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強國是個老醫生，見過的人和遇見的事都多。
他在方卓自報家門的時候想起來佷女聊起他的情形，那次的印象是“冷靜的病人家屬”，這點在面對病魔時可不太容易。
今天再這麼一見，頗為有禮有節，就是佷女那聲“方總”讓他有點奇怪的感覺，可別讓人給騙嘍。
三個人就近找了個羊肉館，要了三碗羊肉湯和若干個燒餅。
“甦主任，是這樣，我這邊聯合中科大的計算機專業搞了一個信息化的項目。”
“主要內容是在互聯網的線上對醫院掛號資源進行合理分配，這樣既減少患者的時間，也方便簡化醫院的預診流程。”
方卓言簡意賅的介紹項目。
甦強國沒太理解︰“有什麼好處嗎？就是讓病人掛號是嗎？”
“病人在網上看到信息，找到信息，來醫院之前就掛上某位醫生的號，這對雙方都有好處，而且，就拿您的兒科舉例，小孩子抵抗力弱，很多孩子在醫院會面臨交叉感染的風險。”
“家長領著小孩排隊，咱一附院每天看病的數量您是知道的，這旁邊很近的距離動輒就一個噴嚏，病毒就在空氣中傳播。”
方卓提起簡化流程的另一個好處。
甦強國眯著眼楮想了想，是有效果。
“什麼互聯網的高科技我不太懂。”他卷著燒餅，先看了眼佷女才說道，“光听好像不錯。不過，你找錯人了，這是行政的事，你找醫生沒用。”
“是這樣的，我們希望甦主任能介紹負責這一塊的領導認識認識。”方卓表明來意。
甦薇奇怪，咦，是這樣嗎？
“那更找錯人了。”甦強國搖搖頭，“薇薇沒和你說，她也不知道，首先，我和我們醫院負責這一塊的副院長關系不太好，其次，不懂的事我不會亂說，最後……”
“我快退休了。”
方卓瞬間明白了，這還真沒找對路子。
“啊？大伯，你快退休了嗎？”甦薇有些迷糊，她總覺得大伯精神勁頭很足，忽略了他快到六十的年齡。
“所以啊，這頓羊肉湯是白請嘍。”甦國強笑眯眯的說道。
甦薇給大伯夾了塊羊肉︰“誰說的？以後都我請，你多吃點，大伯。”
“是啊，多吃點，甦主任。”方卓的光頭倒映在羊頭湯里，倍亮，“我明白這個事了，您能不能指點我們走什麼方向？”
甦強國依舊搖頭︰“我就是個看病的，不關心院里的那些事。”
甦薇撒嬌道︰“大伯，這是我帶的大三實習項目，學校里要看結果的，你幫幫我。”
“我能幫還不幫你嗎？”甦強國攤手，“要不，你們去找副院長試試，看看報我的名，他會不會讓保安把你們攆出去？”
“……”甦薇泄氣了。
方卓慢慢喝著羊肉湯，細細思量這個出乎意料的結果，這都不用扯什麼利益了，實在有點不挨邊，退休的老同志……
他抬頭看了看甦強國，打量了下老同志的面相，嗯，濃眉大眼國字臉，一看就給人很好的印象，屬于生病孩子見了不會哭的那種。
“看什麼呢？”甦薇瞅見這一幕，無精打采的問了句。
“我在想，甦主任人這麼好，那個副院長和甦主任關系不好，他一定要找一找他自己的問題。”方卓恭維道。
老主任有點詫異的瞥了眼光頭，慢慢說了句︰“行事要正。”
“無傷大雅。”方卓點點頭。
甦強國皺了皺眉頭，神色有點變淡，但也不再多說什麼，只關心起佷女的工作生活。
一頓晚飯結束，老主任就近回家，方卓則要到醫院陪護妹妹。
甦薇先順路送大伯，然後才不解的問了個問題︰“你們最後說什麼呢？我怎麼沒明白。我看我大伯不太高興，也不咋搭理你了。”
路燈的燈光把兩人的影子不時拉長。
方卓邊走邊說︰“我也沒刻意說什麼，就是你大伯挺敏銳的。我恭維了一句，說他人好，又說副院長既然與他關系不好，肯定要找自己的問題。”
“一正一反，既然你大伯人好，那副院長人就不好，我這種找人辦事的，到底是需要一個好的還是不好的副院長呢？”
“你大伯認為我需要的是副院長的不好，這樣才有機可乘。”
“所以，他勸我行事要正。”
“我雖然心里沒想著一定就那樣做，但也覺得不失為一種方法，所以，我告訴他，曲線完成這個有利于很多人的事，用點小方法也無傷大雅。”
方卓拍了下手︰“差不多就這樣，你大伯覺得和我沒什麼好說的了，就不鎖了。嗯，等你有空可以找你大伯求證下是不是這樣想的。”
甦薇已經停下了腳步，完全目瞪狗呆，臥槽？臥槽！自己就在兩人之間樂呵呵的？這就是一個大三學生嗎？
太繞了！心真髒！
“你、你要做個不好的人嗎？”甦薇問道。
方卓的神色在光影下有些模糊，他笑了一聲︰“小甦老師，你要和我探討哲學問題嗎？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黑？白？灰？”
甦薇怔怔的說不出話，不是因為這幾個問題，而是因為方卓言語里的篤定，他不像很多學生那樣有遇事更弦的心態。
她深深感覺到了面前這個男人思想的成熟。
方卓扭過臉，看向前面的街道盡頭︰“我很佩服你大伯這樣的醫生……哎，哎，小甦老師，你這樣看著我干嘛？我又不是等下就拿刀子威脅著別人來支持掛號網站了。”
“我就是做事而已，遵紀守法的做事。”
甦薇問了一句︰“真的？”
“嗯，真的，我從不騙人。”方卓豎起三根手指，面不改色的說道。
“呵，你是在想著怎麼給副院長送錢吧！”甦薇質疑。
“那我也得有錢啊，幾個窮哈哈的學生，一個窮哈哈的老師，我們拿什麼錢去送？”方卓嘲笑道，“真就拎著兩袋水果去找人家副院長不成？”
甦薇信了，她轉而憂慮的問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可能得調整下順序，先看看小虞能不能做些輿論上面的文章，本來我想著先和你大伯取得共識，現在只能先試試倒逼了。”
方卓若有所思的說道︰“小甦，教你個乖，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我們或許得弄點競爭的場面出來。”
“讓別人找我們，而不是我們送上門。”
“這個我擅長。”
方卓鎮定的說道。
踫見不會的事怎麼辦？
先把它變成熟悉的事，再用豐富的經驗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