姐好像哭過,眼楮有點紅。”

    賀漢渚望了眼樓梯盡頭二樓的方向,跨步登上樓梯,來到妹妹的房間門口,叩了叩門。

    “蘭雪,開門。”

    “我睡了,哥哥你去休息吧。”里頭傳出妹妹沉悶的聲音。

    “听話,開門,哥哥有事。”賀漢渚哄她。

    片刻後,房間的門慢慢打開,賀蘭雪站在門後“哥哥你什麼事?”

    賀漢渚見她眼皮果然還帶了點殘余的浮腫,便走了進去,站在門後,笑著問道“你今天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跟哥哥說。”

    賀蘭雪起先搖頭,說沒事。賀漢渚再哄兩句,她眼眶便又紅了,扭過臉。

    “哥哥我真的沒事。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說完要往里去。

    賀漢渚望著她的背影“是司機沒保護好你?我去問下他。”轉身要走。

    “是我自己的事!”

    賀蘭雪急忙叫住他。

    賀漢渚轉頭,見妹妹已經垂淚了,一陣心疼,上去輕輕抱住她瘦削的肩,拍了拍她後背,柔聲哄道“你怎麼了?和哥哥說。”

    “哥哥!”

    賀蘭雪再也忍不住了,撲進兄長的懷里,眼淚掉下來,哭了一會兒,終于把今天後來遇到葉家父親打兒子,听見他們提到甦家少爺以後要成家的事給說了出來。

    “哥哥,你以前就和我說過這個的。我知道我不該想。現在他們也這麼說了,我真的不會再想了!”

    賀蘭雪哭完鼻子,從兄長的懷里抬起臉。

    “我心里好過多了。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保證!哥哥你放心吧!”

    賀漢渚含笑點頭,去取了妹妹的手帕,遞給她,看著她低頭,自己擦著眼楮,過了一會兒,抬頭說“哥哥,我就是有點不放心。我听葉家伯父的意思,要是葉家表哥沒用,甦少爺好像就要有什麼事要冒充一輩子,他還說,葉家表哥害他不男不女什麼的。”

    “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甦少爺他是身體不好嗎?”

    賀蘭雪仰面看著兄長,目光里,帶著幾縷困惑和擔憂。

    賀漢渚安慰了幾句妹妹,說自己會留意這個事,讓她不必再掛心,哄好妹妹,吩咐她休息,便出來,回了自己的房間。

    夜咳加上各種紛沓而來要解決的事,最近他連著多個夜晚,都沒睡好覺。

    他感到有些疲乏,今夜想早些睡,便徑直除了衣物,赤腳踏入浴室,擰開龍頭。

    水激出,嘩嘩地沖在他的頭上,澆淋而下。

    妹妹的情緒是被撫平了,但在賀漢渚的心里,有個疙瘩,卻一直難解。

    非但難解,因為妹妹今夜的一番話,反而愈發膨脹,堵在他的胸中,令他很是不適。

    他的直覺告訴他,甦家兒子那邊一定有什麼事,正在隱瞞當中。

    或許和他並無干系,只是別人不願讓人知道罷了,他完全沒必要深究下去。

    但……

    懷疑的種子,既然已經落在而來他的心里,他便不喜歡這種仿佛被人愚弄霧里看花的感覺。

    他痛恨這種自己無法掌控周圍人或者事的狀況。

    這會令他生出一種不安全的感覺。

    他任憑水流沖跌到他頭臉和肩背之上,迸濺開來。

    在漸漸凝聚而起的滿室水霧當中,他閉著眼,反復回味著妹妹听到的葉家父子說的那些話。

    冒充一輩子……

    不男不女……

    他又想起前些天,葉賢齊來司令部,說的那一番乍听起來有些莫名的話

    他從小那樣長大,自己沒的選,委屈……辛苦……

    腦海里,仿佛漸漸有什麼聚攏了起來,但他覺得這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他的理智這樣告訴他,另一個聲音,卻又催促他,再繼續找些能夠支持這個猜疑的理由。

    在耳邊那嘩嘩不絕的落水聲里,他忽然想了起來。

    王庭芝曾說,覺得她像……並且,為之深深困擾。

    他又想起來了,自己也曾握過她的胳膊,觸手綿軟,就好似……

    再還有!

    他終于想起來了。

    將時間繼續往前推,記得剛開學不久,他去出席開學典禮,曾無意看到她仰頭,和傅明城說著話。

    當時陽光照落,勾勒出他側顏的線條,從額一直到脖頸,那個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哪里仿佛有點不對。

    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過來。

    甦家兒子,他沒有喉結,平滑得到了異常的地步!

    賀漢渚的心咚地一跳,在水簾下,慢慢地睜開了雙目。

    他的對面,水珠宛如瀑霧,不停地飛濺到嵌了白色馬賽克方塊的浴室牆面上,碎開,又凝聚在一起,變成一道道長短不一的水柱,沿著瓷面,不停地墜落。

    他凝神盯了片刻,突然,眼中掠過一縷水刀似的鋒芒。

    他想起那天,在那間日本的湯所里,他忽略掉的那個背影。

    他的心跳驀然加快。

    真的是他?

    甦家的那個兒子?

    女湯?

    女湯!

    怎麼可能!

    這太過荒唐。簡直是匪夷所思!

    賀漢渚再次閉目,繼續沖淋,片刻後,卻再也無法忍耐,伸出手,一把擰上龍頭,止住水,隨即睜眸,扯過浴巾,擦干全身出來,迅速地穿上衣服,跨步下樓,開車,冒著寒冬的夜雨,徑直出門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深夜,快要十二點了。

    城南的那間日本湯所,營業時間也快到了。

    因為今夜下了大雨,客人不是很多。菊子太太叫人去檢查過一遍湯池,確定沒有滯留的客人了,吩咐人可以提早清理打掃,結束後,早些回去。

    她感到有些冷,回到櫃台後,搓了搓手,拿了瓶在火爐上溫著的燒酒,喝了一口,這時,看見門口有人進來,急忙放下酒,趿著木屐迎了上去,躬身笑道“這位客人,實在抱歉,今晚太遲,已經不營業了,明天下午二點鐘後,歡迎您再光臨……”

    “賀君!”

    靠得近了,日本女人認出來人,有些吃驚。

    她當然知道他的身份。

    天城戍衛司令部的司令。

    見他身上衣裳整齊,頭發卻濕漉漉的,不知是不是被雨水淋濕的,進來後,又低低地咳了兩聲。大約是冷的緣故,臉色看著也有點蒼白。

    菊子太太忙扭頭,叫人送來干淨的干毛巾。

    賀漢渚接過,隨意擦了擦頭發,沒說話。

    菊子太太又送上熱茶。

    “您是有事嗎?有事您請說,我會為您效勞。”

    能在異國開這樣一家湯所,菊子太太自然也不是一般人,一番殷勤的接待過後,笑著問道。

    賀漢渚看了眼女湯的方向。

    那里此刻空無一人,懸在每扇門前的燈籠,靜靜地發著昏黃的光,令這落了冰雨的冬夜,多了幾分暖意。

    他遲疑了下。

    實在太過荒唐了。但卻還是壓不下心里那個驅使他連夜來到這里、想要求證的疑團。

    他不再猶豫。

    “我與傅君來的那一次,你這邊的女湯,有沒有來過一個形貌類似男子的女客?”

    他問道,語氣平靜。

    菊子太太略一想,便笑了。

    “是!我所有的客人,只要來過一次,我便不會忘記,何況是那位小姐!”

    “她喜歡打扮成男子的樣子,卻比真的男子還要迷人!我這邊有幾位女客,甚至向我偷偷打听她呢!”

    她用肯定的語氣,回答了來自客人的詢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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