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更進一步;
賭輸了,最嚴重的也不過就是一條命而已。
但當一個人留著自己的命,卻每天都生活在後代會生不如死的噩夢中,那麼活著又有什麼滋味?
他們打拼著,維持著,經營著,難道僅僅只是為了自己這一代以及自己的兒子孫兒這一代不為吃喝發愁嗎?
若一個家族的傳承真的只有這小小的目的,那這個家族也壓根就不會存在很久。
當初顧家全族退出朝堂便是為了保全血脈,否則的話,逞一時之快,圖一時榮耀,如今可能便不會有顧家存在了。
顧禮重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思量,而隨著他的發話,這也就代表了任何人都無法再阻止陌玉去動顧家祠堂。
一言出而法令隨,縱有不甘,亦不敢有二言。
陌玉在顧家終于體會到了這句話到底有多大的威利。
不用商量,不用跟族中長輩請示,顧禮重的一句話便是鐵令,誰都無法拒絕,也不敢拒絕。
當陌玉踏足祠堂的時候,整個人瞬間便後退了幾步,直至退到了門口的位置,她這才止住了步子。
“小先生。”隨著她來的顧懷之心中咯 一下,面色也隱隱有些難看,“無解?”
“難聞。”陌玉說了兩個字,然後便走了出來。
顧懷之微微一愣,就連其余的人也是一愣。
“裝神弄鬼。”有人不屑的低聲嘟囔著,卻不敢高聲言。
陌玉並未理會,她知道這樣的聲音少不了,但她要的不是顧家上下所有人都閉嘴,而是你們看不慣我,卻依然要听我的話。
顧懷之面色不善的瞪了那人一眼,然後便匆忙跟上了陌玉,“小先生……”
“只是覺得味道難聞罷了,不算難解。”陌玉解釋了一句,“開著門,讓味道散散。”
“味道散散……”顧懷之面色怪異的嘟囔了一句,因為他什麼味道都沒有聞見,這小先生是什麼鼻子啊。
“等明日我再進去一趟。”陌玉說了一句讓顧懷之安心。
顧懷之哦了一聲,卻絲毫不覺得安心,他很惆悵,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夠。
顧家的事情並未引起多大的騷亂,因為顧禮重下了命令,此間事,不許對外人提起,所以盡管顧家其余的人很郁悶,卻也一個字都不敢透露,別人即便問起,也只能搖搖頭,三緘其口。
刺客的事情依然無解,甚至連對方的影子都不曾見到,也因此讓人懷疑千門究竟有沒有動手,畢竟五天的時間可很快就過去了,若是到時候他們沒有作為,這錢要算在誰身上?
陌玉對此絲毫不著急,因為她知道顧霖會將一切都設計周全。
在自己的屋子里寫了大半日的字畫,用過晚膳在院子里溜達了兩圈兒,等困意上來她縮進被子里就睡著了。
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子的時候,房門也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旋即熟悉的味道便涌入了鼻孔中,雖還帶著淡淡的血腥氣,卻依然好聞。
陌玉揉著眼楮坐直了身體,迷迷糊糊的看著掀開紗帳的人,“你去哪兒了?”
“那個殺手已經抓住了,很驚喜,要不要听听是什麼人?”
“什麼人?”陌玉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然後陡然驚醒,鳳眸撐圓,小嘴兒也不可置信的張著,“你你你抓住了?怎麼抓住的?怎麼就抓住了?”
“很簡單啊,讓人扮成你的模樣,出去轉一圈兒,然後惹點事兒,露出一些破綻,很容易就將人逮住了。”顧霖說的雲淡風輕,將其中的凶險全數隱去。
陌玉沉默了下來,她原本的打算是自己親自做誘餌,卻沒有想到顧霖不聲不響就將這麼危險的事兒給辦了。
“你可別忘記我的專業就是易容。”顧霖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給你帶了飯,鳳仙閣的,比顧府廚子做的好吃。”
“嗯。”陌玉突然就感覺心里暖暖的,喉嚨里堵堵的,鼻頭酸酸的。
“快點起,不然我就親自動手了。”
顧霖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威脅了一句,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陌玉也不矯情,速度的穿衣梳發,等她將自己整理好了,顧霖便端著水走了進來。
水溫熱,帶著淡淡的香氣。
陌玉道了一聲謝,漱口淨面,然後便坐在了凳子上。
顧霖一手垂在身側,一手撐著下巴,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陌玉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所以一頓飯吃的沒有絲毫不自在。
“你問出了對方的身份?”她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略帶些緊張的問道。
“嗯,問出來了,林文有一種蠱蟲,我都熬不過。”顧霖點點頭,正要說什麼,顧懷之就匆匆跑了進來。
“小先生,霖兄。”他看到顧霖的時候微微一愣,“霖兄的傷可好了?”
“傷?”陌玉敏感的捕捉到了這個字眼。
“只是皮外傷,不傷筋不動骨的,算不得什麼。”顧霖搖頭,“你見到我的人了?”
“嗯,正拿著藥發愁呢。”顧懷之點點頭。
“就是多事。”顧霖扁扁嘴,對上陌玉關懷中帶著責怪的目光嘆了一口氣,“你跟懷之先去,我去上藥,然後便去尋你。”
“我……”陌玉本想說要看著他上藥的,但又覺得不合適,只能點點頭,心不在焉的跟著顧懷之走了。
顧霖站在廊下,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這才瞪了一眼等在外面的手下,“滾進來!”
“哎。”
雖然被主子呵斥了,但到底是肯上藥了,所以對方樂顛顛兒的就小跑著進了房間。
解開了黑色的外衫,退下了第二層黑衫,然後便是三層白衫,最後一層內衫已經被鮮血浸透了,盡管有白布包著,卻沒有任何作用。
“主子,您早就該上藥的,這下好了,又沒有止住血。”
“一會兒就不會流了。”顧霖隨意答了一句,“陌兒問起,便說是小傷,被人暗算的,明白嗎?”
“是。”
那人看著顧霖胸前差點捅到心髒上的一刀抽了抽嘴角,也就自家主子如此強悍,受了這麼重的傷居然還若無其事,若是換一個人,恐怕早就躺床上起不來了。
不過若不是這樣與眾不同,又怎麼能當他們的主子呢?
清理傷口,上藥,包扎,將帶血的衣衫拿出去燒了,毀滅了一切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