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蟄捕捉到她剛剛忌憚的瞟了江獨樓一眼，忽然就想借題發揮一下，抿著鬢發嘆氣，“唉，我如此不懂禮數，怕哪天又惹了禍事，到時被一貶再貶，東西還是要歸四妹的，所以我就自己打包好了，到時候就省的四妹四處翻找整理，這也是我這個姐姐唯一能為妹妹做的了。”<r />
<r />
她長吁短嘆，可嚇破了趙氏。<r />
<r />
柳琳忙辯解︰“我沒有！殿下不要听她胡說！我沒有搶她東西！”<r />
<r />
梧桐氣不過，指著她頭上的瑪瑙步搖，“沒有搶，那你頭上這個是怎麼回事？我怎麼不記得我家小姐送過你？”<r />
<r />
柳蟄佯裝呵斥︰“梧桐，住口！這步搖很襯妹妹，今日就送妹妹了。”<r />
<r />
這意思就是之前沒送她，現在一副怕她的樣子說送她了，不就變著法說這是她搶來的嗎！<r />
<r />
“柳蟄，你！”<r />
<r />
江獨樓一听就知道柳蟄這是借著自己的身份和庇護在這跟人算賬呢，不由得輕笑，“罷了，送就送吧。這紅瑪瑙顏色暗沉，紋飾模糊，並非上品，況且你不是有了玉代佳人？你若實在喜歡這東西，我那倒是還有個綠瑪瑙的項鏈，明亮鮮艷，紋飾明晰，如不介意，讓江燈一起送來。”<r />
<r />
屋子里的人一听這話都震驚了。<r />
<r />
瑪瑙中屬綠瑪瑙最珍貴，品質上乘的瑪瑙少之又少，可遇不可求。<r />
<r />
倒不是江獨樓送她一個很了不得，而是江獨樓為什麼要送她？難道真如外界傳言，凌王對她情根深種？<r />
<r />
柳蟄也沒真打算把這個步搖要回來，“不用了，我已受了殿下許多恩惠，無名無份的怎好要殿下的東西？妹妹于我照顧有加，別說這步搖，就算要我屋子里所有東西，我也不敢有半個不字啊！”<r />
<r />
“沒有的事！”柳琳都快急哭了。<r />
<r />
老太君怒喝︰“夠了！趙氏，這件事你給我個交代！周氏，不能怠慢了殿下，馬上就到晚膳時間了，兩位老爺也該回來了。”她對江獨樓道︰“殿下如不嫌棄，不如留下來用個晚膳。”<r />
<r />
任誰都能听出來這是客氣話，言下之意是送客了，但江獨樓今天就跟腦子沒上油一樣，竟然一臉正經又認真的問︰“這合適嗎？不會打擾到你們嗎？”<r />
<r />
老太君除了“不打擾”還能說什麼？還能把他扔出去嗎？<r />
<r />
于是他還不好意思的笑笑，“那真是叨擾了。你們不必拘束，我很隨便，除了辣的不吃酸的不吃咸的不吃，不吃芹菜不吃大蒜不吃大蔥不吃內髒之外，我不挑的。哦對了，你們去忙，不用守著我，該做什麼做什麼吧。”<r />
<r />
得，他還反客為主的攆別人了。<r />
<r />
大家只好找借口陸續離開，柳琳站在院子外死死瞪著非晚閣的牌子，“她有什麼好？憑什麼？！”<r />
<r />
紅月哄道︰“李家通敵叛國雖然不離十，但畢竟還沒定罪，她想必是還抱有幻想。除了李家，她也就那張臉還能看。”<r />
<r />
“我一定要毀了她的臉！”<r />
<r />
回院子的路上經過後院小門，剛好處理垃圾的車在，一個小廝正要把筐里的廢紙倒進垃圾桶，可倒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柳琳，紅月下意識推開小廝，罵道︰“長不長眼！撞了小姐你賠該當何罪！”<r />
<r />
筐里廢紙散了一地，柳琳在府里是出名的脾氣不好，慣常喜歡打罵下人，小廝來不及整理就跪在地上抖如篩糠，“奴才該死！奴才該死！”<r />
<r />
柳琳剛要罵他，眼角余光卻看見那廢紙上的字。<r />
<r />
筆鋒自成一派，放肆囂張，有一分灑脫不羈的風骨，卻又被筆者生生困在一筆一劃的囚籠中，似在隱忍什麼，狂傲之外便又裹了一層內斂束縛。<r />
<r />
好字！<r />
<r />
文會在即，她雖然是嫡女，但一直被人不齒，她必須要翻身！柳笙是名聲最高的才女，但她的字她見過，遠遠不敵眼前這個，如果能在文會上大放異彩奪個才女的名頭給自己鍍一層金，那她名聲才算打響了！<r />
<r />
她指著那張紙問小廝︰“這是哪個院子的？”<r />
<r />
小廝搖頭，“小的不知道，這都是各房各院送到雜房里的，小的只是把它們裝車送出去處理了，雜房日夜開門無人看管，小人也只早午晚各來一次，並不知是哪個院子的。”<r />
<r />
柳琳看看紅月，紅月朝她搖頭。<r />
<r />
柳府就八位小姐，柳笙柳畫屏的字她爛熟于心，可以確定不是她們的，柳蟄的字向來飛龍走鳳，說是寫字不如說是亂畫，她自己都未必認得，這更不可能是她的。而其他人的字她都見過，沒有這麼好的。<r />
<r />
“紅月，這兩天府里沒來客人吧？”<r />
<r />
“沒有。”<r />
<r />
那也不是別府小姐的。<r />
<r />
這她就放心了。<r />
<r />
八成是府上哪個有才的丫鬟寫的，但沒關系，丫鬟沒資格進錦瑟台，更不可能有空去看文會，沒有人會發現。<r />
<r />
她對小廝道︰“我可以不計較不責罰你，但你需要答應我一件事。”<r />
<r />
小廝腿都在抖，哪敢不答應？<r />
<r />
“是是是，小姐你說！”<r />
<r />
“這些廢紙我拿走了，做什麼你不用管。這些東西你就當已經處理了，如有人問起，怎麼說我相信你明白。”<r />
<r />
小廝連連磕頭，“奴才明白！奴才明白！這些紙奴才都按規矩跟其他垃圾一起燒了，已經燒光了！”<r />
<r />
還以為什麼事，原來只是要把這些紙拿走，這玩意能干什麼？虧的還把他嚇得半死！<r />
<r />
人都走了，柳蟄無語的看著愜意的躺在矮榻上的某人，“你差這一頓飯？你到底來干什麼的？”<r />
<r />
“剛被皇上調去了尚書省，”他揉揉眉心，“心累的很。”<r />
<r />
“心累？”柳蟄氣笑了，坐在桌子上一只腳踩著椅子，“你才二十有一吧，滿打滿算入仕兩年，年紀輕輕官拜正二品尚書令，這是別人拼一輩子也未必拼得到的品級。”<r />
<r />
他才入仕兩年而已，扶搖直上兩年升了四五級，他還在這擺譜？這叫他手底下那些老頭子怎麼安心給他辦事？<r />
<r />
江獨樓瞥她一眼，“你太天真了，襄王這案子還沒結，皇上這個時候把我調去尚書令明顯就是沒安好心。”<r />
<r />
她听罷愣了愣。<r />
<r />
這個她還真不太了解。<r />
<r />
那這是要干什麼？<r />
<r />
沉思片刻，她忽然從桌子上跳下來來到他面前急切的問︰“你交接了嗎？”<r />
<r />
他閉著眼搖搖頭，“若交接，尚書省那麼大，我還能有空來這跟你閑扯？”<r />
<r />
“屁！”柳蟄呸了一聲，“你分明就是來找我想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