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順開了眼界，因為，他沒有完全听懂小紅纓嘴里冒出來的那些並不算深奧的術語。
什麼迂回、穿插、協同、火力布置大致意思都明白，但是這些詞兒組合在一起，總是要思索好一會兒才能想明白該如何做。
其實，任務不算復雜︰盡快在外圍布防，將一會兒逃跑的偽軍一網打盡。
他有些鬧不明白，鬼子偽軍真有那麼好大麼？
暫時相信八路有那個能力，但是常指導員憑什麼能肯定偽軍一定會向南跑？
偽軍逃跑不應該是四下逃竄麼？
小紅纓給他解了疑惑︰“那個...狗挨了打，第一選擇會沿原路往窩里逃...”
王順沒有問更多為什麼，要不然會顯得自己這個司令很草包...
村中的那些偽軍，有不少是熟人。
等會兒遇到，要不要網開一面呢？
帶著復雜的心思，吆喝手下亂糟糟兵分兩路繞村子南下。
...
村里偽營長很糾結。
村南開闊地中隆隆的炮火聲與機槍聲讓他心驚膽顫。
能混到營長，這位也不是善茬，開始獨立思考。
在魯西混了這麼多年，對這片土地了解很深。
甚至跟王順暗通款曲。
自己族人在城里家大業大跑不了，才不得不投鬼子當偽軍。
因為家庭出身不一樣，各自的選擇不一樣。
眼下手下傷亡慘重，已經到傷筋動骨的程度。
皇軍向南馳援炮兵，卻不帶他玩，擺明不信任自己。
是繼續留在村里救死扶傷，還是主動去給皇軍幫忙？
來救王順部的人中有八路，說明八路主力二十三團跟王順已合在一起。
很是想不通土八路為什麼這麼狠。
在他看來，王順部純粹就是一伙烏合之眾。
要不是以前自己屢次放水，鬼子早將他們剿了個干淨。
所謂飛鳥盡，良弓藏。
他對自己手下戰斗力還是很有信心。
就算是面對二十三團，如果兵力相當，他也有一戰之力。
留著王順部，在他看來叫養寇自重。
沒想到會有被反噬的一天。
艱難糾結著，呼吸著充滿硝煙與塵霧的空氣，手下咳成一片。
他很清楚，搖擺不定是兵家大忌。
放出去的哨兵，沒有一個回來，完全弄不清四周的詳細情況。
听到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響，手下連長壓低聲音︰“營長，我覺得，咱們現在應該想辦法離開這里。”
“咱們現在離開，皇軍後路就完全暴露在八路面前...走不得啊。”
“呵呵，咱們現在將能動彈的兄弟們組織起來，繞開南邊戰場向南跑，要是踫到皇軍哨兵，就說是給皇軍增援，要是沒踫到，這黑燈瞎火的，就算皇軍事後追究起來，誰知道咱們實際上是準備跑路？”
“你娘的真是個人才，這麼大的戰場，你覺得咱們說走錯路，鬼才相信。”
“你沒注意到麼，咱們打了這麼久，卻幾乎沒有看到一個人影，這說明什麼？”
“有屁就放。”
“營長你想啊，活動在這一帶的是土八路二十三團主力，而且王順部就有好幾百人槍，他們合在一起，得有多少人？”
“你是說，他們這次布了個大陷阱？”偽營長心口猛跳︰“咱們已經被包圍？”
“嘿嘿，這亂世，不是比誰有錢誰勢力大，而是比誰能活得更久！”
偽營長當即根據作出決定︰撤！
在他看來，突圍其實並不難。
因為突圍戰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向哪邊跑，什麼時候跑都是由自己決定。
孫子兵法有雲，十倍兵力可圍之。
顯然，土八路跟王順部怎麼也不可能集結兩三千人！
這叫集中優勢兵力，攻其一點，就算他有兩三千人也不懼。
自己手下至少能集中兩個連兵力，就算面對一個團的兵力包圍，也能輕松突出去。
對手只是佔提前布置陣地的優勢。
黑燈瞎火中，地形優勢幾乎算不上優勢。
死道友不死貧僧，說干就干。
...
南邊開闊地中榴彈爆炸聲弱了不少。
槍聲仍然密集。
村南開闊地戰場出現意外。
鬼子連續幾次發動進攻，都挨了東南方向硝煙中不斷變換位置的輕機槍掃射。
不時投到開闊地上的手雷手榴彈爆炸余煙裊裊。
雙方不約而同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月色下開闊地間到處硝煙彌漫，雙方幾乎誰也看不到誰，很難捕捉到目標。
找到溝渠壟坎掩蔽位置後偶爾舉槍還擊，完全憑對方開槍火光迅速還擊。
你來我往盲射，誰也不敢主動發動進攻。
開闊地中，到處都在響槍。
發動進攻一方哪怕是繞道，也必須在硝煙中穿行。
直到最後將身體暴露對方槍口下。
白挨槍子兒的事，沒人會干。
萬把細、李老三跟鬼子打成了陣地戰！
月色下，偽軍們抬著嘴里堵了破布的傷員，開始向東南方向悄悄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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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圍前當然得偵察，打頭偵察的偽軍三十余人散開成三路以相互照應，喘著粗氣順著溝渠貓腰奔跑。
前方有沒有地雷，誰也不知道。
踩上了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後方黑壓壓的人群躡手躡腳緊隨。
黑暗中。
幾雙眼楮緊盯在原野上移動的黑影︰“常指導員真是料事如神。”
“別�@攏 轄糲虺Ｖ傅莢北 媯 本 蚨 戲較蛺喲 ..”
“嘿嘿，想跑，門兒都沒有。”
帶病湊熱鬧的常指導員坐在破布蒙臉的大狗自行車後座催促︰“...能不能騎快點兒？”
“特麼你就不怕栽溝里？”大狗語氣不爽︰“特麼你好好養病不行麼？”
“姑奶奶沒那嬌氣...”
“那，姑奶奶，你能不能別跟我說話？虎烈拉能要人命的...”
“咱們獨立團又不是沒人得過，治療及時死不了，再說，姑奶奶命長著呢...”
“特麼李老四跟把細兩個排，他能干得過小鬼子大半個中隊？”
“用不著你操心，他們長得有腿...打不過他們還不會跑麼？”
“哎，騾子哪去了？”
“那貨繞道去端鬼子留在南邊輜重去了...”
兩人對話隨著前方路邊站著黑影揮手結束。
大狗嗄的一聲剎死自行車，單腳支地︰“到了...”
小紅纓跳下自行車，晃了兩晃後站穩對黑影發問︰“什麼情況？”
“偽軍忽然向東南方向逃竄...”黑影快速匯報。
小紅纓並沒有下令王順部立即展開進攻。
既然村里的偽軍跑了，那麼，鬼子後路暴露在眼前。
當即派人通知李響快速殺個回馬槍。
戰場情況有些復雜，偽軍向東南逃竄，正處于李老四身後。
哪怕是偽軍向李老四身後逃竄，以李老四一個排的人，很可陷入兩面受境地。
至少得等偽軍再跑出一段距離才動手。
胡義先前沒作太多布置，安排李老四、王小三嘗試運動穿插，打穿插只是想借黑夜佔便宜。
卻生生被李老四鬧成跟鬼子打對台。
更沒想到偽軍會有膽丟下村子不顧鬼子後路逃跑。
從各方面報回來的情況看，現在形勢遠比打穿插更理想。
王順部來得正是時候，他們的戰斗力如何並不重要，能吃掉逃跑的偽軍一部分算是錦上添花。
一切，在意料之中，卻又順利得有些出乎意料。
在目前這種有利形勢下，抄鬼子後路這種佔便宜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
幾個黑影匍匐進村，好一會兒有聲音傳出︰“安全...”
“村里的偽軍真丟下小鬼子跑了...”
“有活口…”
“八爺...饒命吶...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擔架不夠被拋棄的偽軍重傷員，無法起身，心里幾乎絕望卻又帶著絲絲希望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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