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泊舟先是一愣,隨後才明白她話里的深意,微笑著道,“謝謝你的安慰,這些道理我都懂。而且文哲說得也沒錯,在這件事情上,的確是管家仗勢壓人,我實在無顏去辯解什麼。”
白蓉萱道,“很多事你也是力不從心,別太往心里去。”
管泊舟點了點頭,“放心吧,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還能為這些計較生氣嗎?”
兩個人緩緩來到小學的後街,果然見到沿街有很多小販在做生意,只是找了半天,卻不見賣西瓜的人。
管泊舟向路邊一個小販客氣地問道,“大哥,請問哪里能買到西瓜?”
小販本來困得昏昏欲睡,聞聲抬頭看了他一眼,原本還不想答,但見他衣飾講究,大概是個得罪不起的人,便壓住心中的不耐煩,低聲道,“想吃西瓜還得等一等,這會兒還沒上市呢。”
管泊舟很是詫異,對白蓉萱道,“既然如此,戴霞怎麼會讓咱們出來買西瓜?”
白蓉萱仔細一想,猜測戴霞見到剛剛的情況,生怕董文哲會借著酒勁繼續胡言亂語,所以隨意找了個借口將二人支開,至于要買什麼,只怕也是隨口一說,根本就沒有過腦子。
白蓉萱道,“既然沒有西瓜,買些別的水果也是一樣。”
小販忙推薦起自家中的楊梅來,“你們瞧瞧,這楊梅個頂個的大,又甜又爽口,不好吃你們給我送回來,我一個錢兒也不收。”
白蓉萱見他賣的楊梅的確不錯,便點頭道,“你給我們稱一些吧。”
小販見生意上門,一臉高興地忙活起來。
買完了楊梅,管泊舟道,“我看前面還有賣綠豆糕,我去買一些回來,你就在這里等我。”
白蓉萱道,“我跟你一同去吧。”
管泊舟道,“不用,這麼熱的天,難得這里有些陰涼。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留在這里不要亂走,一會兒再找不到你。別忘了,我還和你的手下保證過呢,回頭交不了差,那不就麻煩了嗎?”
白蓉萱失笑,乖乖答應下來。
只是管泊舟剛走,她就發覺似乎有什麼人正在不遠處窺視著自己。她循著方向過去,猛地對上了一雙明亮眼楮。四目相對,對方想也沒想地轉身而去。
那眼楮……
怎麼如此熟悉?
白蓉萱心中一突,腦海中立刻閃過一個人的名字——孟繁生。
居然是孟繁生!
他怎麼會在這里?
白蓉萱幾乎來不及反應,將手中已經裝好的楊梅扔在小販的攤位上,二話不說便向前沖了出去。
小販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連聲招呼,白蓉萱卻充耳不聞,腳步飛快地往孟繁生所在的地方跑去。
孟繁生見狀轉身便逃,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是最後見到兄長之人,難得在這里踫到,白蓉萱怎麼會輕易放他離開?咬著牙最近了一條暗巷之中。孟繁生畢竟是男子,腿長體力也好,白蓉萱只見他的背影在巷子盡頭一晃而過,等她再追過去時,已經看不到人了。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白蓉萱卻萬分確定,此人正是自己尋找了很久的孟繁生。
前世兩人在北平來往甚密,白蓉萱對他再了解不過,怎麼都不會看錯。
白蓉萱再次追了上去。
前方是一條更窄的巷子。
白蓉萱顧不上許多,硬著頭皮快步走了進去。
她有一種感覺,只要一直向里走下去,便可以見到孟繁生。行至轉角處,背後忽然傳來一陣 的聲響,白蓉萱渾身一凜,正要回頭,已經被人用手臂鎖住了脖子,並直接將她按在了牆上。
對方鼻息的熱氣直接噴在了白蓉萱的脖頸上。
白蓉萱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低聲問道,“你是誰?”
對方猶豫了許多,最終壓低聲音道,“這個問題應該由我來問,你是誰?”
白蓉萱一听他的聲音,立刻便認出此人便是孟繁生。
她輕輕松了口長氣,“孟繁生,你怎麼會在上海?”
孟繁生見她一口道出自己的身份,嚇得渾身一抖,不可置信地道,“你……你認得我?”
白蓉萱淡定地道,“何止認得。”
孟繁生嚇得不輕,牙齒都在咯咯打撞,“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會認得我?”
白蓉萱道,“你要一直跟我這樣說話嗎?先把手放開。”
她語氣平靜,不見一絲慌亂,仿佛是多年不見的老友重逢一般,反倒讓孟繁生驚訝不已。他不敢貿然行動,緊張地道,“你先說自己是誰?”
白蓉萱道,“我姓白。”
白……
白……
本以為這樣說,孟繁生怎麼也該放開自己了,沒想到他卻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神情激動,手上的力氣也更大了,“我正要問你,沒想到你卻不打自招。你究竟是什麼人,居然敢冒充白修治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入住白家?”
白蓉萱這才反應過來,或許今日的踫面並不是偶遇,現如今這世上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除了管泊舟和唐家人之外,便只有兄長在南京時的同學了。而哥哥為人向來低調,關于自己白家人的身份想必不會張揚,多半也只有最親近的孟繁生知道。
可孟繁生又怎麼會來到上海?他又在暗中窺視自己多久了呢?
白蓉萱冷笑道,“原來你還記得我哥哥,既然如此,他被人毒殺之時,你又在何處,事後又為何要逃跑?你在這一整件事情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
孟繁生大驚。
這人居然向浚繕叫哥哥。
可他與白修治同吃同住兩年,只听說他有一個妹妹,兩人還時常來信,卻從未听說過他還有個弟弟。
想到這里,孟繁生咬牙道,“你再敢騙我,我就不客氣了。”
白蓉萱詫異地道,“我為何要騙你?”
孟繁生道,“浚繕只有妹妹,哪來的弟弟?你真當我不知道嗎?”
白蓉萱聞聲笑了笑,“我就是他妹妹白蓉萱。”
孟繁生被嚇了一跳,鉗制在白蓉萱脖子上的手臂也不自覺松開了。白蓉萱趕緊逃開兩步,轉身看著眼前的人。
相比于前世的溫靦如玉,此刻的孟繁生顯得十分狼狽,衣衫破爛,滿面的胡茬,只有那雙眼楮,和從前一般明亮。
想必哥哥去世之後的日子,他過得也非常艱難吧?
白蓉萱原本對他充滿怨恨和猜疑,這會兒也忍不住心軟起來。她輕聲道,“你為什麼會在上海出現?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孟繁生還沒從剛剛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管泊舟的呼喚聲,“治哥,你在這邊嗎?”
孟繁生嚇得渾身一凜,提步就要跑。
白蓉萱急忙張開手臂攔在了他的身前。
一直埋沒在心中的問題還來不及出口,怎麼能讓他就這樣走了呢?
白蓉萱道,“你別慌,他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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