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
看到皇子對自己的抗拒，甦菲此刻心中的怒火，幾乎可以把整個宮殿都燃燒殆盡。
這段時間，她大概也打听出了之前發生的情況——畢竟，在王室圈子當中永遠不缺八卦和傳八卦的人。
在大概兩年前，當時年僅9歲的特蕾莎公主突然接近了幽居深宮的羅馬王，然後很快就同他攀上了交情，甚至多次把他請到了家里去，讓父母親以家人般的態度來招待他。
人人都感慨特蕾莎公主是發了瘋，把一個人人避之不及的落魄皇子當成寶貝，可是在甦菲听來，那卻等于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最珍愛的人、最珍愛的回憶，都被人偷走了，而且被永久地玷污了。
也許他們可以重逢，但在這一世，她永遠不是“最初的那個”了，上輩子的那些美好回憶，現在都只能是她一個人記憶中的獨角戲……
所以，到現在，她還剩下什麼？
現在哪怕傾盡多瑙河和萊茵河的流水，也無法洗干淨她內心中的恨意了。
厚顏無恥！喪心病狂！
可是，甦菲畢竟是一個執掌過多年國家大權的太後，哪怕是在這種極度憤怒的情況下，她還有著最後的理智。
咒罵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既然一切都已經是既成事實了，那麼再怎麼暴跳如雷也沒有有，她也只能在“承認現實”的基礎上，想辦法去為自己爭取。
最初的美好已經被玷污了？那就想辦法創造美好的“現在”。
這一次，她還是完璧之身，她也還沒有出嫁，她可以了卻上一世那些永遠也無法彌補的遺憾，然後一點一點地重新“創造”屬于這一生的獨有回憶。
一想到這里，她又收回了自己目光中的憤怒和憎恨，然後再度淚眼汪汪地看著面前的皇子。
無論這一世的皇子經過了兩年的全新人生，到底改變了多少，但是有些事情應該是不會改的——他該喜歡上的東西，還是會喜歡。
“殿下，您為何如此抗拒我？難道您沒有看出來嗎，我對您只有親切的善意……”
她淒婉的抱怨，很輕易地讓皇子心軟了，畢竟，這是一個如此美貌的少女，誰又能真的生氣呢？
“我能看出你們沒有敵意，殿下。但是……作為初見的陌生人，我們實在不宜過于親密，您說對嗎？”皇子苦口婆心地勸解她，“其實我這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您……畢竟，您是一位公主，您的清譽對您自己至關重要。”
然而，皇子的告誡卻被甦菲完全當成了耳旁風。
“就您現在這個年紀，還用得著擔心我的清譽嗎？”說完之後，她還似調笑似嗔怪地瞪了皇子一眼。“任誰看我們都只是像姐弟吧？”
這個眼神，猶如是投入心湖的石子，讓少年的心一陣蕩漾。
這還是他第一次體會“魅惑”的感覺。
雖然愛麗絲平常也會在自己面前展露出“姐姐”的神態，但是她性格端莊文靜，對自己又帶著一種下意識的對“主上”的尊敬，很少露出如此輕佻甚至魅惑的樣子來。
他臉色略微有些發紅，但還是忍著窘迫回答，“可是，您何必對我如此親切呢？我……我是一個被人厭棄的倒霉蛋，在這兒也只是寄人籬下的食客而已，接近我對您來說沒有半分好處。”
“……你說的沒有錯。”甦菲緩緩點了點頭，目光中卻滿是柔情，“可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啊，世人把你當成了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落魄王子，只有我知道，你多麼優秀，多麼可愛，又多麼渴望溫暖的撫慰！我喜歡上的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這個人本身。你根本不知道，我曾經獨享過你的依戀，而你又享受過我唯獨一份的鐘愛！這些東西，都被偷走了，你知道我該有多麼絕望嗎？”
原本甦菲只是打算賣慘，可是說著說著，她是真的悲從中來，原本那麼高傲堅強的一個人，這下卻真的落下了淚來。
原本親密無間的愛人，此刻形同陌路，更糟糕的是，自己再也不可能成為他心中唯一的光了。
“殿下……？”一看她哭出來，皇子頓時手忙腳亂，連忙掏出手絹想要給她擦淚
然而，甦菲的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就連一旁沒說話的瑪麗亞，也禁不住紅了眼楮，小聲啜泣了起來。
“你這死鬼，大家幾十年共處，你居然就一點都記不起來嗎……”她一邊哭一邊咒罵，“你不知道我為了你都做了什麼，又忍受了什麼！”
雙胞胎一起哭泣梨花帶雨的樣子，和她們剛才趾高氣揚的樣子相比別有一番風味，同樣非常好看，可是此刻的皇子卻怎麼都欣賞不起來，他的心髒也莫名其妙抽痛了。
她們在為我哭泣，為我傷心，可是我到底做了什麼？
從她們剛才的描述當中，自己和她們十分熟稔，關系非同一般，甚至可能都有過“超乎尋常”的關系。
可是他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
難道真有什麼“前世記憶”？
他有點不太敢相信，但是又覺得，應該不是她們兩個集體發 癥。
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麼隱情。
于是，他一邊思索，一邊將手帕抵到甦菲的面前讓她擦淚。
甦菲卻不管什麼手帕，直接張開雙臂就向他撲了過來。
“你這次要是躲開，我……我就跟你拼了！”她帶著哭腔說。
雖然要躲開非常簡單，也不怕她跟自己“拼了”，但是這一下的皇子還是心一軟，沒有再躲避。
于是，在頃刻之間，甦菲公主將他一把擁入到了懷中，接著皇子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一對已經發育良好的峰巒，夾住了自己的臉——畢竟，兩個人現在的身高還有差距。
好香……一瞬間，臉上傳來的觸感，讓他意亂情迷，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而這時候，他又感受到了背後的頸部同樣傳來了類似的觸感——想來，瑪麗亞公主也從背後把他擁入到了懷中。
時間仿佛是靜止了，長得幾乎完全一致的少女，一前一後地緊緊抱住了皇子，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而是不約而同地閉上了眼楮，仿佛都沉醉其間。
這是一瞬，卻仿佛也是永恆。
抱了一會兒之後，也許是顧忌有旁人看見，甦菲還是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懷抱，然後這才記得擦拭自己眼角的淚痕。
“想起什麼了嗎？”她滿懷期待地問。
然而，皇子還是搖了搖頭，他是真的什麼都沒想起來。
甦菲的眼楮里閃過一絲絕望。
但這份絕望，很快就被骨子里的執拗和蠻橫所抹除了。
“我會讓你想起來的，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她咬著牙說，“就算想不起也沒關系，我們會讓你品嘗到同樣的東西……只會更多，不會更少！”
雖然甦菲語焉不詳，但是皇子卻仿佛從這話中感受到了某種驚心動魄的含義。
我該怎麼品嘗呢？舔還是咬？他不禁想入非非。
也不怪他這麼心神不定，畢竟哪怕再怎麼文武雙全、再怎麼兩世為人，他終究只是一個還沒有嘗過腥味兒的純白少年而已，在踫到兩個如此美貌又如此“熱情”的大姐姐，不想入非非才不正常吧。
他的心里雖然已經考慮過長大後迎娶特蕾莎了，但是畢竟特蕾莎的年齡也擺在那里，他再怎麼樣也不至于對著特蕾莎想入非非。
看著他面紅耳赤的模樣，甦菲臉上終于閃過了一絲得意。
小家伙，我還拿捏不了你？該是我的還是我的。
“我的小心肝兒……”這一下，她又用了過去愛用的稱呼，“答應我，就算你什麼都沒想起來，以後也別把我當成陌生人好嗎……我是真的受不了這種打擊的，難道你真的願意看我傷心嗎？”
她說得淒切哀婉，眼中也滿是期盼和祈求，瑪麗亞也用著同樣的眼神看著皇子。
殺傷力太大了，這時候的皇子，還真有點把持不住。
“如果……如果你們不怕風險的話，我當然也樂意把你們當成朋友。”他壓住心中的慌亂和火氣，然後輕輕地點頭，“不過，我還是要跟你們先說清楚，做我朋友沒有任何好處；而且，也請兩位今後謹言慎行吧，萬一要是傳出什麼流言那就不好了——”
“是怕我們耽誤你攀上高枝嗎？”甦菲先是滿面喜色，但是听到最後又沉下了臉，“怎麼，你又把特蕾莎當成自己的墊腳石了？”
雖然不明白甦菲要說“又”，但是皇子還是正色向她解釋，“我並沒有把特蕾莎當成墊腳石，她是我的摯友，盡管她現在還如此年幼，但她全心全意保護我、照顧我，可以說給了我莫大的恩情。既然這樣，我不能去做讓她難堪的事，否則她肯定會很傷心的……”
還有一句話皇子按下沒說——他知道特蕾莎不喜歡甦菲姐妹，而看剛才的表現，甦菲姐妹對特蕾莎似乎有著超乎尋常的敵意，既然是死對頭，那特蕾莎如果知道自己和她們不清不楚，肯定是會傷心的。
即使這對姐妹確實很好看，即使她們發育成熟的胸懷很“有料”，但是他還是不想讓特蕾莎那麼傷心。
再說了，特蕾莎現在只是年紀小而已，等她長大成人了，該有的都會有。
而面對少年人的回答，甦菲姐妹又有些愣神。
她們終于見識到了，在兩年的“偷跑”之後，特蕾莎建立的優勢到底有多大。
哪怕她們兩個主動去魅惑，但還是沒有打破兩年陪伴當中所建立起來的情感。
唉，這就是“第一束光”的含金量嗎？
甦菲的心髒又是一陣抽痛。
上一世，她讓特蕾莎為了這一束光痛苦了一輩子，她也曾為此洋洋得意了一輩子，而現在，居然是她自己來吃這個回旋鏢了。
特蕾莎……算你狠。
“你以為特蕾莎是安得什麼好心嗎？艾格隆，難道你沒懷疑過嗎，為什麼她突然有一天就沒頭沒尾地跑過來，然後死乞白賴地要和你做朋友，然後傾盡一切地照顧你？”
“那是為什麼呢？”皇子反問，其實他還真想知道答案。
“那是為了……”甦菲本來想要回答，但是她陡然僵住了。
“她是你的妻子，這輩子只是為了更快成為你的妻子，享受更完美的夫妻人生，然後傾盡所有地愛你——”
這個回答，就算他信了，這對特蕾莎好像也沒有任何殺傷力吧？反而搞不好會讓他更感動。
這一下，甦菲真的是無言以對了，她沒想到自己居然落到了如此窘境，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好詞來。
而這時候，旁邊的瑪麗亞也看出了姐姐的窘迫，她立刻就開口了，“她是為了讓你感恩，然後讓你拋下我們，她明明知道你對我們多重要，她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利和私欲，讓你無意中失去你曾經最寶貴的愛……”
雖然這麼說也沒錯，但是甦菲心里卻只能苦笑。
畢竟，這還是斷章取義了。
皇子默默地听著，最後點了點頭。
“好吧，我知道了。不過，這也只是一面之詞，我不可能全盤接受的。而且……在我看來，無論特蕾莎對我有何種心思，她這兩年當中，對我也是毫無保留的愛護和關照，我不相信這樣待我的人，會對我有什麼惡意……而且，我也很喜歡她。”
說完之後，他怕自己心智再動搖，于是微微頷首行禮，然後再飄然離去。
這一次，姐妹兩個沒有再阻止，仿佛是感受到了他去意已決。
看著他瀟灑行禮然後離去的樣子，看著眼前這個斯文俊秀而又英姿颯爽的少年皇子，再對比或瘋癲或木訥的哈布斯堡帝國“正牌”皇子，任何有基本審美能力的人恐怕都會生起“貨比貨得扔”的感慨吧。
“這個小死鬼還真是漂亮可愛，難怪你就那麼愛上了。”瑪麗亞先是怔愣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微微轉過頭來，咬著甦菲的耳朵說。
“也不是很快，差不多也矜持了幾個月吧。”甦菲板著臉回答，但是那表情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此刻，她的臉上滿是懷戀，又似乎有些無限的感慨。
“原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啊……可是那一次初見，卻好像還是跟昨天發生的那樣。”
姐妹兩個的眼中都閃過了一絲失落和悵然，然後一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